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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3你輕一點兒

    王常在垂首道:「是僖嬪娘娘的肩輿,娘娘說臣妾總是往來乾清宮與啟祥宮,天熱易中暑,讓臣妾代步,皇上……只是默許了。」
    「皇上默許便好,也是僖嬪的心意,只是旁人不知道緣故若因此多心,你費精神多解釋才好。」嵐琪不在乎地應著,此刻梁公公已經迎出來,本是滿面堆笑來迎接德妃娘娘,沒想到王常在也在門前,不免尷尬,便捧著拂塵立在邊上沒說話。
    這邊王常在有自知之明,躬身道:「娘娘既然來了,臣妾先行告退,本也沒什麼事,只是昨天皇上午膳進得不大好,臣妾今天就想來伺候皇上用膳。」
    「皇上昨晚在永和宮你知道嗎?」嵐琪問。
    「知、知道。」王常在有些結巴,抿了抿唇,額頭上憋出一層汗,「但臣妾不知道娘娘今天中午會過來,前幾天臣妾來時,臣妾……」
    王氏有些語無倫次,她雖不至於天天來,但的確隔三差五就會到乾清宮,瞧她剛才拐過來時滿臉的傲氣,的確是不知道德妃今天會來,不然怎麼敢把這副嘴臉露給德妃看,可現在似乎怎麼解釋都無法叫人信服,誰看著這架勢,都好像王常在是特地來挑釁德妃的。
    「你就先回去吧。」嵐琪卻只簡單地吩咐一句,帶著人就往乾清宮裡走,她是故意提起皇帝昨夜在永和宮的事,並非要向王氏炫耀或證明什麼,只是知道她聰明,希望她明白,別人的眼睛也都看著的,她太招搖,最後只會自掘墳墓。至於王氏能不能明白,且看她造化了。
    從乾清宮離開,王常在緊張得說不出話,剛才一路過來她擺的什麼嘴臉她自己知道,德妃指不定就看見了,再看德妃後來對自己的態度,一定認為自己故意去找她麻煩,這是她最不願發生的事。她得不到德妃的眷顧,也不能和她對立,這也是她幾番迴避了惠妃的拉攏,不論僖嬪怎麼遊說她都不動心的緣故。
    退回啟祥宮時,恰見袁答應從門裡出來,道了聲巧說:「還以為碰不上姐姐了,姐姐不是去了乾清宮嗎?」
    王常在沒好氣說:「遇上德妃娘娘了,我還進得去嗎?」說著就往自己的屋子裡走,照規矩出入該去向主位僖嬪稟告請安,可她似乎不用遵守這樣的規矩,逕直大方往自己屋子裡去,而袁答應冷艷瞧週遭人的眼色,和上一回她來時有天壤之別,如今的東配殿,儼然啟祥宮正主。
    袁答應很羨慕,唏噓道:「此一時彼一時,聽說僖嬪娘娘連肩輿都讓出來給姐姐用了,到底還是怕皇上責怪她昔日欺負你,這宮裡位份高低算什麼,皇上的恩寵才最可靠,姐姐你看延禧宮那個章答應,區區答應能撫養自己的女兒,她真了不起。」
    王常在抬眸看她一眼,冷聲道:「我可沒法子,讓皇上答應也讓你照顧愨靖公主,她背後可是德妃娘娘撐腰的。」
    袁答應卻奇怪:「不是說章答應是宜妃娘娘的人?」
    王常在不耐煩地看著她說:「咱們進宮也好些日子了,你到現在還看不懂這裡頭的門道?」
    袁答應被噎得說不出話,這才差了多少日子,眼前的人氣場全然不同,那個病榻上憔悴絕望的女人哪兒去了,不過是重新在龍床上爬了幾天,竟變得這樣驕傲,甚至與從前都不一樣了。
    可袁答應能有多少聰明,眼珠子轉轉王常在就猜得透她在想什麼,不禁冷笑道:「這宮裡頭,只有你比人家厲害,才沒人敢欺負你,不是說位份高低比不上皇上恩寵嗎?現在往來乾清宮最多的人是我,皇上見我比見德妃娘娘還多,僖嬪既然因此比我矮一截,我做什麼還要對她卑躬屈膝,做什麼還要讓她們覺得我好欺負?」
    袁答應囁嚅:「您真是不一樣了。」不知是刻意的還是無意識的,她對王常在說起了敬稱。
    王常在唇角一勾,扯出輕蔑的笑容,字字透著厲害勁:「你該慶幸讓我喝了一年決明子茶時,我還是從前那個我,換做現在,你覺得我會放過你嗎?」
    袁答應嚇得臉色蒼白,就差起身給她跪了,哆哆嗦嗦地繼續否認:「您說的什麼話,臣妾不明白。」
    這件事袁答應一直不肯承認,但也不過就是一句話不願說出口,她渾身上下都寫著「是我做的」,只有她自己不知道。王常在也無心和她算賬,不然何至於拖到現在,現在見袁答應嚇成這樣,她也滿足了,冷著臉問:「你來做什麼?」
    袁答應戰戰兢兢道:「原本去長春宮的,惠妃娘娘讓臣妾來問一問您,下午能不能過去喝茶說說話。」
    王常在皺眉,將袁答應上上下下打量:「我也知道你近來常出入長春宮,到底幾時和惠妃娘娘搭上的?」
    與此同時,乾清宮內玄燁正一聲聲喊著「輕點兒,你輕點」,因怕被外人聽到,還不能大聲說,但身後嵐琪卻依舊用力地在他腰上揉開藥酒,那是她從太醫院要來的東西,說自己舊傷復發要用,實則是帶來乾清宮給玄燁擦。
    「你輕點!」玄燁實在受不了了,忍不住沖嵐琪吼,「你故意的是不是?」
    想想一個月前還在多倫諾爾將整個漠北收拾得服服帖帖,颯颯雄風震懾草原的天子帝王,此刻竟衣衫不整地趴著任人擺佈,嵐琪已是揉出一頭的汗,被他吼了一聲,不禁失手真下了狠勁,玄燁身子一抽搐,倒把她嚇著了。
    不過手下的人倒因此老實了,不管是怕嵐琪再作弄他,還是覺得大男人喊疼特別丟臉,悶聲不響直到嵐琪把藥酒揉散停下手,才喘過一口氣說:「你身無三兩肉,哪裡來的勁道?朕要被你弄死了。」
    嵐琪累得一臉汗,笑得花兒似的:「去年在暢春園,臣妾每天都受這個大刑,可是吃得苦才好得快,這一年來陰晴雨雪臣妾也沒發傷,這藥酒可管用,皇上別偷懶,臣妾明天還來給您揉。」
    玄燁直直地瞪著她,抿著唇不說話,很顯然他一點都不希望嵐琪明天繼續來折磨自己,可是眼前人卻溫柔如水地哄他:「皇上別怕疼,疼過這幾天就好了,不然腰上不得勁兒,再好的花兒朵兒也只能看看不能摘,您昨天不是還說,很年輕呢。」
    「朕很快就會好的。」玄燁咬牙切齒,恨恨地說,「你不怕朕好了,就輪到你喊輕點兒?」
    嵐琪瞇眼笑著,湊上來在他臉頰邊啄了一口,輕聲咬在耳邊說:「那也要去永和宮才行。」
    「混賬。」玄燁笑罵一句,徹底破了功。
    兩人歡歡喜喜的,嵐琪給他穿戴好衣裳,試毒的太監檢查過德妃娘娘帶來的膳食後,便呈上來供皇帝享用,玄燁似乎苦夏,又或是腰疼折磨的,一直胃口都不好,想那王氏也不是信口胡說,嵐琪不動聲色地哄他吃了些東西,玄燁有了精神後就問:「那兩件事有結果了嗎?」一面就先說道:「你問朕為什麼非要送胤禛去毓慶宮,為何這麼久了,現在才問?」
    嵐琪道:「胤禛時常會對臣妾說些毓慶宮裡的事,那裡似乎不大適合孩子唸書了,您知道的,如今有了側福晉,他這個小叔子總是許多不方便。而聽胤禛說那些毓慶宮裡不為人知的事,臣妾覺得不安。」
    玄燁夾了一筷子酸筍吃,滿不在乎地說:「這就是朕要讓他看的,唸書哪兒不能念?那時候雖然一心是要保護他,但很快就發現,竟還有這麼個好處,朕不騙你,並非開始就想到了,而是胤禛去了後,朕才發現這不妥之處,原也是好事。」
    嵐琪不懂,玄燁則被酸筍開了胃,臉上氣色也好了,吃著東西繼續道:「朕就想讓胤禛知道,其實太子也沒什麼了不起的。」
    可皇帝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卻唬得嵐琪神情緊繃,玄燁得意地一笑,伸手揉揉她的臉頰叫她放鬆些:「活該,你自己要問的。」
    嵐琪垂下眼簾深深一呼吸,便沒頭沒腦地扯開話題,開始道:「太后娘娘說,早該給章答應晉陞位份,只是向來沒有越級的規矩,先給升作常在,為示恩寵,皇上賜個封號也好。」
    玄燁點頭:「是個主意,封號讓內務府去選,你盯著點兒,就趕在榮憲出嫁的時候,算作恩寵吧。」
    嵐琪又道:「就只晉陞章答應一人,太后娘娘覺得不妥,臣妾和榮妃姐姐商議,不如將宮裡有年資的再挑選幾個得體的,您看呢?」
    玄燁沒什麼異議,吩咐:「你們擬了名單呈上來,朕看過再說。」
    再一件事,做娘的臉上就有了笑容,歡喜地說:「和太后、榮姐姐翻了一早晨的黃歷,又把欽天監的也找來了,十一月初三是好日子,皇上看可好?」
    「那就十一月初三,你喜歡就好。」玄燁見她高興,笑道,「年輕輕的,這就要做人婆婆了。怎麼朕現在滿腦筋想起的,是當年雪地裡看到你的狼狽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