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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8把她們都留下

    「十阿哥心思單純,誰對他好,他便死心塌地跟著誰。」覺禪貴人對八阿哥微微笑著,「從前在鹹福宮照顧過他,後來太后將他領在身邊,我就不大好去親近,你是做哥哥的,要多多關心弟弟。大概我說這樣的話,你心裡會不痛快,可八阿哥你雖是我生的,我卻幾乎沒照顧過幾日,相反十阿哥是我看著長大,那幾年的情分總還有,我只是心疼他。」
    八阿哥沒有不高興,反而因此覺得母親溫柔善良,依舊滿面笑意地說著:「我很喜歡十弟,額娘您放心,我會多多照顧他,他功課總不大好,皇阿瑪也讓我多教教他。」
    「你功課好的名聲,連我們延禧宮也聽得到,想必惠妃娘娘很高興。」覺禪氏笑如春風,伸手將孩子的衣衫稍稍規整,溫柔地說著,「我本沒有資格教你什麼,可有些話藏在心裡,總想告訴你。八阿哥,你的外祖家敗落前,也算是書香門第,額娘我是從小唸書長大的,你既是我的骨血,一定不比旁人差,你一定會是最優秀的皇子。額娘等著你出人頭地,好讓額娘將來堂堂正正地陪著你,照顧你。」
    親暱的舉動,溫暖的話語,八阿哥眼中滿是幸福,而母親又抬起手,輕輕觸摸他的額頭,憂心忡忡地問:「還疼嗎?」
    八阿哥晃晃腦袋說:「真的不疼,只是當時流了好些血,把他們都嚇壞了。」
    覺禪氏笑道:「惠妃娘娘好好照顧你了吧。」
    八阿哥略不情願地點頭,輕聲嘀咕:「若非皇阿瑪來看我,大概也和從前一樣吧,算了,其實我也不在乎。」
    「怎麼能不在乎,惠妃娘娘對你可有養育之恩。」覺禪氏單膝跪地將身子放低,八阿哥已經長高了許多,蹲下後的她已需要仰視孩子,可眼中滿滿都是愛意,慢慢說道,「一個優秀的皇子,怎會忘記對養母的孝道,胤祀,額娘不願你太辛苦去做高不可攀遙不可及的大事情,咱們一點一滴從身邊做起,做個孝順的孩子,做個勤奮唸書的孩子,你自然而然就會長成參天大樹,做額娘的依靠。」
    八阿哥眼中水汪汪似含了淚一般,他從前怎敢想,生母會對自己有如此的期待,一面心中歡喜雀躍,一面又想起不高興的事,垂下腦袋輕聲說:「我聽長春宮裡的人講,似乎五哥婚禮之後,就該輪到我和七哥了,我多希望我的福晉可以是額娘為我選的,可是……」
    「不論誰成為你的福晉,額娘都會想法兒照顧她,額娘雖然位分低微,可在宮裡日子久了,好些事要懂得多一點,若是你們也像三阿哥四阿哥那樣要在宮裡逗留一陣子,額娘幫你照顧她。」覺禪貴人含笑說著,「我想,皇上會為你選好的妻子,這不還早嗎?咱們不著急。」
    長廊另一頭,敏常在抱著敦恪公主出來透透氣,小公主遠遠看到八哥在那邊,才伸手要嚷嚷,就被額娘摀住了嘴,敏常在看到覺禪貴人背對著她們單膝跪蹲著與八阿哥說話,她匆匆看過一眼就轉身退了回去,之後派小雨出去小心盯著,但小雨很快就回來,跟主子咬耳朵說:「貴人和八阿哥已經散了。」
    敏常在嗯了一聲,便抱起女兒帶著小雨一道要去蘇麻喇嬤嬤的屋子,主僕幾人再次走出去,敏常在很自然地朝方才母子倆在的地方瞥了一眼,卻看到覺禪貴人伸手捋下身邊窗欞上的積雪,滿滿地捏了一手心,好像等待它們慢慢融化,動也不動地站在那裡。
    「貴人姐姐。」敏常在喚了一聲,便見覺禪貴人轉身來,捏了雪的手不自然地藏在了背後,含笑問她做什麼,敏常在應道,「我要去蘇麻喇嬤嬤那兒,姐姐一道去嗎?」
    覺禪貴人默默丟開了手裡的雪,把濕漉漉的手藏進了袖子裡,走來時敦恪張開雙臂要抱抱,可是她手上冰冷,怕驚著孩子,借口哄道:「姨娘在風口裡站了好久,身上涼涼的,等一會兒在蘇麻喇嬤嬤屋子裡捂暖了,再抱敦恪可好?」
    小公主乖乖就答應,一行人往蘇麻喇嬤嬤屋子裡來,女人們在一起哄著嬤嬤與孩子說說玩笑話,敏常在未露出半點奇怪,覺禪貴人也渾然不知,自己之前的舉動被她看在眼裡。雖說她心裡有所準備,原本就打算叫什麼人看到,好傳進惠妃的耳朵,但剛才她的確沒察覺有人在,而她不願讓杏兒看到,是因為杏兒可不會特地傳去給惠妃知道,看了指不定還要添出彼此的誤會,所謂百密一疏,這世上終究沒什麼十全十美的事。
    阿哥所裡熱鬧的時候,永和宮裡反而靜靜的,正殿裡堆著太后和皇帝賞賜的上百斤銀絲掛面,環春說在宮裡好歹放一兩天,然後再分派贈送到各處,正根據收到的賀禮列出單子,何處何人贈送多少,綠珠香月幾人圍著她團團轉,讓環春給永和宮裡自己人多留一些。
    嵐琪抱著手爐從裡頭出來,笑話她們:「這有什麼稀罕的?待元宵時我給你們每人都準備好東西了。」
    話音才落,門上厚厚的棉簾被掀起,外頭伺候的人屈膝在門前道:「乾清宮傳話來,說萬歲爺已經起駕,轉眼就到永和宮,請娘娘稍作準備。」
    嵐琪嘴裡嘀咕著怎麼這會兒來了,環春綠珠幾人已經麻利地伺候起來,不消片刻屋子裡就收拾妥當,嵐琪裹了大氅抱著手爐一路等到永和宮門外,但路滑不好走,聖駕行進得慢,等玄燁來時,她臉上已被風吹得泛紅。
    「幾時要你出門等了?」玄燁一面抱怨,人家還把手爐往自己懷裡塞,他捏了嵐琪的手是暖的,倒也不生氣了,兩人進了門就不要亂七八糟的人跟著伺候,向來德妃娘娘屋子裡的事,大多是她一人料理。
    只是皇上今日給娘娘帶了禮物,梁公公少不得進一趟門,放下東西就退了出來,環春帶人帶著燒滾的開水要進門去在屋子裡沖茶,不經意看了眼梁公公,見他臉上神情瞧著不怎麼順意,難免有些擔憂,小心翼翼進門侍奉了茶水,再退出來想找梁公公探探口風時,梁總管卻留下得力的太監伺候,自己不知跑哪兒去了。
    屋子裡,嵐琪正擺弄著玄燁送她的禮物,是用一整塊翠玉打磨成的筆洗,是精巧別緻的好東西,可嵐琪一個做深宮娘娘的人要這做什麼,竟是膽大地睨了眼皇帝說:「您是打算給胤禛還是胤祥胤禵?就這麼一個,臣妾攢著給哪個兒子好,皇上下回記得給臣妾東西,至少要給三份。」
    她伸手朝玄燁比了三,本以為要被皇帝責罵貪得無厭,也不過是想逗他一樂,玄燁卻一把捉過她的手,在手背上親了一下,就順著往她指間滑上一枚戒指,金燦燦的戒指托著指甲蓋大的祖母綠,俗氣得很又貴重得很,嵐琪哭笑不得地看著手上的戒指,嘀咕道:「太后戴著才貴氣呢。」
    玄燁笑:「那就等你成老婆婆了戴。」又指了指筆洗說,「今天是胤禵生辰,自然是給他的,胤禛和胤祥生辰時朕也給你東西了,那些就是給他們的,你自己要分清楚,朕可不偏不倚。」
    這話嵐琪愛聽的,不過多嘴道:「之前給兒子們東西時,可沒臣妾什麼好處。」
    玄燁臉上竟是瞬間浮起幾分尷尬,眼底更露出幾分愧疚似的,嵐琪一眼就察覺到異樣,摩挲著手裡的綠寶石戒指,一面不捨得脫下來,一面就覺得,皇帝要跟她說什麼讓人不高興的事了,已是做婆婆的人漸漸撅起了嘴,咕噥著:「還不如直接說話,給了好東西,人家就不能翻臉是不是?」
    玄燁反而笑了,起身繞過來坐到她身邊,摟了半個身子道:「有件事先與你商量,你若是不答應,朕就另想法子處置。」
    「到底什麼事?皇上不要逗著我。」嵐琪很不情願。
    「就是這次為兒子們選側福晉的事。」玄燁臉上的神情也看不出喜怒,但言語頗有責怪之意,說道,「朕只是讓八旗舉薦適齡女子,江南那幾個蠢貨,怎麼就以為是朕要選秀,送來五六個漢軍旗的適齡女子,且與王常在她們一樣是地道的漢人,人都已經到京城了朕才看到他們遞上來的折子,你看,那些人要怎麼處置?」
    嵐琪呆呆望著玄燁,心頭旋即起了火,把手裡戒指褪下來往他手裡一塞,自己扭身從他身邊躲開,站到一旁別著臉說:「宮裡可塞不下那麼多人,新年內務府的帳都做仔細了,多一個人都養不起。」
    玄燁追來拉了手,往她手指上戴戒指,哄著道:「你生氣也別摘戒指,這事兒真怪不得朕,但是到了眼門前,朕想……」
    「皇上想留幾個在宮裡?」嵐琪想抽回手,可還是被人家戴上戒指牢牢束縛了。
    玄燁眼底有深意,並非對女色的憧憬,唇邊勾過一抹不屑的冷笑,應道:「朕想把她們都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