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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4這樣的人,殺不完

    袁答應嚇得驚呼了一聲,雖然立刻摀住了嘴,還是被惠妃發現動靜,終於腿軟跌下去,惠妃卻徑直走到她面前來,冷聲呵斥:「好好的你怕什麼,我教訓一個奴才而已,你在皇上面前柔弱也罷了,在我面前裝什麼?」
    「臣妾……」袁答應結結巴巴什麼也說不出,她以為皇帝來長春宮坐坐,惠妃娘娘會高興,為何卻是這樣的結果?皇上和惠妃到底說了什麼話?
    「你想搬來長春宮住?」惠妃突然問,不知是看透了袁氏一直以來的心思,還是聽見了皇帝那些話,嗤笑著說,「你是真糊塗還是裝傻,你覺得在長春宮裡住,能有什麼好結果?」
    袁答應蜷縮成一團,晃著腦袋哭道:「臣妾不知道。」
    「就會哭,怎麼我什麼話都還沒說,你就會哭?」惠妃很不耐煩,不願再看到袁氏的臉,這個小答應比以往任何一個人都好擺佈,因為她無依無靠,因為她蠢,可是惠妃最想要聰慧的人做臂膀,覺禪氏那樣的才是上上人選,即便有飛蛾撲火之勢,終歸和聰明人打交道才能來得痛快利落。
    惠妃撂下哭泣的袁氏就回自己屋子去,一路上想著皇帝剛才那句「如是」,試想他這份情若是對自己,她的人生會不會很不一樣?說到底,因為自己不是她喜歡的女人,才會落到這般田地?如宜妃不記得曾經在惠妃面前辱罵德妃不要臉,如今又跑去德妃面前辱罵惠妃不要臉一樣,惠妃似乎也不記得自己對皇帝對皇室做過什麼不可饒恕的罪孽,在她心裡,彷彿她得不到的,就因為她不是皇帝喜歡的女人。
    那天在長春宮的事,外頭的人並不知道,只是幾天後袁答應搬去了長春宮,正式和惠妃住在了一起,這下兩個得寵的江南美女都住進了東西六宮,照皇帝如今對她們「放不下」的勢頭,真真前途無量。
    但這一切,都不是嵐琪要在乎的,這幾日她忙著準備孝懿皇后的忌日,這是她對孝懿皇后的悼念,也是對四阿哥的交代。就在皇后忌日那天,皇帝下旨稱皇后身前最大的願望,就是看到四阿哥成家立業,而今孝期將滿二十七個月,讓四阿哥早日成婚,才是對皇后最好的悼念。故而擬定十一月初三,為三阿哥、四阿哥一同舉行婚禮,而四阿哥的福晉人選,毫無懸念就是烏拉那拉家的女兒。
    但因時間倉促,內務府尚未在宮外為阿哥們選建宅邸,四阿哥和三阿哥成婚後,便要暫留宮中,待宮外宅邸落成,再先後搬出去。
    這樣的旨意一下,六宮紛紛前來賀喜榮妃、德妃即將迎娶兒媳,熱鬧一陣後,嵐琪獨自站在殿內,看著鋪滿桌椅的禮物發呆,環春幾人收拾了一些再來時,瞧見主子站著不動,都笑道:「娘娘放心,奴婢一筆一筆都記著了的,將來不怕還不清人情。」
    嵐琪卻搖頭:「我在想,若是皇后娘娘能看到這一天,該多好。」
    幾人一時都不語,嵐琪語帶悲傷:「昔日大阿哥成親,皇上還讓她以皇后之尊陪駕接受大阿哥的叩拜,沒想到她真的成了皇后,卻沒福氣堂堂正正坐在乾清宮受兒子的禮。」
    環春忙勸:「主子,這話您可說不得,四阿哥聽見了該多傷心,好容易這兩年淡了些,別勾起四阿哥的痛來。」
    嵐琪歎息:「我心裡感激她,全心全意對我的兒子。」
    自然傷感之後,嵐琪還是滿心憧憬著兒子未來的人生,夜裡四阿哥從毓慶宮回來,為了這件事給母親周正地叩首行大禮,為娘的感慨萬千,聽他說隨父親去英華殿給列祖列宗和孝懿皇后上香的事,四阿哥略有些緊張,問母親:「真到了這時候,我有些不知怎麼才好,往後我就要和毓溪朝夕相處了嗎?」
    嵐琪笑道:「額娘會敦促內務府盡快給你們準備好宅邸,早些搬出去,額娘也放心。但現下不是正好,額娘能幫你教教毓溪,告訴她皇室裡的人情世故,正好趕在十一月辦婚禮,臘月時毓溪就能隨額娘瞧瞧宮裡是怎麼置辦過年,將來你們出去了,她也能把府裡的事料理周全。」
    胤禛靦腆地笑著,想起毓溪心裡就高興,問母親:「十一月初三前,我還能見到她嗎?」
    「太后早先曾下旨中秋宴客,本是不知你們婚期幾時,想見見董鄂氏家的女兒,現在定了婚期,不知是否不宜相見,且到時候看了。」嵐琪拍拍兒子的手背說,「傻小子,往後一輩子都是你的媳婦,現在見不見的那麼要緊?」
    可是話說出口,就想起玄燁對她點點滴滴的濃情蜜意,從前出門在外也惦記著要帶自己出去逛逛,得了好東西就要拿來給她,任何時候都會想到自己,大概這就是愛人之心。
    胤禛問了許多細瑣的小事,嵐琪也沒看出來兒子是這麼細緻的,他卻說自己要做的周全,才不會讓毓溪將來落人話柄,更道:「三哥說她帶著福晉住在景陽宮不方便,想在宮裡另擇一處,至於我,過了給皇額娘守孝的日子,也不宜在承乾宮繼續住下去。額娘您看,我和三哥一道住進阿哥所去可好?反正只是過渡一陣子,很快就要離宮的。」
    「我與榮妃娘娘商議後,問過你阿瑪和太后的意思,再做決定。」嵐琪欣慰地看著兒子,「咱們胤禛是長大了,這些事不用額娘再為你操心。」
    如是,自七月後,宮裡盛夏才送嫁一位公主,立刻就要在初冬迎娶兩位阿哥福晉,不管前朝有什麼大事,後宮為了這一樁,注定不能閒著。直到八月前,都是王常在、袁答應,還有其他幾個位份低下宮嬪在乾清宮轉悠,幾位尊貴的娘娘們卻費心操持著宮裡的一切,雖然看著有些不公平,不論如何,總還算天下太平。
    轉眼就在中秋前,最是氣候宜人時,秋困夏乏最易犯懶,這日難得清閒,嵐琪本邀布貴人來陪她選料子預備做新衫,歪著身子在明窗下打盹,左右等不見布姐姐來,漸漸就睡過去,酣甜一夢醒來時,身上多了一床毯子,而炕桌對面皇帝正盤膝坐著,在看不知何處送來的信件。
    「皇上幾時來的?」嵐琪趕緊起身,也顧不得行禮,先摸摸自己有沒有夢中露出狼狽的模樣,一面扶著髮髻就喊環春,要她們打水洗漱。
    她逕自離了去,收拾妥帖才折回來,兩人儼然尋常夫妻一般,沒有拘泥那些禮數,嵐琪摸了摸桌上的茶,已經不暖手了,便又親烹茶送來,這才坐停當,玄燁嗔怪:「你睡著時,朕安安靜靜做了好些事,一起來就看到你滿眼睛地晃悠。」
    嵐琪卻道:「突然來也不說一聲,倒是臣妾不是。」她掰著手指頭數一數,「可好些日子沒見了。」
    「所以把事兒搬到這裡來,明日中秋,之後沒什麼事了,朕在你這兒躲半天清靜。」玄燁隨意說著,吃了熱茶,便繼續翻他手裡的信件,嵐琪瞧著像是密折,便要悄悄退開,身子才晃了晃,皇帝就說,「又要去哪兒,安靜坐會兒不好?」
    「那臣妾給您磨墨。」嵐琪這才不打算走,撩起袖子挑了點水在硯台上,拿起御墨輕研,本不願出聲打擾玄燁的正經事,皇帝卻自己開口說:「這些日子,宮裡很清靜。」
    嵐琪笑道:「清靜得臣妾和榮姐姐,都擔心別突然有什麼大事情冒出來,反而不安了,榮姐姐說咱們賤骨頭。」
    「胡鬧,什麼字眼就往自己身上招呼?」玄燁且笑,放下手裡的東西,對嵐琪道,「朕上個月去了趟長春宮的事,你知道嗎?」
    嵐琪當然記得,那天宜妃跑來上躥下跳地辱罵惠妃,後來榮姐姐直接問宜妃是不是還惦記和皇帝的床笫之事,嵐琪本以為宜妃會翻臉和榮妃大吵,可她竟然承認了,還楚楚可憐地說,夜長難熬,把嵐琪都聽傻了。
    玄燁自然不知這些女人間的口舌,反是慢慢將他在長春宮裡的話告訴了嵐琪,見她聽得滿面緊張,玄燁卻笑:「是你對朕說,袁答應時常在長春宮走動,要朕留心。現在朕去敲打了,你又緊張什麼。」
    嵐琪微微搖頭:「皇上對惠妃說這麼直白的話,您不怕把她逼急了,做出什麼了不得的事?」
    玄燁滿不在乎地說:「朕比你瞭解她。」
    「這是自然。」
    「她不是會狗急跳牆的人,若不然也熬不住十幾年。」玄燁悠哉悠哉道,「沒有了她,也會有別人冒出來,與其不斷地面對新冒出頭的不安分的人,不如養著這一個,壓著那些想出頭又出不了頭的,不是挺好?不然,朕早殺了她。」
    嵐琪心中一緊,情不自禁問:「皇上心裡,也有殺人之心?」
    玄燁一手端了茶,眼中掠過寒光道:「朕殺了鰲拜之後,快意不足幾日,就又有人很快成為第二個鰲拜,朕從那時候起就知道,這樣的人,殺不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