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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7我想額娘了

    蘇麻喇嬤嬤的話聽著是一番道理,可還是引得人心裡發苦,嵐琪無奈地搖了搖頭:「往大了說,什麼都有道理,可往小了說,只是我的男人另結新歡,難道還要我笑臉相迎,甚至為他照顧新歡?」
    「娘娘自己會想明白的,奴婢也不過是這麼一說。而皇上早年就對太皇太后說過,籠絡和掌控江南,光靠三大織造府遠遠不夠,奴婢才會想到這上頭去,聽說有一位還是曹寅大人夫人家的親戚,您看這裡頭的關係多複雜?的確如您所說,往大了說什麼都有道理,可不然呢,還能怎麼樣呢?」嬤嬤溫和地笑著,抬手擦去嵐琪眼角上稍稍溢出的淚水,萬般呵護道,「新人變舊人,下一回指不定就是這兩位拈酸吃醋了,這裡是後宮,您的丈夫是皇帝,新人不從江南來,八旗秀女也會三年一選地來,幾時是個頭?」
    嵐琪眼中又浮起晶瑩之物,低頭撅著嘴不說話。就是什麼都看得透,才心痛,就是知道怎麼做才對,才無奈。
    嬤嬤又語重心長地叮囑:「娘娘,千萬記著奴婢的話,可別與皇上生分了,凡事有個分寸。」
    可她還是搖頭,終究嚥不下這口氣,自言自語般:「我怕我做不到。」
    聖駕於三月十九抵京,先至南苑,後回紫禁城,兩名江南女子王氏、袁氏,也隨駕入宮,由裕親王福晉領著帶入內宮,先至寧壽宮叩首行禮,皇帝隨即也到寧壽宮給太后請安,順道給了二人名分,以王常在、袁答應稱呼,賜居內宮。
    太后端坐上首,瞧見兩個新人都低頭垂首戰戰兢兢,進門至今沒看清臉蛋,只是瞧著身量都嬌柔窈窕,必然該是美人,可她也懶得認臉,只端著威嚴說:「過幾日讓宮裡的嬤嬤教你們規矩,入了宮就要明白自己的身份,本該讓你們去各宮拜見,正好皇貴妃身子不爽,先擱一擱,等皇貴妃見了你們,再去別處不遲。退下吧。」
    二人伏地叩首,大禮之後方跟著宮女退下,太后見皇帝面上淡淡的,她也不便多嘴,畢竟不是親生母子,說多了惹人嫌,只道:「皇貴妃那兒,皇上得空瞧瞧,我聽嵐琪說不大好,她們也不讓我去看一眼,我心裡一直惦記著。」
    玄燁起身抱拳,說辭了皇額娘就要去看皇貴妃,想帶她去園子裡養病,太后則勸:「不宜挪動了,叫她安安生生的才好,去了園子裡,四阿哥怎麼辦?你知道,她最放不下孩子了。」
    皇帝一一聽著,待辭別嫡母,出得寧壽宮時,長長舒了口氣,梁公公來稟告說王常在和袁答應已經送去院落安置,玄燁皺了眉頭道:「永和宮去瞧過了沒有?」
    梁公公麻利地應著:「您和太后說話的功夫,奴才親自去瞧了,門前小太監說德妃娘娘歇午覺。」
    玄燁沒好氣地說他:「午膳還沒用的,歇哪門子午覺?」
    梁公公啞口無言,他怎麼敢對皇帝說:您還以為德妃娘娘會笑臉相迎不成?
    之後一行人至承乾宮,門前也是清清落落的光景,玄燁皺著眉頭要往裡走,青蓮跪在門下說:「萬歲爺,娘娘吃了藥睡著了,娘娘說萬歲爺一路辛苦,還請在乾清宮好生歇息,娘娘身子不好氣色也不好,見了您恐驚駕叫您擔心,萬歲爺且等娘娘養幾日氣色好些了,再見不遲。」
    梁公公聽得眉頭緊蹙,低著頭都能感覺到皇帝身上騰騰升起的火氣,身邊明黃袍子一晃動,滿心以為皇帝要拂袖而去,可他卻徑直朝裡頭走了。
    「皇上……」青蓮要阻攔,被梁公公眼明手快地拽到邊上說,「好姐姐,你長點兒心吧。」
    這邊廂,嵐琪雖然在永和宮閉門不出,可綠珠幾個哪裡肯答應,自皇帝踏進紫禁城起就盯著了,一會兒去乾清宮一會兒去慈寧宮,這會子聽說皇帝硬闖了皇貴妃的殿閣,咋咋呼呼地跑回來稟告,連環春都不阻攔她們,還攛掇著說:「再去打聽打聽,萬歲爺這會兒去哪兒了。」
    嵐琪在屋子裡聽見她們的動靜,聽見綠珠隔著門告訴她說皇上硬闖了皇貴妃的殿閣,心想他若是也闖進永和宮怎麼辦,那丁點兒的出息突然就撐不住了,她甚至有點後悔自己,幹嘛不笑臉相迎。
    「不許服軟。」雙手拍拍自己的臉頰,嵐琪敦促自己清醒些,可難以掩飾內心的動搖,從聽說聖駕入宮起她就動搖了,怎麼就不能有點出息?一時更加糾結苦惱,再聽得外頭腳步聲匆匆像是綠珠又跑回來說什麼,突然衝著窗口發脾氣說,「都消停點,關了門哪兒都不許去。」
    窗外頓時鴉雀無聲,環春綠珠等了半天見裡面沒動靜了,躲到另一頭廊下悄聲說:「總不能這樣擰著的,膈應幾天也就過去了,還能一輩子生分嗎?你們去跟著梁公公,探探皇上的意思,要緊是把皇上親自請來,娘娘又不能自己去堵著門,咱們一路把皇上送進去就是了。」
    結果一抬頭,卻見主子立在門前,直直地瞪著她們,幾個人趕緊過來站成一排,嵐琪真是難得衝她們發火,這會兒冷著臉說:「若連你們都欺負我,我也別再在永和宮呆著了。」
    那一日,皇帝進了承乾宮就沒再出去,只等四阿哥從書房歸來,父子倆還一道陪皇貴妃用了晚膳,難得旅途疲憊的皇帝能耐心這麼大半天,之後才回乾清宮。是夜只是自己歇著,但隔天一早,梁公公就領著王常在和袁答應到承乾宮請安,皇貴妃不僅接見,更是什麼事也沒出就散了。
    過了承乾宮這關,其他各宮方能一一去拜見,溫貴妃那兒常年病著,二人只在門前拜了拜,之後長春宮翊坤宮一路過來,眾人不得不看著皇帝的臉面,和皇貴妃的態度,都沒有為難兩個新人。
    榮妃和端嬪幾位一道在景陽宮見了面,眼中所見王常在果然是名不虛傳的絕色女子,等她們離開時,端嬪唏噓:「早晨見皇貴妃娘娘時,娘娘沒撕她們的臉,真是夠難得的,這個王常在漂亮得叫人挪不開眼睛。」
    榮妃輕笑:「過幾年也一樣,再漂亮的臉蛋,也抵不過年輕。」
    端嬪歎息道:「皇上果然是把皇貴妃娘娘吃得死死的,皇貴妃那兒點了頭,咱們底下還能說什麼?」
    可誰也沒想到,都以為會奉承巴結皇帝的永和宮,這一回強硬得叫人咋舌,兩位新人一路過來都很順利,竟是在永和宮吃了閉門羹,沒聽說德妃身子不好,今天突然就閉門謝客,吉芯去打聽了回來,很不可思議地告訴各位:「就說不見,半句客氣的話也沒有,環春探出腦袋撂下一句話,匡當就把門關了。」
    姐妹幾個面面相覷,早從得知消息起,各自心裡就打鼓怎麼面對這件事,猜想著皇帝回來又會怎麼面對她們,果然是她們想太多了,皇帝怎麼會顧忌她們幾個,現在不是尋尋常常地見了禮,往後姐姐妹妹的,等三五年一過就都一樣了。
    但出人意料,一直雲淡風輕模樣的德妃,竟然在這一刻給皇帝甩臉色,六宮都看在眼裡,翊坤宮裡宜妃聽說時,本在喋喋不休抱怨章答應無能,一時也傻了眼,嗤笑道:「她可別給臉不要臉,把自己當褒姒妲己,萬歲爺難不成還離不得她了?若是離不得,還要什麼新人?」
    原先宮裡對兩位新人很忌憚,突然風向一轉,變成了看永和宮的熱鬧,這是誰也沒猜著的局面,而乾清宮裡皇帝對此置若罔聞,回宮後很快開始處理朝政,前朝後宮一切如舊。而真要說永和宮強硬,似乎也不至於,德妃只不過是不見兩位新人,皇帝聖駕一直沒親臨永和門,談不上德妃給皇帝甩臉,難免有人嘲笑德妃自以為是,似乎故作矯情,等著皇帝去哄她。
    可不論宮裡傳什麼話,轉眼皇帝回來四五天了,這一勢態始終沒能改變,王常在和袁答應每天會來永和宮請安,每天照舊吃著閉門羹。皇帝也沒急著再招幸她們,而各宮或有示好想要親近的,二位又都敬而遠之,以學規矩為借口,晨昏定省的禮儀之外,不與任何一宮往來。
    長春宮這邊,惠妃本想仗著與曹寅府上幾分關係,與王常在多多交往,沒想到那小美人似乎很聰明,自認身份低微不敢高攀,即便把她們找來,兩人也是低眉垂首,十句話應上半句都很困難,根本談不來。
    好好的熱鬧看不成了,新人入宮後成了如此尷尬沒趣的局面,之後幾天唯一熱鬧些的事,是惠妃終於鬆口向上頭稟告大福晉再次有喜的好事,眼瞧著就要往四月裡去,皇帝天天宿在乾清宮,出行近三個月好容易歸來,竟又把後宮撂下了。
    這日玄燁至寧壽宮請安,母子倆不冷不熱地說說話,玄燁轉身瞧見溫憲公主躲在門邊,他招手讓女兒過來,溫憲扒拉著門不肯動,腳下踢著門檻,玄燁再喊她,她輕聲問:「皇阿瑪,我額娘的病還沒好嗎?我想額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