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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7太皇太后受驚

    覺禪貴人的表情,從驚訝到淡定,坐下時已是微微而笑,「娘娘如今在宮內真真耳目遍佈,臣妾從第一次見到她,就知道會有今天。」
    嵐琪平靜地說:「梁公公久在宮闈,皇上給了我他一人,等同是給了我無數雙眼睛和耳朵。」
    「所以娘娘覺得,臣妾和惠妃又走到一起了?」
    「我說過,你是自由的,我也說過,若有一日你我心意相悖,只要彼此說明便好。」
    二者皆從容,面上波瀾不驚,彷彿說著極尋常的事,可一字一句都講決定她們繼續聯手還是自此敵對。
    覺禪貴人起身將香爐滅了,似乎擔心香味惹孕婦不適,更轉身親手推開窗,一陣涼風灌進來,彼此都多一分清醒。她盈盈立在窗下,不怕聲音傳出去叫人聽見,含笑對嵐琪道:「娘娘是擔心臣妾為了他妻兒母親的將來,而與惠妃站在一起背叛您?」
    「這是人之常情。」嵐琪應道,「將心比心,我知道你無法眼睜睜看著他的孩子女人淪為奴籍遭受屈辱。」
    覺禪氏眸中果然露出哀傷,這幾句,德妃娘娘說中了,但旋即又釋然,淡定地笑著:「娘娘放心,臣妾愚見,皇上不會做到那一步。」
    嵐琪一時不明白覺禪氏的意思,但反覆思量,心頭似漸漸明朗,玄燁與她說過,誅人誅心,要殺明珠何其簡單,他一定是想利用明珠成就更大的事。
    嵐琪心想,若如覺禪氏所言,皇帝最終不走到那一步,顧忌大阿哥是其一,其二則該是,明珠一黨若灰飛煙滅,而今朝廷各派勢力的平衡就會被打破,沒有了他們彼此間的制衡,就都該衝著皇帝來了。
    類似的話,覺禪氏在之後便對嵐琪說明,嵐琪竟不知能想到這些,是聰明還是誰都能看得出來,可她照舊隱藏了自己也想到這些的心智,只是冷漠的一句:「我們不要議論朝政。」
    覺禪氏見她言語堅定,不再多說什麼,言歸正傳道:「臣妾既然明白這次的事不至於讓明珠府垮台,不足以摧毀惠妃的未來,臣妾又怎會與她為謀。」
    嵐琪微微蹙眉:「可你們頻繁相見,只怕宮裡其他人也有所察覺,你總該給我一個讓我能信任你的說法,咱們之間若相悖,趁早散了,各自謀利本沒有錯,我是看得開的人。糾纏在一起互相懷疑,反而很沒意思,你是爽快的人,不該做出這樣的事。」
    覺禪氏竟有幾分高興,舒口氣似地說:「在這宮裡十幾年,果然和娘娘說話最不費勁。」旋即正色與德妃說道,「第一次見她,臣妾毫無準備,她如您所想,拿容若的妻兒老小來要挾。這的確是臣妾的軟肋,但回來細思量後,就想到以皇上這麼多年的文功武治,他絕不會貿然激進地迅速湮滅一派勢力,那麼臣妾就不必由此一慮。第二次是約好的相見,臣妾明白地告訴她不可能幫她,她便再以八阿哥為要挾。」
    聽說惠妃拿孩子威脅覺禪氏,嵐琪冷笑:「她若如此計算八阿哥,我想法兒幫你把孩子要回來,也不難。」
    可覺禪氏不以為意,冷漠地說:「臣妾根本不在乎八阿哥,是生是死都無所謂,是她非要給臣妾一個時限讓臣妾想想這裡頭的輕重,臣妾知道她會一直糾纏下去,今天已與她將話說到底。」
    「你心裡明白就好。」嵐琪願意選擇相信覺禪氏,但她並不好奇覺禪氏與惠妃說了什麼,反是覺禪氏主動說,「臣妾告訴她,她再糾纏,臣妾會讓她和大阿哥都沒好下場。」
    嵐琪心頭一驚,覺禪氏繼續笑道:「當然,她不糾纏也是這個結果,只不過臣妾對她說,不糾纏,各自安好互不相干。」
    「你騙了她,她也未必信。」面對如此冷酷殘忍的話,嵐琪竟無動於衷,反而覺得惠妃不會信覺禪氏,等她醒過神來想起覺禪氏口中還牽扯到大阿哥,到底骨子裡是心軟之人,不免道,「若能不牽扯大阿哥,是不是更好?」
    覺禪氏卻沒有這份心軟,面對毀了她一輩子的人,有的只是仇恨,搖頭說:「臣妾不會故意去害大阿哥,一切就看大阿哥自己的造化,同樣的事放在其他阿哥身上不會有效果,您覺得這樣的事,究竟是臣妾要害他,還是大阿哥自作孽?」
    嵐琪心頭一沉,她明白,不管結果如何,覺禪氏都不會放過惠妃。
    「一把剪子一把刀子,隨時隨地都能結果了她的性命。」覺禪氏冷幽幽地笑著,「可臣妾不想看她死,皇上已經不讓她好過,臣妾要她不好過。娘娘您知道嗎?對於一個人來說最絕望的,大概就是求死不能。」
    嵐琪放下一切慈悲心腸,除惡亦是揚善,她不能一次次輸給自己的心軟,此刻亦是冷笑:「她太愚蠢,用納蘭容若妻兒母親來威脅你,不是等同撕裂你的傷口再撒一把鹽?」
    覺禪氏一副遇知己的欣慰,頷首道:「娘娘英明。」
    這一番懇談,讓嵐琪放下心中隱憂,決意再也不懷疑覺禪氏的用心,而惠妃似乎也被覺禪氏鎮住,那之後的日子更加深居簡出,宮裡安寧了一陣子,直到月底四阿哥生辰,皇貴妃在承乾宮給四阿哥擺酒席時,才熱鬧幾分。
    胤禛生辰這日,皇貴妃給兒子準備了一個驚喜,已經許久不在宮裡的毓溪被接了進來,雖然太皇太后那邊是不答應的,皇貴妃準備事後再去請罪,要緊的是這對青梅竹馬的孩子能見一見。
    待胤禛從書房回來,換了衣裳來給幾位道賀的娘娘請安,乍一眼看到立在額娘身旁的女孩子,好久不見,毓溪長個兒了瘦了,本來就十分玲瓏可愛,現在變得更加漂亮。小傢伙毫不掩飾地笑起來,很是歡喜。
    只是毓溪這麼久不進宮,天天在家學規矩學本事,性子漸漸收斂,不再像之前那樣活潑好動,待四阿哥走近了,只是靦腆地福了福身子,不敢正眼看他。
    皇貴妃笑著把小丫頭推向兒子,大方地說:「一道去趟永和宮,德妃娘娘今天不大舒服沒能來湊熱,是她千辛萬苦把你生下來的,自壽的日子,該去給娘娘磕個頭。」
    座下之人都歎皇貴妃大度,皇貴妃不以為意,只管說說笑笑。胤禛領命後,帶著毓溪一道出來,離開大人小姑娘也更放得開,甜甜地笑著說:「四阿哥,您長高了。」
    胤禛則笑道:「你也是,而且更好看了。」
    小姑娘臉上頓時飄起紅雲,不好意思地低著腦袋走路,胤禛嫌她太慢,轉身一把牽了手,拉著毓溪便往永和宮走,小姑娘緊趕慢趕地跟在四阿哥身後,看著他漂亮的側臉,少女心事,彷彿就從這一刻綻開了。
    嵐琪今日胎動不安,慈寧宮去不得,承乾宮裡四阿哥的生辰也不能道賀,與環春笑說是不是這個孩子曉得今天是哥哥的生日,也著急要跑出來,說話功夫胤禛和毓溪就到了。
    沒想到是皇貴妃讓四阿哥過來磕頭,看著胤禛周正地行禮,之後再是毓溪行禮,若非倆孩子是一前一後分開的,嵐琪直覺得若干年後他們若有緣成親,進宮行禮時,就該是這個光景。
    本是高高興興的事,嵐琪正把毓溪摟到身邊要問問她近來的事,外頭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環春迎出去不稍片刻,就慘白著臉回來說:「娘娘,慈寧宮出事了,貴妃娘娘不知怎麼跑出來,把太皇太后嚇著了。」
    嵐琪渾身發緊,幸而折騰了一天的肚子在此刻消停下來,想也不想穿著身上的常衣就往外趕,留下胤禛和毓溪,小姑娘被突如其來的事嚇著了,胤禛則安撫她:「你在這裡陪十三阿哥和小公主,等我去問過額娘了,再來領你。」
    四阿哥年紀雖小,行事卻穩重,留下毓溪回承乾宮,果然未進門就見母親匆匆出來,其他幾位妃嬪也跟在身後,但皇貴妃卻喝令她們:「你們留在這裡,不要亂哄哄的,去多了人也無濟於事。」
    再轉身看到兒子,皇貴妃心中想了想,領著四阿哥一道過去了。
    慈寧宮裡並沒有一團亂,嵐琪最先趕到,皇帝御皇貴妃幾乎同時來,玄燁看到皇貴妃領著四阿哥時,眼中掠過幾分不滿,但此刻不宜說什麼,他只關心皇祖母如何。
    幾位太醫輪流給太皇太后診脈,卻說不出個所以然,方才是蘇麻喇嬤嬤和太后攙扶太皇太后在院子裡散步,突然有人衝進來大喊大叫,太皇太后嚇了一跳腳下虛軟摔下去,蘇麻喇嬤嬤和太后猝不及防,三個人一道滾在地上,老人家怎麼經得起這樣一摔,連蘇麻喇嬤嬤都閃了腰此刻不能在跟前。
    照太醫的話來說,太皇太后沒什麼病,這一跤也沒傷到筋骨,可是她年紀大了,身子越來越虛弱,這般受驚摔一跤,本來能支撐身體的精氣神恐怕就摔沒了,昏睡過後再醒來,還能不能有之前的精神,誰也不知道。面對自然的衰老,而非疾病,湯藥針灸無法改變現實,他們無能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