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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7你站住

    「額娘知道你心裡明白,一直很放心。有時候有些事並非我不關心你們或不幫你,只因都是你們自己的事,從前我就該放手,你們如今自立門戶,更加不該由我來插手。」嵐琪滿面欣慰地看著兒媳婦,溫柔地說,「毓溪,額娘把胤禛交給你,很放心。」
    毓溪恬然一笑,嬌滴滴道:「有額娘在,兒臣也很放心,娘家裡都說兒臣天生富貴命,做千金小姐還是次要的,做阿哥福晉也是次要的,最最要緊得了您這樣好的婆婆,幾輩子都修不來的福氣。」
    嵐琪不禁笑道:「這才出宮幾日,學得這樣嘴甜了。」說著挨近了毓溪,輕聲道,「和胤禛說話也這樣甜甜的才好,怎麼就興她們嘴甜會哄人,當家主母又不是管家婆,人前尊貴穩重是必然的,可背過人去,伺候自家丈夫,什麼甜言蜜語不能有?男人家不會喜歡女人沒事兒虎著臉教訓他的,同樣的話換個說法他們就很受用。男人呀,活到幾歲都跟孩子似的,胤禛他在外頭正經刻板,骨子裡卻是被你皇額娘寵壞的男孩子,他自小被人捧在手心裡養的,你說他會喜歡什麼樣的人?」
    毓溪點點頭:「額娘的話我明白,的確是做個溫柔體貼的妻子才討人喜歡,可我不想因為她們嘴甜會哄人或是什麼其他本事討得胤禛喜歡,就上趕著學了她們去。胤禛和我十來年的情分,自小互相看著長大,他喜歡的是烏拉那拉毓溪,我突然變個模樣,他反而要奇怪了。額娘放心,我心裡有分寸。」
    嵐琪歡喜不已:「有個聰明懂事的兒媳婦,真是比兒子還強。」
    兒媳婦則抬眼瞧了瞧屋裡沒外人,稍稍猶豫後對嵐琪說:「額娘,有件事兒我就同您一人說,連胤禛也不講,是想看看你怎麼個看法,若是您不支持,兒臣就不強求了。」
    兒媳婦極少開口求她什麼,嵐琪自然上心,正經起臉色來說:「你且說來聽聽。」
    那日四福晉離宮後不久,永和宮裡德妃娘娘就請了太醫,幾位都是昔日照顧過阿靈阿府上瑛福晉的,對德妃娘娘很是忠心耿耿。宮裡人打聽到德妃突然請了好幾個太醫到永和宮,都好奇德妃哪兒不舒服,但之後並沒見有湯藥往永和宮裡送,惹得皇帝那兒都擔心幾分,派了梁公公來問又不果,最後還是玄燁夜裡親自跑了一趟,他就怕嵐琪哪兒不舒服,又瞞著不說。
    問了才知道,嵐琪不過是召集那幾位昔日為嵐瑛調養的太醫,要他們之後也為四福晉調養,兒媳婦說自己還年輕,哪怕辛苦十年也熬得起,她終究希望能有一個自己的孩子,但也不能一輩子無止境地求下去,和嵐琪約定,十年之內若無所出,這輩子就不強求了。
    彼時玄燁聽得,只似自言自語地說:「嫡出庶出有什麼要緊的?」
    嵐琪並未深想皇帝的話,只以為玄燁自己不是嫡出的,所以他覺得嫡庶沒什麼區別,但卻不想想女人做娘的心,還嗔怪皇帝:「男人家就是說得輕巧,不知道女人家為什麼寧願十月懷胎鬼門關走一遭,也要生下自己的孩子的苦心。」
    皇帝含笑看著她,眼中有深意,可半點沒說出口,良久還曖昧色氣地望著嵐琪說:「早十年時,咱們也見天兒做著生孩子的事,是不是?」
    這樣不正經的話,也就他們私下裡會說,而嵐琪不甘心被挑逗,要發脾氣時,人家又暖暖地說:「朕稀罕咱們的孩子,可朕更稀罕你的身子。」
    嵐琪唯有歎息:「皇上只教兒子唸書和辦差事,怎麼不教教他哄人的本事?胤禛那傻小子學去您半點兒,臣妾就不擔心了。」
    玄燁卻摟過她說:「對著自己喜歡的人,什麼話說不出來,他不過在你面前裝傻罷了,你還真信?所以說你們女人家,也不見得懂我們男人想什麼。」
    那之後嵐琪閒來回憶當夜的甜蜜,想到皇帝這番話,心想果然男人和女人之間,互相都不瞭解彼此,遇事大多只站在自己的立場為自己著想,真能多為對方想一想,也就天下太平了。
    五月時,在太后的主持下,五阿哥娶了他他拉氏為嫡福晉,因太后早年就已敦促內務府為五阿哥準備宅子,婚後五阿哥和福晉就直接搬出了紫禁城居住。五阿哥成婚那天宜妃端坐在翊坤宮等待兒子的叩拜,嵐琪因在寧壽宮沒過去,並不知道那裡的光景,後來前去觀禮的榮妃告訴她,宜妃從兒子沒進門起就哭,到五阿哥來叩拜時,她哭得話都說不出了。
    這樣一聽,嵐琪心中很不忍,她和宜妃一樣,大兒子都不養在自己身邊,可胤禛把額娘放在心間疼,五阿哥卻對親娘形同陌路,站在做娘的立場,不計較曾經的恩怨得失,嵐琪委實覺得宜妃可憐,唯有對榮妃說:「將來九阿哥婚禮時,咱們放手讓她自己好好置辦,算是圓她一個念想。」
    而這一年從年頭到初夏,新人進門、四阿哥離宮,再有五阿哥成婚,每日每日的忙碌,嵐琪和榮妃幾乎沒有停當的時候,反是五阿哥婚禮一過,突然閒下來,嵐琪竟閒得不知做些什麼好,乾清宮裡有年輕的妃嬪往來,輪不到她去插手,太后那兒和往年太皇太后不一樣,也不需要她時時刻刻伺候在跟前,六宮的事早就得心應手不用花費太多心血,再者妃嬪們,大部分都有了年紀,不如早年那樣鬧騰了,紫禁城好像突然變了一個模樣,讓她有些不適應。
    玄燁見她閒著無聊,便說要安排一下帶她去瀛台住一陣子,正好避暑,結果幾件朝廷大事壓下來,皇帝又抽不出閒暇,好在嵐琪漸漸適應,很快也習慣了相對悠閒的生活,把早些時候太忙碌而幾乎荒廢的字又練起來,玄燁便要她抄幾本經文,好讓他回頭用來賞人。
    轉眼已在六月盛夏,那日晨起還是艷陽高照,午膳後嵐琪看幾眼書打發時辰,天氣悶熱難耐,不知不覺就睡過去,等聽著嘩嘩雨聲醒來時,外頭已是烏雲密佈電閃雷鳴,屋子裡的暑氣倒是散了不少。
    醒來口渴,想喚環春拿綠豆湯來,叫了兩聲卻是門前伺候的小宮女跑進來,戰戰兢兢說環春姑姑不在,嵐琪便問綠珠紫玉她們,也說不在,她不免奇怪,見小宮女臉上有害怕之意,不願為難她,好聲問:「她們去哪兒了。」
    小宮女怕道:「姑姑不讓奴婢吵醒娘娘的,娘娘……」
    嵐琪嚴肅了神情:「你好好說,我不讓他們怪你,你若不說,我也沒性子等你了。」
    小宮女忙伏地道:「公主們偷跑出去,被侍衛拿下了,環春姑姑去領人了,紫玉姑姑她們去寧壽宮和乾清宮向太后和皇上稟告,生怕娘娘您一會兒動怒。」
    「被侍衛拿下?」嵐琪果然眉頭緊蹙,反覆問著宮女,「什麼叫偷跑出去,她們要去哪兒,哪個公主,溫憲嗎?」
    等環春和乳母們從大雨中帶回兩個受驚的小祖宗,乍見娘娘立在屋簷下,都嚇得不輕。兩位公主低著腦袋不敢正眼看她們的母親,而此刻她們身上穿的都是宮女的衣裳,溫宸公主還那麼瘦小,真虧得她們能找來合身的穿在身上。
    大雨滂沱,環春她們手裡的油紙傘漸漸撐不住了,可是主子立在門前動也不動,她們也只好僵在庭院裡不敢擅動,綠珠幾人很快從寧壽宮和乾清宮回來,綠珠帶回太后娘娘的話,當眾說請德妃娘娘管教一下公主,又怯然到主子身邊輕聲說:「太后娘娘說,您若是氣大了,責罰也是應該的,但是公主們年紀小,請您下手別太狠了。」
    此時小宸兒突然從雨幕裡跑過來,抱著額娘的腿哭道:「額娘我錯了,額娘不要生氣……」
    小女兒嚇得身子不住得顫抖,嵐琪看得不免心疼,再抬眼望站在環春身邊的溫憲,大丫頭一臉的傲氣和不服,好像妹妹求饒的舉動背叛了她似的,還惱怒地別過臉去。嵐琪一時惱火,呵斥溫憲:「是不是你的主意,帶著妹妹跑出去?」
    溫憲到底懼怕母親生氣,這一問嚇得她也是一顫,環春輕輕攙扶了公主,溫憲看看她,又看母親摟著妹妹卻對自己發怒,突然委屈起來,也哭道:「我要去找皇祖母。」
    嵐琪卻喝令環春:「把她帶進去,不許她再出永和宮的門。」
    母親如此震怒,小宸兒嚇壞了,越發抱緊嵐琪,楚楚可憐地求額娘不生氣,可她的姐姐卻不懂服軟,越見額娘發怒越是擰,竟甩開環春的手就往外跑。
    「你站住。」嵐琪大怒,不由自主地衝入雨幕中要捉女兒回來,誰曉得踩在青磚石階上,雨水打滑,她身子失去了重心,重重地就跌倒了下去。
    溫憲才跑到門前要跨出門檻,突聽身後亂作一團,有人喊著:「娘娘摔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