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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4大阿哥的福

    幾日後,鹹福宮公主的後事已料理妥當,鈕祜祿家中,阿靈阿似乎聽了妻子轉達冬雲的話,並沒有進宮探望貴妃,旁人看著似乎是一家子太冷漠,但溫貴妃自己根本不想見家人,反而無所謂。
    她哭了兩天情緒漸漸穩定,不知是太醫院用的藥起作用,還是自己心灰意冷,不再見她吵鬧折騰,只是每天都坐著發呆。而鹹福宮裡,覺禪貴人和冬雲幾人心裡都明白,貴妃失去了骨肉固然很痛苦,可她對女兒真沒多大的感情,便是對十阿哥也不過爾爾,她並不是一個好母親,她唯一關心的,是自己能不能得到皇帝的喜歡。
    說起十阿哥,是個很憨實的孩子,只要給他好吃的,小傢伙就會樂呵,在鹹福宮裡跟覺禪貴人還比較親近些,時常在配殿和覺禪氏玩耍。
    鈕祜祿家去年自六阿哥的事後,在鹹福宮立了規矩,閒雜人都不能隨便給十阿哥吃東西,起先每個人都嚴苛遵守,可漸漸的溫貴妃自己不關心了,鈕祜祿家來的人少了,冬雲幾個圍著小公主轉忙不過來,這個規矩便似有似乎,都後來幾乎沒人再在意。
    如今天氣漸熱,這一年有閏四月,到了五月時比往年都來得炎熱,每天太陽毒辣辣地曬著,好多人都懶怠在外頭挪動,今年也沒聽皇帝有什麼避暑的計劃,都盼著入了秋涼爽些再尋樂子。
    但節日總要過,端陽時宮裡稍稍熱鬧了一番,德妃已出了月子,她並不忙著照顧小女兒,而是天天往來慈寧宮,似乎要把前幾個月安胎少陪的日子都補回來,於她不過是對太皇太后的孝心,可在宮人眼裡看著,便說是德妃沒生出兒子來,貴妃的位置落空了,又來走慈寧宮的後門。
    這邊長春宮裡,宜妃領著九阿哥抱著十一阿哥來等惠妃同去慈寧宮,八阿哥九阿哥玩在一起極好,十一阿哥才滿週歲,還不會走路,兩個小哥哥就逗著他,才準備要走時,十一阿哥卻尿褲子了,便耽擱下來等乳母給孩子洗乾淨換衣裳。
    兩人在屋簷下站著嫌熱,退進來喝口茶,宜妃想起來便說:「德妃一早就去慈寧宮了,這幾天見天都在那裡,她自己才出月子,小公主還沒滿百日,她倒是放得下的。」
    惠妃輕聲道:「外頭人不知道罷了,聽說太皇太后身子不大好,你曉得的,皇上只放心德妃照顧,再者太皇太后一直是皇室裡的老祖宗,稍有些動搖,對很多事都有影響,皇上才那麼謹慎。」
    宜妃卻是沒想到,連聲說:「可不該她著急麼,太皇太后若倒下,德妃可就沒了撐腰的,她娘家那丁點臉面,夠做什麼?這次沒生下兒子無緣貴妃之位,她心裡一定膈應極了。」但眼珠子一轉,又冷笑,「話說回來,如今人家和鈕祜祿聯姻了呢,聽講那小烏雅氏很厲害,把一家子妯娌姑嫂都鎮住了。」
    「見過幾次,的確是個精明能幹的丫頭,年紀還很小呢。」惠妃說著,想起了兒子未來的福晉,這些日子為了太子講學、德妃分娩還有鹹福宮喪女,太后那邊漸漸又沒什麼聲音了,她和明珠商議挑選了戶部尚書家的閨女,可上面一天不真正點頭,她一天就不安心。
    巧的是,想什麼來什麼,乳母正來稟告說十一阿哥伺候好了可以出發去慈寧宮時,寶雲進門通報說:「戶部尚書科爾坤大人家的夫人和小姐來給娘娘請安了。」
    惠妃眉頭微震,似乎不信,邊上宜妃已嚷嚷:「我還沒恭喜姐姐呢,宮裡都傳遍了不是,聽說要給我們大阿哥娶福晉了,都說就是戶部尚書家的千金,我還沒見過呢,今天來的可真巧。」
    惠妃心裡也說巧,甚至覺得宜妃在此很不妥當,便婉轉地說:「小姑娘家臉皮子薄,一會兒妹妹別嚇著那孩子,八字還沒一撇,萬一不是這麼回事,說出去倒顯得我們倆自作主張。」
    宜妃也是聰明人,連連道是,讓乳母領著阿哥們等一等,又打發寶雲去請進來,熱情得好像是她要娶兒媳婦,不等人進來時,還嘀咕:「時間可真快,我剛進宮時大阿哥還是個小不點兒,這都要娶媳婦了。」
    不多久,但見一位年紀比惠妃大許多的貴婦人領著嬌小的女孩子進來,母女倆恭敬地請了安,說起進宮的緣故,本是太后召見她們入宮領賞,在寧壽宮請了安,太便讓來長春宮坐坐,說惠妃也有話要對她們講。
    這倒把惠妃怔住了,太后半句話也沒對她提過,根本沒聽說今天會讓母女倆進宮,好在惠妃生得七竅玲瓏心,趕緊笑著說:「沒什麼要緊的事,之前偶爾聽說你有哮喘的症候,那天在寧壽宮說起我這兒有鱷魚肉乾,白放著沒人用的,我不過隨口說一句,太后倒惦記上了,大概是讓你們來拿這東西。」
    惠妃說著,便吩咐寶雲去拿來送給科爾坤夫人,宜妃則也與她攀談起來,科爾坤夫人有些年歲了,算是老來得了這麼個小女兒,孩子文文靜靜地坐在一旁,惠妃趁宜妃和她額娘說話的功夫,一直打量著孩子,小姑娘偶爾發現惠妃看著自己,甜甜地一笑又害羞地低下頭。
    看人極講究眼緣,更何況是看未來的兒媳婦,彼時明珠跟她提起戶部尚書家的女兒,惠妃知道他們家的來頭。伊爾根覺羅氏是滿洲八大姓之一,到科爾坤這裡,家裡生兒子多些,好容易有幾個女兒,也都是庶出的,只有眼前這一個是嫡出,自然比起庶出的姐姐們,高貴許多。
    惠妃對此沒有什麼不滿意的,此刻看著也覺得喜歡,若一定要挑些毛病,這丫頭長得並不怎麼漂亮。可是娶妻娶德、納妾納色,惠妃明白兒子將來還會有側福晉、侍妾,正室要緊的是會持家,高貴的出身也是她將來在皇族妯娌間驕傲的資本,她的兒媳婦是長嫂,雖比不得太子妃,但在兄弟裡頭,也是極尊貴的存在,比起樣貌,果然還是出身最最重要。
    母女倆不多久就離了,宜妃和惠妃準備往慈寧宮去,讓孩子們走在前頭,二人因有話要說,打著傘在後頭漫步,宜妃便先說:「出身真真是沒得挑,戶部可是大肥差,大阿哥往後開衙建府,家裡的花銷也不必愁了,老丈人還不給張羅齊全?」
    惠妃聽這話,怎麼有幾分他兒子要吃軟飯靠老婆娘家的味道,面上未動聲色,再聽宜妃絮叨:「就是孩子樣貌不大好,好在年紀還小,成了親再長兩年,小福晉的模樣就出來了。」
    「和大阿哥一年裡的,是年末生的孩子,瞧著小而已。」惠妃不鹹不淡地應著,又叮囑宜妃,「到了慈寧宮別提了,本來阿哥立福晉的事輪不到我們插手的,這也是太后挑選的,咱們有什麼資格在背後議論。」
    宜妃朝她笑笑,心裡明白什麼,有話也不會說出口。
    兩人到了慈寧宮,這邊很熱鬧,看樣子太皇太后似乎沒什麼病症,一起在正殿磕頭請安,孩子們領了賞賜,太皇太后讓她們坐下喝碗涼茶說說話,這一說不只是小半個時辰,之後陸陸續續有人來,張羅了午膳,午後陪著打牌,只等太皇太后要歇覺才紛紛散去。
    嵐琪一直守在太皇太后身邊給她打扇子,許久後蘇麻喇嬤嬤端來綠豆湯讓她用些,輕聲說:「睡著了不怕熱,娘娘一邊歇會兒。」
    嵐琪笑道:「怕歇著就睡過去了,再陪一會兒,太皇太后該起來,時辰不早了。」她拿起勺子正要喝綠豆湯,溫憲嘹亮的哭聲突然在慈寧宮裡響起,床榻上太皇太后果然被驚醒了,未及坐起來就問,「誰在跟前?孩子怎麼哭了?」
    嵐琪來伺候老人家起身,蘇麻喇嬤嬤出門看緣故,不多久抱著哭鬧的五公主進來,太祖母心疼壞了,親自抱在懷裡哄她,嵐琪則問嬤嬤:「什麼事?」
    太皇太后懷裡的溫憲便哭道:「哥哥打我,額娘,四哥打我。」
    蘇麻喇嬤嬤道:「四阿哥在那兒,剛從書房過來要給太皇太后請安的,至於打沒打公主,奴婢沒見著。」「把他帶過來,小孩子打架怕什麼。」太皇太后沒在意,可蘇麻喇嬤嬤說,「那邊還有一個在哭呢,要不娘娘過去瞧瞧?」
    蘇麻喇嬤嬤說另一個在哭的,正是烏拉那拉家的千金,今日過節,她照例被皇貴妃接進宮來,比起戶部尚書家的小姐進宮還十分低調,這位未來的四福晉,早就人盡皆知,大家見怪不怪,都當宮裡的孩子一般看待。
    嵐琪過來時,毓溪正坐在門檻上抹眼淚,四阿哥在一旁負手而立,跟他皇阿瑪皺眉頭時一模一樣的神情,略有些不耐煩地說:「你可別哭了,我讓太醫來給你瞧瞧?」
    嵐琪走近,問怎麼了,毓溪繃著臉沒說話,便見胤禛抓她的胳膊撩起一截袖子,雪白雪白的胳膊上兩排牙齒印,胤禛說:「德妃娘娘,這是溫憲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