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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1要她殉葬

    對於袁答應的行徑,嵐琪不予置評,卻打賞了那挨打的太監,更叮囑嬤嬤身邊其他人,不論如何都不能讓沒拿到旨意的宮嬪進入阿哥所,阿哥公主們的安危是其一,如今嬤嬤年邁,她可不希望有誰來打攪了皇帝最敬重的人。
    隔天就是中秋,眾人聚在寧壽宮裡,皇帝未列席,女眷們反而自在。如今兒孫成群,太后也做了太祖母,大阿哥府裡的郡主們都長大了,毓慶宮的大皇孫也已是會跑會跳,嘰嘰喳喳能說得幾句話,太后一直抱在懷裡不讓別人碰,可見皇長孫的尊貴。
    席間榮妃在嵐琪耳畔說:「從前太皇太后抱著大阿哥和太子他們的光景還在眼前,一晃又傳了一代人,你說這日子再一晃,咱們能不能有福氣四世同堂?」
    嵐琪笑道:「姐姐人中飽滿端正,必是長壽的命,我倒不強求四世同堂,只要能陪皇上一輩子,就心滿意足了。」
    榮妃輕輕推她:「不害臊,你年紀可不小了,這話叫年輕的聽去,背後一定嗤笑我們。」
    嵐琪心情甚好,說幾句玩笑並不在意,可榮妃卻朝她努努嘴,指著那邊幾位貴人常在給宜妃問安,宜妃卻虎著臉滿面刻薄相,榮妃輕聲道:「她越是這樣擰巴,那幾個年輕的能在皇上枕邊說好聽的話嗎,非要和她們過不去,何必呢?想想她也是,曾經把敏常在留在身邊用盡心機,現在大把年輕的給她挑,卻不肯了。若說轉性也不至於,怎麼就想通透了。」
    「年頭上盛京那邊出了點事,姐姐不記得了?咱們那會兒還說會不會牽連到宜妃呢,看樣子事情雖然不大,家裡一定是來了信兒的。」嵐琪看了眼宜妃那邊,見宮嬪們散開了,忙收回了目光,對榮姐姐道,「再有五阿哥婚禮的事,光聽姐姐說她一直哭,我就覺得怪可憐的,反正她不給咱們惹麻煩,咱們也以禮相待,大家太太平平多好。」
    榮妃歎一聲:「她也是三十多的人了,是該想明白了,宮裡錦衣玉食的日子不好好過著,何必折騰呢。這年紀上去了,皇上再怎麼喜歡,也要年輕的伺候才行,現在再想爭這口氣,她不是自尋煩惱?」說著推了把嵐琪,「還不是怪你,一樣的年紀皇上卻放不下你,三天兩頭往永和宮跑,她當然嚥不下這口氣,恐怕真等你也淡了,她才能心境平和。」
    「那她只能等著了。」嵐琪毫不客氣地說,「我可沒覺得自己老了,怎麼就不能和那幾個年輕的比?」
    姐妹倆笑作一團,很有佳節氣氛,幾個女娃娃跑來撒嬌,娘娘們便摟著給喂菜吃,聽孩子們嘰嘰喳喳地說話。不久景陽宮的人來傳話,吉芯和自家主子耳語幾句,榮妃沉下臉色想了想,還是告訴嵐琪:「鹹福宮裡又急招太醫,我想過去瞧瞧,你去不去。」
    嵐琪皺眉,搖了搖頭說:「咱們都去席面上就不好看了,姐姐先去吧,隔幾天嵐瑛進宮時,我再與她一道過去。」
    榮妃歎息:「貴妃娘娘會不會過不了冬天?」說罷便往上首與太后請辭,今日晚宴熱鬧,榮妃離開並未引起注意,何況溫貴妃早就被人遺忘,若非偶爾看到十阿哥,宮裡人幾乎要忘記鹹福宮裡還住著如今後宮裡最尊貴的女人。
    這晚自寧壽宮散了,四阿哥和毓溪一道送額娘和弟弟妹妹回來,胤禛與嵐琪說幾句話,毓溪去照看弟妹們洗漱,回來時,環春已道:「時辰不早了,四阿哥和福晉也早些回吧,今天陪著太后一天辛苦了。」
    嵐琪便吩咐兒子:「你先外頭去瞧瞧轎子準備好沒有,別叫他們晃了毓溪。」一面留下兒媳婦,與她說幾句悄悄話,如今宋氏已經大腹便便,說是年末臨盆,今日中秋側福晉和她都沒能來。
    宋格格待產也罷了,側福晉不被邀請,卻是嵐琪的意思。她雖不干涉胤禛家中生活,但早在側室進門前就說好,唯有這件事兒子兒媳婦必須服從。便是不論四阿哥出入何處,凡是要偕同家眷,只有毓溪可以相隨,若是毓溪身子不爽不能前往,胤禛就隻身一人去,怎麼都不允許側室陪同,取代毓溪的位置。
    雖說嵐琪自己也只是皇帝的妾,本該更體諒那些側室,可她不曉得為什麼,反而一心只想維護兒媳婦正室的地位。這大概與婆媳間千年不化的矛盾一樣,明明二十年媳婦熬成婆,卻又變成下一代眼裡的惡婆婆,這裡頭解不開的道理,只有自己能體會。
    此刻挽著兒媳婦的手,一同走到門外,問了幾句她身子好不好,便說起待產的宋格格,毓溪說宋氏還算乖巧,沒有仗著肚子就在府裡作威作福。要緊的是四阿哥對這件事淡淡的,不曾因為要做父親而十分興奮,十來天才會去看一回宋氏,府裡的人都有眼色,幾個月揣摩下來,就不再跟著瞎起哄了。
    「你治下有方,額娘都知道。」嵐琪溫柔地說著,「家裡的事你放手去做,任何事有額娘在呢,只要別人不欺負你,額娘什麼都不擔心。」
    毓溪樂得哄婆婆高興,甜甜笑著:「現在胤禛在家什麼都聽兒臣的,比從前更體貼了,額娘您放心。不過咱們也說好了,離了家就得什麼都聽他的,他分得可明白呢,不肯吃虧的。」
    小兩口甜蜜,嵐琪聽著心裡就喜歡,又叮囑她身子小心,便讓早些離宮。孩子那裡毓溪已經照顧好,嵐琪自己要歇一歇,走進內殿卻冷不丁想起鹹福宮裡的事,因不見榮妃送什麼消息來,猜不到那裡什麼光景,想等兒子媳婦走遠,好打發人去鹹福宮問問,梁公公卻從乾清宮來了。
    本是以為皇帝夜裡要過來,梁公公卻說皇帝與工部幾位大臣商議黃河決堤的事兒,今早剛傳進宮的,因恐打擾太后過節的心情,沒有傳出來,但今晚恐怕要通宵議事,自然是不會來永和宮。
    「你回去好好伺候皇上,皇上小四十了,熬夜熬不得,能勸就勸他早些睡。」嵐琪這話說得毫無意義,她知道玄燁根本不會聽。
    可是梁公公領了命,卻沒有要走的意思,反而朝環春使了眼色示意她下去,等屋子裡只有德妃娘娘一人時,才伏地道:「奴才再有一件事,傳皇上的意思,娘娘聽了給奴才一個准話,奴才立時要去回稟皇上。」
    嵐琪不禁擔心,「什麼事?」
    梁公公道:「太醫院稟告,說貴妃娘娘怕是熬不過冬天,貴妃娘娘身後事自然是娘娘費心,但另有一件事,皇上心裡早就打定了主意,本想瞞著娘娘,可若回過頭叫您知道,反而生了誤會,所以現下讓奴才來稟告娘娘。」
    嵐琪蹙眉不語,心裡不自覺地發沉,只聽梁公公道:「冬雲先後伺候孝昭皇后和貴妃娘娘,幾十年在宮裡,勞苦功高,皇上想褒獎冬雲家中族人,挑選一個能幹的子弟,在地方上給予一官半職。」
    嵐琪頷首:「這是好事。」
    「但冬雲……」梁公公頓了頓,吸了口氣道,「冬雲知道太多的事,實在不宜留在宮內,更不好放出去,皇上意在讓冬雲殉葬,特讓奴才告知娘娘。」
    「殉葬」二字鑽入耳朵,嵐琪直聽得心中一窒,沉重地向梁公公再次確認:「是皇上的意思,要她殉葬?」
    「自然不會對冬雲明說,只等貴妃娘娘仙逝後,奴才就會派人做這件事。」梁公公這幾年,已學得他師傅大半本事,說這些話時臉上很是鎮定,清楚地告訴德妃娘娘,「皇上的意思是,既然是人為,保不準誰透出什麼風,旁人說什麼無關緊要,就不想到時候與娘娘生了誤會。」
    可嵐琪心中一片冰冷,但問:「那皇上要我回什麼話?」
    梁公公道:「娘娘若是覺得不妥當,想保冬雲一命,皇上會好好考慮。」
    只是考慮?
    嵐琪無奈地閉上雙眼,每一次玄燁對她說:「只要你不願意,朕就不做。」每一次這話都十分多餘,嵐琪幾時有反對過玄燁的決定,即便她曉得玄燁是真心來問她是否願意,她也會選擇順從皇帝。
    可是這一次,冬雲何辜?兢兢業業忠心耿耿為鈕祜祿家效命幾十年,卻落得被逼殉葬的下場,族人受到照顧又有什麼意義,這些好處,能落在她身上嗎?主僕倆關在鹹福宮那麼多年,皇帝也沒覺得不妥,怎麼人一死,反而留不得活口?更何況嵐瑛一早就對她說,將來要給冬雲過幾天好日子。
    她心下一橫,對梁公公道:「你去回稟皇上,改日我與瑛福晉商議後,若是能尋得妥當去處安置冬雲,還求皇上留她一條性命,至於對族人的眷顧,不必皇上費心,鈕祜祿家的人一直照顧著,他們的日子過的不賴。」
    梁公公愣了愣,他原以為自己是白跑一趟,以為德妃娘娘一定會隨口就答應,沒想到卻是帶了這麼一串話回去,夜裡半程休息時皇帝問起這件事,梁公公如數回稟,玄燁同樣訝異地看著他:「是她這麼說的?」
    梁公公忙應:「奴才不敢虛報。」
    玄燁覺得很新鮮,十幾年來還是頭一回,似乎習慣了嵐琪的體貼,這下反而擔心她是不是為此生氣,覺得自己狠毒。想著幾位大臣也累了,河工的事也不急在一夜,索性讓梁公公打發他們,不顧已過了子夜時分,還是坐了轎子往永和宮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