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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6四阿哥得了頭名

    榮妃的話,只可一半玩笑一半當真。且說此番隨行與上次赴木蘭圍場之列沒有太多的差別,只是多了幾個新人,王氏之輩容顏瑰麗,加上覺禪貴人等,瞧著就十分華麗鮮亮。而尊貴之人如宜妃,東北出身的她,本是這宮裡與草原最合脾性的人,當年因身懷六甲未能隨行木蘭圍場,如今無病無災又無瑣事纏身,好端端的一個人,皇帝再不帶她出門,怎麼也說不過去。
    兩日後,聖駕浩浩蕩蕩離京,將於月末到達多倫諾爾。
    且說戈壁大漠,明末至今,以南、北和西三方分為三大部,漠南察哈爾蒙古、漠北喀爾喀蒙古,以及漠西厄魯特蒙古。太皇太后與太后皆來自漠南科爾沁草原,而噶爾丹則是來自漠西衛拉特的野狼。
    漠南早在太祖努爾哈赤與太宗皇太極時便已完全歸順臣服,愛新覺羅與漠南的聯姻更是數不勝數,順治帝時忙於入主中原和戰後安定,對草原之事並無太多建樹,故玄燁親政後,便面臨漠北喀爾喀和漠西厄魯特兩大問題。
    漠北喀爾喀有三大部,車臣汗部、土謝圖汗部、札薩克圖汗部,他們都是成吉思汗的後裔,本早在太宗時期,已經進九白之貢表示臣服,然而康熙元年,札薩克圖汗旺舒克因私怨被部屬所,喀爾喀發生內亂,在大清朝廷干預下,長達三十年都未能徹底平息內亂,以至於被漠西野狼噶爾丹趁虛而入,企圖干涉喀爾喀內政,更進一步威脅清廷。
    對玄燁和朝廷來說,喀爾喀的內亂一日不解決,就給噶爾丹多一日東山再起的機會,要在噶爾丹捲土重來之前,讓他們能真正聯手,將來共同對抗噶爾丹。
    四月末,聖駕到達多倫諾爾,安營紮寨,以皇帝大營為中心,各部貴族圍繞,眾星捧月,將從五月初一日到初六日,進行會盟。玄燁於御營殿帳依次召見喀爾喀王公貴族,並賜宴。次日,召集土謝圖汗察琿多爾濟、哲布尊丹巴等三十五位喀爾喀三部貴族會盟。
    會盟議程中,皇帝宣佈赦免土謝圖汗之罪,將冊文和汗印授予土謝圖汗;封被土謝圖汗殺害的札薩克圖汗親弟策妄扎布承襲其兄為札薩克圖汗;應允喀爾喀貴族請求,將漠北與清廷四十九旗一例編設,其名號亦與四十九旗同。
    會盟最後,玄燁親自主持多達兩百桌的盛大宴會,親手賜酒,各部貴族皆屈膝接酒,持杯叩首,以示對皇帝特殊恩寵的感激。宴會中,皇帝自京城帶來各種雜技、木偶獻藝助興,喀爾喀人從來沒有見過如此莊嚴隆重,繁華奢侈的宴席,欣喜興奮之餘,更感清廷國力強大、富庶昌盛,紛紛拜觴起舞、歡欣雀躍,一掃前兩日會盟的嚴肅氣氛。
    私下裡,玄燁當眾誇讚大阿哥辦事得當,會盟至今以及宴席的成功,皆是大阿哥與其他大臣前期準備的功勞,皇帝不吝讚揚,誇讚長子如今是個人才,便教導隨行的三阿哥、四阿哥和五阿哥,要向兄長學習。
    而此番隨駕,幾個弟弟真真是大開眼界,三阿哥上回陪太子走了趟烏蘭布通,已是見過這草原上的陣仗,但那時候硝煙戰火人心惶惶,哪兒能看到眼前美好的風光,三阿哥並不比胤禛、胤祺多幾分見識,每天都和他們一樣,睜大了眼睛張大了嘴巴,被這紫禁城高牆外繁華多姿的世界所折服。
    因三兄弟不經世事且年幼,皇帝未免他們在蒙古貴族面前失禮,他不在場的場合,不允許他們私自會見漠北的人,三人閒來無事,只在營帳附近騎馬玩耍,或偷偷躲在皇帝大帳外看往來的貴族。
    阿哥們雖然自幼學習滿蒙漢語,五阿哥更因隨太后所居,啟蒙學的就是蒙語,但胤禛他們在書房唸書多接觸漢語,蒙語相對生疏些,因此五阿哥比起兩個哥哥,更加精通。偶爾隔得遠些他們會聽不懂喀爾喀人那帶著口音說的話,只有五阿哥耳朵靈敏腦筋轉得快,能一句句告訴哥哥們,他們在說什麼。
    無意中,便聽得幾句不恰當的話,那天三兄弟躲在帳子後頭看幾個蒙古貴族從皇帝大帳出來,嘰嘰咕咕不知說什麼,五阿哥無心地逐句告訴哥哥們,正說:「聽說大清皇帝有太子,之前在烏蘭布通被人看到,樣貌瘦弱,毫無威嚴,不像這位大阿哥,高大威猛,這才是帝王該有的模樣,大阿哥對我們又十分友好親和,真希望他成為大清將來的皇……」
    胤祉和胤禛都嚇壞了,不等把話聽完,就捂著弟弟的嘴把他拖走,而五阿哥是把那些嘀嘀咕咕的話翻譯給兄長們聽,他自己沒入心,根本不曉得自己說了什麼,等惱怒地揉著被哥哥們拖過來而差點崴到的腳踝,抱怨他們做什麼這樣,一點點想起自己說的那些話,頓時也呆了。
    「這話咱們三個聽見就好了,千萬千萬不要對別人說,更不能對皇阿瑪說。」三阿哥一本正經地叮囑弟弟,「咱們就當什麼都沒聽見。」
    卻是此刻,梁公公不知從哪個角落裡冒出來,一臉尷尬的苦笑,低頭哈腰對三位小爺說:「皇上請三位阿哥到大帳子裡去,皇上問三位阿哥,這幾天沒事兒就在帳子外頭晃悠做什麼,三位阿哥可好好想想,皇上一會兒問話呢。」
    三人都被唬了一跳,等排著隊站到父親面前,本來見父親不至於如此,偏偏都剛才聽了那些「大逆不道」的話,又不能對父親言明,不由得緊張起來,個個兒低著腦袋,不敢說話。
    玄燁問了半天,無人有反應,他反而惱火了,罵道:「你們看看那些蒙古世子,年紀比你們小,都能在馬背上上下自如,能張弓搭箭射殺雄鷹,你們呢?」
    三人都不說話,玄燁不免覺得古怪,可是身在外,又沒必要急著教訓兒子們,再想自己雖然把他們帶出來,可要緊的事一件都不讓他們接觸,還不如隨行的妃嬪,她們還幫著與女眷相會,幫著皇帝拉攏人情,也不怪他們三人無所事事。
    「朕領你們去騎馬,不求你們馬術多精湛,給我穩穩當當跑幾圈,讓蒙古子弟們瞧瞧我大清的皇子的英姿,若有閃失,朕不饒你們。」玄燁無奈,只能挪出空閒來,領著三個兒子去騎馬,可卻有蒙古貴族聞訊帶著子弟前來侍駕,不知不覺地,竟又成了一場角逐。
    多倫諾爾距離京城八百里,日夜兼程,重要的事一天能達,這天嵐琪在延禧宮看望杏兒和孩子,溫宸隨在身邊,小宸兒漸漸長大,有了自己的性子,不再跟著溫憲瘋瘋癲癲,成了個溫柔可人的小公主,這會兒陪額娘來看小妹妹,乖巧安靜地站在搖籃邊看著嬰兒,時不時伸手摸一摸妹妹嫩嫩的臉頰,沖額娘和章答應笑著說:「額娘,我喜歡小妹妹。」
    「以後妹妹就跟著姐姐玩可好?」章答應笑靨如花,面上溢出數不盡的幸福,氣色紅潤雙眼有神,似乎一路走來,此時此刻的她最幸福。
    嵐琪靜靜在一旁看著,杏兒能有今日,她十分高興,總覺得當初的路是走錯了,雖然錯有錯著幫了自己不少的忙,可差點耽誤她一輩子,至今想來還會心慌,往後連同永和宮,她要將延禧宮一同守護。而話又說回來,嵐琪對杏兒的感情,和對布貴人完全不同,她對杏兒全然是一副保護照顧的態度,更是想盡力彌補自己給她帶去的傷害,但布貴人則是情同親姐妹的親暱,兩者之間很不一樣,嵐琪自己心裡,十分明白。
    此刻綠珠匆匆從永和宮跑來,喜滋滋地帶來好消息,說皇上從漠北傳話來給太后請安,順帶說了那裡的事,竟提到和蒙古子弟賽馬時,四阿哥和五阿哥得了頭名次名,把那些終日在馬背上顛簸的蒙古子弟都甩開一大截,皇上高興極了,特地讓人告訴太后這個喜訊。
    章答應恭喜嵐琪四阿哥得了頭名,而她含笑聽著,心裡知道,玄燁特地傳話回來,是為了告訴她,讓她高興,讓她安心。
    小宸兒嬌滴滴地問母親:「額娘,四哥得了頭名,皇阿瑪會獎賞他嗎?四哥會不會給我帶好吃的?」
    嵐琪摟著女兒,笑得眼眉彎彎,此時公主又道:「額娘,我想去園子裡給榮憲姐姐採花。」
    章答應附和道:「是呢,公主生辰到了,太子的生辰也……」
    因榮憲公主的生辰和太子都在五月初三,而那一天也是赫捨裡皇后的忌日,太子自然從未慶祝過生辰,而妃嬪之中,則把榮憲的生辰往後延一日,會避開赫捨裡皇后的忌日,隔天為她慶祝。沒想到小宸兒記著這件事,嵐琪都忙得忘了。
    「也好,女兒出嫁前,榮姐姐還能為她過一次生辰。」嵐琪感慨著,便要領女兒同往園子裡採花編花環,小公主正熟睡,章答應便一同前往。
    自從搬來延禧宮,嵐琪漸漸與杏兒走得近了,而宜妃此番又不在宮裡,更少了幾分顧忌,兩人時常大大方方地出入,宮裡人已見怪不怪。
    五月初夏,園內正是奼紫嫣紅時,小宸兒花蝴蝶似的撲入花叢裡就瞧不見了,唬得乳母宮女都圍著她轉悠生怕出事,嵐琪知道有她們在不會出事,與杏兒慢慢跟在後頭走,兩人閒閒說幾句話,與這園中美景一樣,心情甚好。
    「這一株,還是我前年親手種的。」嵐琪瞧見熟悉的花叢,撇下章答應上前走了幾步,剛伸手要摘,忽覺身後陰風陣陣,耳聽得一聲「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