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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5宮闈之深

    環春唬了一跳,輕聲問:「主子可不能亂說,什麼惠嬪娘娘對皇上下藥呀,這話說出去可是要……」
    「要闖禍,我明白。」嵐琪卻很鎮定,「可我也明白,有些事我能不計較或者沒資格計較,但有些事必須計較,她能有一次必然能有第二次,做得出那樣的事,到底長了什麼樣的心?你剛才說了那麼多,都是在懷疑貴妃,可我卻只想著惠嬪,所以我才疑惑,她怎麼能對親生兒子下手?佟貴妃曾經那樣對待我折磨我,我也只是覺得她可憐可悲,但是聽說惠嬪竟然敢對皇上下藥,想著她平日溫柔端正客氣大方,如此這般的道貌岸然,我才第一次覺得一個人那麼可恨。」
    「您要對惠嬪娘娘做什麼?」環春很緊張,跟了主子這麼多年,從低微的常在到如今風光的主位,竟還是頭一回看她冒出這樣主動的心思,一直以來都是防備退讓,哪怕委屈得不能再委屈,也自己吞下,突然變得如此強硬,連她都不能適應。
    「我也不知道,所以才迷茫,毒菇這樣的事,還有她從前對皇上動手腳的事,到底要怎麼做才好?」嵐琪困惑不已,「還有覺禪氏,聽說她為了從翊坤宮離開,為了博得皇上的矚目,為了報復郭貴人虐待她,夏日裡幾乎是一步一算計,我就在想啊,這樣的事到底要怎麼做?環春,我要怎麼做才能讓惠嬪永遠不能靠近乾清宮?她們一個一個,為什麼這麼聰明?」
    環春心裡噗噗直跳,她又哪裡懂什麼心機手段,深知主子若真踏出這一步,可能就會偏了她一直以來走的路,她也不知道到底哪個方向才是對的,但至少主子一路走來,穩穩當當,這輩子就這樣走下去,即便不是最正確,也錯不到哪兒去,心內轉了又轉,拉著嵐琪從鏡台前坐到床上去,扶著她的肩膀說:「您冷靜一些,大阿哥的事一定讓您又想起四阿哥差點被悶死的事,現在您情緒很激動,等冷靜下來就好了。」
    嵐琪一下一下喘息著,果然環春是瞭解她的,軟軟地靠在她身上,漸漸平靜才說:「我今天說覺禪氏拿高貴淒美的借口博同情做自私自利的事,剛才我對你說的這些,何嘗不是如此。我要對惠嬪做什麼呢,使絆子坑她,讓她失信於兩宮?還是下毒手害她,讓她從此不能在六宮活躍?難道仗著守護皇上為理由,做和她們一般無二的事?」
    環春舒口氣,安撫她:「不如您上稟太皇太后知道,讓太皇太后來決定怎麼處置這些事。」
    嵐琪無力地搖了搖頭:「無憑無據,不過是覺禪氏一句話而已,我是太激動了,而在別人聽來,或許只是她在我面前裝可憐的借口。」她定了定神,自己坐周正,拍拍環春說,「你聽我發發脾氣說完,我舒服多了,怪不得皇上總讓我有事沒事都要聽著他說話,有時候說出來未必需要得到什麼解決,就是想透透氣。」
    「您想明白了嗎?那之後的事呢?」環春被嵐琪這樣一折騰,反而沒了方向。
    「就我之前說的,永和宮外的事,咱們不管。」嵐琪雖然說著這樣的話,眼中卻掠過異樣銳利的光芒,果然口中慢悠悠道一聲,「嬤嬤曾說讓我來日登臨高位時,不要把昔日見到的醜惡同樣也掛在臉上,但是環春你也見過諸神尊像吧,你知道為何神佛明明是慈悲向善,但有很多卻是凶戾惡煞的面容?」
    環春晃了晃腦袋,但聽嵐琪繼續說:「我在大佛堂裡陪太皇太后唸經時,太皇太后告訴我,因為惡鬼凶靈也會懼怕,它們最是欺軟怕硬的東西,所以許多神尊都露出凶戾的面容,好鎮壓妖魔鬼怪,之於常人,亦是震懾。所以說,臉上掛凶容,並非都是惡,嬤嬤當初對我說的話,應該是只對了一半。」
    「奴婢明白了,可是……」環春輕聲道,「您不是神佛呀。」
    嵐琪點點頭,衝她微微一笑:「我明白,這樣的道理,放在心裡就好。」
    話音落下,外頭更鼓聲響,夜越深,永和宮的燈火該熄滅了。
    毓慶宮裡,玄燁獨自而來,彼時太子還未入眠,又因搜查糕點的事驚擾了他,玄燁來後與兒子說了會兒話,才漸漸哄他睡著,他撩起了胤礽的衣袖,露出那一條抓傷的痕跡,手指輕輕拂過,想著胤礽說的那些話,心中很不是滋味:真的是胤禛劃傷了他?
    離開太子寢殿,立在毓慶宮開闊的院子裡,皓月當空皎潔明亮,不需什麼燈籠映照都能看到週遭十步遠的東西,李公公將太子身邊的宮女嬤嬤太監侍衛們通通帶來,烏泱泱的二三十人,玄燁立於高處看著他們,自發現之前的乳母和嬤嬤多嘴多舌之後,一批批人精挑細選,為的就是給太子最好的環境,近些時候太子比從前開朗些,想必是有用的,但玄燁太在乎胤礽也太瞭解他,今晚在永和宮他說的那些話,並不尋常。
    但此刻玄燁只是說:「即日起太子毓慶宮內的飲食,每日每頓三查三驗,太子不可隨意在宮外吃東西,各宮妃嬪處也要小心應付,國宴家宴朕會帶他在身邊,外處送來的東西都要經御醫查驗,不可出一點紕漏。你們所有人,從近身的嬤嬤到門前的侍衛,任何人若給太子造成傷害,朕都將連坐治罪。」
    階下眾人聽得都面如菜色,但皇帝繼續說:「伺候太子,就是伺候大清的將來,你們自比其他處所高人一等,但身上的責任也比任何人都重,朕也不想強人所難,你們當中若有不想擔當責任,害怕被別人連累的,現在走出毓慶宮,朕不會讓任何人為難誰,自有別的去處。但此刻不走,往後的日子,就只能記著朕的話,好好照顧太子,容不得他有任何閃失。」
    階下小到宮女,大到隨行侍衛,一個個都面面相覷,玄燁重申想走的人他不會為難,這下還真走出去兩個小太監,稍後又有一個宮女,再等了半刻,玄燁道:「李總管數五十下,再無人走,朕就當你們都留下了。」
    李公公領命,一聲一聲數著,直到四十九仍無人挪動,待五十整數,眾人紛紛屈膝,俯首說誓死效忠太子。
    玄燁將心沉一沉,吩咐李總管:「留下的所有人,賞銀百兩,離開的三個人,安排好的去處不要為難,不要給太子造孽。」
    說完這些,玄燁要回乾清宮,但走時又朝李公公遞過眼色,等他回到乾清宮要更衣歇息時,胤礽貼身的保姆嬤嬤被帶來,這個三十多歲的婦人生得端正慈善,膽子不大,一進乾清宮的門就哆嗦,不知皇帝要找她做什麼,隔開一道屏風,就聽皇帝問她:「太子手臂上的傷痕,究竟怎麼弄的?」
    那嬤嬤伏在地上,很是猶豫,卻聽李公公幽幽一聲:「若是撒謊,毓慶宮上上下下的人,可都要死在你手裡了。」
    「公公,哦不,皇上……」嬤嬤嚇得膽破,戰戰兢兢道,「皇上恕罪,太子手臂上的傷痕,的確是四阿哥劃傷的,可是太子沒有對您說實話,奴婢也不敢說啊。」
    「你說,朕恕你無罪,也不會告訴太子。」屏風後頭傳來低沉的聲音。
    嬤嬤忙道:「不是四阿哥搶三阿哥的東西,太子出面阻止才劃傷的,是太子搶四阿哥的東西,四阿哥急了抓著太子的胳膊,被太子朝後一推跌在地上,當時四阿哥手裡正抓著一隻菱角,就把太子劃傷了。奴婢不敢聲張把太子拉開了,太子也叫奴婢不要多嘴,但之後大公主和端靜公主見四阿哥哭鬧來哄他,可貴妃娘娘來後就以為是公主們欺負了四阿哥,皇上……奴婢也不知道為什麼,太子會把事情打散了,然後顛倒了再告訴您,奴婢聽得心驚膽戰,也不敢吱聲。」
    屏風後頭許久許久的沉靜,嬤嬤慌張,李公公也不安生,終於又聽見皇帝的聲音,慢聲說:「太子平日的話並不多,除了聽他背書問功課,就很少開口,若是有妃嬪在他更加沉默,今天在永和宮說那麼多話,朕就覺得奇怪,所以才想問問你,沒想到,果然。」
    「奴婢該死,皇上。」嬤嬤又道,「夏日裡您時常在承乾宮,太子時不時就會問奴婢您是不是又去陪四阿哥了,您說太子他是不是因為想讓您多陪陪他?這才撒謊的……」
    屏風後頭又一陣寂靜,玄燁不知在想什麼,再開口便說:「今日之事你難逃干係,讓太子撒謊比起讓他吃錯東西磕著碰著更可惡。但是朕不罰你,只要你記住一件事,你是太子的奴才,可你的主子,只有朕這一個,將來再有這樣的事,要等朕來問你而不是你先來說的話……」
    李公公忙插嘴:「萬歲爺,奴才會交代,時辰不早了,您歇著吧。」說著喝令那嬤嬤,「跟我來。」
    但兩人才轉身,李公公伸手去拿燭台要吹滅蠟燭,皇帝又道:「派一乘軟轎,靜靜地去永和宮,把德嬪接過來,夜深了,不要弄出太大的動靜。」
    且說嵐琪早已躺下,雖還沒有睡著,但她自入主永和宮,就再也沒有被接去乾清宮侍寢的經歷,今夜若非瞧見乾清宮裡熟悉的太監來,她都不敢信真的是玄燁要她去,久違的大晚上被接走,恍然回到還在鍾粹宮的光景,她匆匆忙忙的沒來得及梳妝,只裹了氅衣攏了頭髮就來,被乾清宮的太監掌著燈籠引到寢殿門前,小太監就客氣地說:「娘娘自己進去吧,皇上說了,不需要奴才們在跟前。」
    嵐琪點了點頭,跨門而入,殿門在身後被合上,她拿起門前的燭台,緩緩走進去,繞過屏風,只見玄燁已經躺在榻上,一手低著額頭似闔目冥想,聽見了腳步聲也不睜眼,只是另一隻手朝外頭伸出來,是要讓嵐琪靠近。
    她放下燭台,解開氅衣,裡頭只有一件常衫,自行脫下露出銀珠色的綢緞寢衣,水滑的綢緞在燭光下反射晶亮的光芒,伸手拔下髮簪,烏黑柔亮的長髮如瀑布而下,但這一切床上的人都沒看,只等她走近床榻,才要開口要喊一聲,就被人摸到了手捉住,輕輕一拉把她攏到懷裡,似乎她身上的氣息能讓人安寧,玄燁一翻身,把她帶進了床裡。
    兜頭兜腳都被玄燁擁抱住,嵐琪稍稍挪動了一下,輕聲問:「皇上不開心?」
    「唔。」玄燁也動了動,似乎找到了最舒服的姿勢,然後說,「你在身邊才能安心睡,朕很累,身和心都很累。」
    嵐琪心頭震了震,玄燁又說:「你放心,胤禛不是壞孩子。」
    「皇上……」
    「朕困了。」
    簡簡單單的幾句話,寢殿陷入寧靜,玄燁覺得嵐琪不在身邊他就睡不著,那是一份從骨子裡透出的寂寞和寒意,有她的氣息才會覺得溫暖,不然寢殿龍榻上鋪多少層被褥都覺得冰涼。
    讓嵐琪安心的,是玄燁之後平穩的鼾聲,而她彷彿也要聽著這樣的鼾聲才能入眠,昨晚因覺禪氏的事一夜不寐,白天又恍惚了整日,也是萬分疲倦的時候,又多出大阿哥中毒的事,她也累,身和心都累,來的路上以為玄燁會想要她侍寢,擔心疲倦的身體無法承受但又不願拒絕,沒想到只是這樣安安穩穩地睡著,玄燁睡著了,她也睡著了。
    這一覺無夢而酣甜,嵐琪醒來時發現自己久違地躺在龍榻上還怔怔出了會兒神,但她才翻身要起來,外頭就有人聽見動靜,明黃的帳子掀開,環春的笑臉在眼前,溫柔地說著:「主子睡好了嗎?皇上說了,您不醒不讓叫。」
    「什麼時辰了?」
    「快午時了。」
    「午時?」嵐琪幾乎從榻上躥起來,她竟然在乾清宮裡睡到大正午,一天一夜不睡,不怪這一覺能睡那麼久,大概還因為在這裡,聽不見胤祚的哭鬧嬉笑,而玄燁既然讓她安睡,就絕不會讓人吵到她。
    匆匆忙忙的洗漱更衣、梳頭上妝,不是大半夜裹一件氅衣就成,要再走出乾清宮的門,不收拾妥當了怎麼行,一邊忙還一邊埋怨環春:「你幾時來的呀,為什麼不叫我,外頭的人該笑話死我了。」
    環春只嘻嘻笑道:「皇上吩咐的,奴婢不敢。」
    只等妥妥帖帖,踩著花盆底子往書房來,此刻大臣們已經散了,玄燁正在看折子,外頭李公公和嵐琪碰個正著,客氣地說:「要傳膳了,娘娘可否替奴才問一聲?」
    「這個容易。」嵐琪略略有些不好意思,笑著答應下,可等她進門,玄燁一見她就放下了手裡的折子,起身走過來拉了手說,「朕餓了呢,咱們去慈寧宮蹭一頓飯吃,還有昨晚的事,朕要和皇祖母說說話。」
    如此,嵐琪不及坐下就又被帶走,昨夜那乘軟轎再將她送至慈寧宮,果然太皇太后這裡已經傳膳,但老人家胃口不好,不似平日大鋪大張的膳席,只要了粳米白粥和幾樣小菜,瞧見他們來了直笑:「我這裡吃齋呢,你們也來湊熱鬧?」
    玄燁則笑:「節日裡酒肉吃多了,是該清俊幾頓。」
    祖孫幾人圍桌而坐,太皇太后見有人陪伴,胃口倒開了些,半當中讓蘇麻喇嬤嬤再添幾樣小菜,玄燁只管吃飯不說話,嵐琪陪坐在一邊看著她,只等都吃好了,她就被支開去弄茶水,皇帝只和祖母兩人說話,蘇麻喇嬤嬤怕她不自在,陪來茶水房說:「他們祖孫總有悄悄話的,奴婢陪了幾十年了,也不是句句都聽得的。」
    「我不在意這個,反是昨晚的事心裡很不踏實。」嵐琪侍弄著茶杯茶壺,拿開水一遍一遍地燙,擱下了才看著嬤嬤道,「大阿哥好些了嗎?這件事我聽講已經讓宗人府查,查下去會是什麼結果?之前的事總也不了了之的。」
    「難免有些事要投鼠忌器,宮裡頭人和人之間總有那麼些牽連,牽一髮而動全身,有時候看到真相,也就是絕望的時候了。」嬤嬤歎了一聲,接過嵐琪手裡的活兒,將茶葉舀入茶壺,衝上滾燙的泉水,口中無奈地歎息,「主子最擔心的事,還是開始了,再過十幾二十年,主子和奴婢大概都不在了,可那會兒太子阿哥們都已成年,爭的可就不是什麼玩具糖果,下的也就不只是毒菇了。」
    「嬤嬤,東宮……」嵐琪神色緊張。
    嬤嬤意味深長地一笑:「東宮只是東宮,歷朝歷代龍椅上的人尚且……呵,何況東宮?娘娘您是聰明人,四阿哥六阿哥長大後,您要替他們看著點,後宮不能干政,可您能管自己兒子,保自己兒子呀,是不是?」
    嵐琪垂目沉思,半晌茶香四溢了,才輕聲問:「嬤嬤您說昨晚的事,到底會衝著誰去?衝著大阿哥,貴妃娘娘,還是……四阿哥?」
    蘇麻喇嬤嬤面上浮起黯然之色,從關外到京城,踏著硝煙戰火住進紫禁城的女人,哪怕年老了,哪怕平素慈祥又溫和,昔日果敢精幹的氣質依舊還在身體裡,此刻彷彿隨著茶香不相宜地一陣陣散開,嬤嬤冷然一笑:「誰得利呢?其實衝著誰都不要緊,要緊的是誰得利?」
    嵐琪怔怔地看著她,她真的聽不懂。
    「您好好護著六阿哥就成了,貴妃娘娘也會拚死保護四阿哥的吧。」蘇麻喇嬤嬤斂下嚴肅的神情,又恢復往日溫柔,哄著嵐琪道,「奴婢不是不能明說,是眼下和您一樣沒看到真相,不過是看著宮內宮外的局勢憑經驗猜測,想必皇上此刻也在和主子說這些話,大家心裡都有一本賬,往後您心裡,也會有一本賬,上頭記著人情往來,記著什麼人可靠,什麼人不能接近,是不是?」
    嵐琪苦笑:「已經有了,一筆一劃清清楚楚地寫了。」
    嬤嬤道:「你自己收著就好,可不興翻給別人看,奴婢方纔,就不該對您說這些呢。」
    「嬤嬤心裡的賬,我可偷看好幾回了。」嵐琪笑著開起玩笑,見嬤嬤神色也好些了,挽著她道,「我明白了,皇上總會告訴我的,何況這次的事與永和宮不相干,我沒得瞎操心。」
    此時有門前太監來通報,說惠嬪娘娘到了,嬤嬤留下嵐琪讓她先別出去,自行去稟告問見不見,嵐琪轉身繼續侍弄茶水,反正她也不想見惠嬪,心裡默默回憶剛才嬤嬤的話,嬤嬤說衝著誰去不要緊,要緊的是誰得利,而這件事又能傷了誰?大阿哥,貴妃,四阿哥?還是……
    嵐琪心裡猛地一緊,手裡的茶壺抖出熱水燙了她的手指,茶壺落地開花,瓷器碎裂聲引得外頭宮女太監進來看,嚷嚷要請太醫,被嵐琪攔下了,她把手浸在一壇冰涼的泉水裡,鎮住了指尖鑽心的痛,心裡亦跟著一點點涼下來了。
    一直以來宮裡最鋒芒相對的,是曾經的鈕祜祿皇后和佟妃,如今的佟貴妃和溫妃,鈕祜祿一族抗衡皇帝的外祖佟國維府,一邊是滿洲舊貴家世淵源,一邊是佟氏半朝皇家外戚,而太子呢?太子的生母呢?
    赫捨裡一族在朝廷仍舊如日中天,在深宮有儲君的榮耀,可卻沒有一個能保護儲君的女人。
    「是我想多了嗎?」嵐琪自己也不明白,為何思緒會突然跳躍到這上頭,只是心裡思量著,覺得哪兒缺了一塊,才突然激靈,她所經歷的一切,不正是從赫捨裡皇后薨逝起,而從那一天起,哪怕皇帝年年祭奠,大家還是漸漸忘記了曾經的皇后,忘記了太子背後還有著一方強大的勢力。
    泉水的冰涼尚不及她背後浮起的寒意,才明白宮闈之深深在何處,而自己一無所有,嬤嬤讓她管自己的兒子,保自己的兒子,她能做到嗎?
    「娘娘,太皇太后那兒請您送茶過去。」突然有個宮女來,但很快被人提醒說德嬪娘娘燙傷了,等不及她阻攔那宮女就跑回去說,蘇麻喇嬤嬤立刻趕來,才知不嚴重,等一起捧著茶水來正殿,但見惠嬪坐在下首,已是哭得眼眉通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