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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6挫敗的德妃

    孩子不會撒謊,更何況十阿哥那麼小的孩子,他喜歡覺禪貴人,才會覺得這是很恐怖的事情,不管他是怎麼撞見這光景,毫無疑問現在覺禪氏並不是在鹹福宮養病,而是被貴妃軟禁了。虧得貴妃今天面不改色地來赴宴,方才與人談笑風生,也根本看不出來昨晚才發過那麼大的脾氣。
    「胤祀你在哪兒,快來。」熱鬧處七阿哥在喊人,更喚小太監去找,這邊八阿哥聽見七哥喊他,便拉了弟弟往哪裡去,一面聽見他在囑咐十阿哥,「不要怕了,沒事的,覺禪貴人很快會沒事的。」
    嵐琪索性又往柱子後頭隱了隱,只等孩子們跑過去,突然聽得一聲炸響,是那邊在點鞭炮,溫憲的尖叫聲也跟著傳過來,小丫頭滿世界找額娘,嵐琪這才迎過去。
    「額娘我怕,額娘抱抱。」溫憲纏著嵐琪撒嬌,平日裡小霸王似的公主偏是個膽小的,嵐琪溫柔地哄她,可眼下她有更要緊的事做,見四阿哥在邊上,招手讓他來,「德妃娘娘不能離席太久,四阿哥幫我看著溫憲可好?」
    四阿哥笑著點頭,牽起妹妹的手,寵愛地說著:「四哥帶你去點兔子燈,我們不玩鞭炮。」
    「四哥我要那個最大的兔子燈。」妹妹頓時樂呵起來,乖乖跟著走了。
    此刻環春幾人也找過來,畢竟她家娘娘不能離席太久,已經有人問德妃去哪兒了,嵐琪整理儀容再次回到宴席上,不經意與玄燁目光相交,皇帝溫潤地笑著,卻看得她心底發慌,匆匆就把目光略開,她身上顯而易見的慌張看在玄燁眼中,皇帝不禁微微皺眉。
    坐定後,嵐琪滿心想著如何把覺禪貴人解救出來,這宮裡能想到她的人幾乎沒有,若一直無人關心,她一輩子被貴妃軟禁,只要鹹福宮的人不往外說,只要外頭的人沒想起來去看,誰曉得今天明天是不是還活著。
    想到這些,心裡頭直打顫。她到底是把覺禪氏給坑害了,這件事裡最關鍵是她,最危險也是她,以她的心智怎能預想不到可能的後果,可她還是毫不猶豫地答應了自己,嵐琪突然覺得,自己是利用了覺禪氏對她的感激,把人家一片誠心,全用在這不正道的事上了。
    她終究不是做這些事的人,沒有義無反顧的魄力,沒有魚死網破的狠心,怪不得最早與皇貴妃商量時,皇貴妃會那樣打量她,說她是不是太勉強了,問她真的能狠下心去算計這麼多?
    嵐琪晃了晃腦袋,不去想這些沒用的事,現下要想法子如何才能把覺禪貴人救出來,她身在妃位,沒資格硬闖鹹福宮,貴妃能有許許多多說法來解釋覺禪貴人為何被「軟禁」,她若不能一下子撂倒貴妃,只會助長她的氣焰,甚至覺禪氏更因此受苦,可她要怎麼做才好?
    腦袋裡頭一個冒出來的,便是皇貴妃,皇貴妃答應幫她,答應會在最後替她向貴妃發難,嵐琪信她不會食言,可猛然抬頭看過去,卻見皇貴妃滿面喜色雙頰緋紅,只要有人過去敬酒,她都是笑著一飲而盡,女眷們越起哄,她越是得意,皇貴妃大宴時常常喝醉,也不是稀奇的事,嵐琪眼睜睜看著她今天又要被抬回去。
    唯一的希望破滅了,宴席將散時,皇貴妃已要被提前送回去,因是皇室家宴,宗親貴族們見慣了皇貴妃的豪爽,這般雖有失儀態,可皇帝都樂呵呵地不計較,底下頭誰敢非議,看著青蓮幾個宮女攙扶皇貴妃向皇帝和太后請辭,眾妃嬪宗親又起身恭送皇貴妃,嵐琪心裡直打鼓,連這一個也靠不住了,難道她真的要硬闖鹹福宮?
    起身抬頭,再次不經意地和玄燁對視,她從未有過此刻這般心虛的時候,幾乎是匆匆掠過目光,根本沒敢定睛看皇帝,臉上的尷尬緊張早已掩飾不住,坐下後略飲了一杯酒算是壓驚。
    皇貴妃走後不多久,宴席很快就散了,皇帝侍奉太后回寧壽宮,未要眾妃嬪相隨,囑咐眾人早些各自回去,十九便是大阿哥成婚的日子,還有許多事要忙碌。
    眾人散了,溫憲公主已經被太后帶走,沒什麼要她操心的事,可她還是滿面心事重重,連榮妃都來問:「怎麼了?你今晚一直心神不寧。」
    這件事,榮妃也知道些許,當日在承乾宮提起十阿哥的衣裳好看,便是她們事先想好的對策,之後未免榮妃麻煩,嵐琪沒再與她提起過這裡頭的事,但近來鹹福宮不太平,榮妃知道是嵐琪在做什麼,冷眼瞧著宮裡的反應,一直默默為嵐琪捏把汗,此刻聽嵐琪說了覺禪貴人可能的遭遇,搖頭嘖嘖道:「貴妃實在狠,可惜你我都不能硬闖鹹福宮。」
    「皇貴妃娘娘也醉了,貴妃只要不讓我們去找人,咱們就進不了鹹福宮。」嵐琪很著急,此刻竟是束手無策。宮裡還剩下她能依靠的,便是太皇太后、太后和皇帝,這幾天太皇太后身子才見好,所以今晚才硬讓她來參加元宵宴,可她卻要拿這些事去煩老人家操心,想想就不忍心。太后雖也可以托付,可如此一來無疑要讓太后與貴妃徹底翻臉,想想太后與鈕祜祿皇后的舊情,也實在覺得不妥。
    「求皇上,你下得了決心嗎?」榮妃一語道破嵐琪的心事,她最想也最不敢的,就是求皇帝。
    嵐琪知道,自己若開口,玄燁不會不幫她,可這件事由始至終沒有對皇帝提過半個字,他早就說了要放過貴妃這一次,不追究鈕祜祿家的責任,不能破壞他們家族的平和,要讓法喀素繼續挾制阿靈阿,可她非要反其道而行,非要為妹妹討個公道,現下她又有什麼臉面去求玄燁幫忙?
    此刻吉芯匆匆跑來,說榮憲公主好像發燒了,榮妃一時也顧不得嵐琪這邊,匆匆回去看女兒的病情,嵐琪變得更加孤立無援,皇貴妃醉了,榮妃沒能力幫她,太皇太后那裡不敢驚動,太后不便攙和這件事,而玄燁,她不敢去求。
    妃嬪都散得差不多了,環春拿氅衣給主子兜上,輕聲勸:「主子咱們走吧。」
    嵐琪很挫敗,聲音也變得沉重乾啞,問環春:「如果她死了怎麼辦。」
    「奴婢不知道。」環春搖頭,此刻說什麼都對主子沒有幫助,若是貴妃和覺禪貴人之間自已鬧出什麼矛盾弄得要打打殺殺,她家主子未必這麼在乎,可現下覺禪貴人完全是為了她身陷險境,若是真有個好歹,恐怕她一輩子都無法原諒自己。
    「要不我自己去吧,鬧一場鬧得動靜大了,也不會沒人管。」嵐琪病急亂投醫,「何況皇貴妃娘娘明天一定能醒酒,我知道這一夜等也等得,可我就怕出什麼事,真有什麼事,一夜之間也能要了人的性命。」
    「娘娘您別慌亂。」環春無奈極了,勸說道,「您真是要鬧得動靜大了,何不先去求太皇太后或者太后,不是一樣的結果嗎?鬧得動靜大了,也早晚驚動她們。」
    「都是我不好……」頭一次為了私慾經歷這樣的事,還把別人給坑了,嵐琪平日的智慧聰明和從容淡定都不見了,此刻的她完全不知道自己該怎麼做,可以闖去鹹福宮來個魚死網破,可她要顧及的人和事實在太多,她身上的弱點,在這件事上完全暴露出來。
    「娘娘,咱們走吧。」環春也無奈,只有催促主子回去,但才讓小太監壓轎預備攙扶她上轎,後頭匆匆有人跑來,燈籠下看得清是皇帝身邊的梁公公,他笑著著急地說,「娘娘沒走遠真是太好了。」
    嵐琪不解,問他何事,梁公公道:「萬歲爺讓奴才傳旨,今晚請您去乾清宮。」
    「可是?」
    「娘娘見諒,大概皇上是有事兒和您說,不然從寧壽宮回來,直接去永和宮最方便了。」梁公公好像也不大明白到底怎麼回事,盡量把話說得婉轉,之後便吩咐人把德妃送去乾清宮暖閣,自己又麻溜兒地回去覆命。
    嵐琪到了暖閣,環春在外頭和幾個小太監說話,想問問皇上為何去了寧壽宮還沒回來,不多久就有消息傳來,環春急急忙忙跑回來告訴嵐琪:「娘娘,皇上今晚去鹹福宮了,是要溫貴妃娘娘侍寢。」
    「那……」嵐琪呆呆地望著她,她不明白,玄燁既然要去鹹福宮,把自己放在這裡幹什麼?
    環春也摸不清皇帝的意思,唯一想得到的是:「娘娘,皇上會不會已經知道了?」
    嵐琪腦袋裡一個激靈,她怎麼那麼傻,明明知道這宮裡沒有秘密,沒有什麼事能真正瞞住誰,玄燁和太皇太后都是眼觀六路的人,他們怎麼會不知道自己這些日子在幹什麼?可是每天在慈寧宮也沒見太皇太后有什麼異樣,偶爾見皇帝,他也似乎根本沒在意什麼,嵐琪就自以為是了,就自欺欺人了,就覺得,他們都不知道這件事。
    「皇上想做什麼?」嵐琪重重地跌坐在暖炕上,「他把我留在這裡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