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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8覺禪氏的反擊

    此行五阿哥、六阿哥都帶著,雖然都只是幾個月大的孩子,但放在宮裡誰也不放心,還不如路上小心些,好安安穩穩送到園子裡去養。
    而再看隨駕伺候的人,宮外是裕親王和恭親王兩家嫡福晉,宮裡頭則是德嬪,看起來似乎也沒什麼,但再細細想一下,兩家嫡福晉都是王府裡正房正妻,那與她們同行的德嬪又該怎麼算,有心的人不敢說出口,無心的人自然也不會想。
    太皇太后和太后一離宮,玄燁就獨自回乾清宮,各宮各院也該散了,貴妃匆匆要回承乾宮,卻不想溫妃跟上來說:「臣妾可否隨娘娘去瞧瞧四阿哥?」
    佟貴妃睨她一眼,冷笑著:「本宮還當是誰在講話,年節上也沒怎麼見面,都快忘記鹹福宮裡還住著一位娘娘。」
    溫妃欠身笑:「臣妾身上一直不好,所以沒出門走動,今天要來送太皇太后出門,出來走走倒也覺得舒服,這麼久了沒能好好為娘娘喜得貴子道賀,今天才想去瞧瞧,聽說四阿哥已經會喊額娘了。」她說著指一指身後捧了東西的冬雲,「娘娘瞧,臣妾出門時就帶著賀禮。」
    佟貴妃哼笑:「都是舊年秋天的事了,到底要不要謝謝你的好意?本宮看是不必了,既然你說身上總不好,那就更不該去承乾宮,四阿哥年紀小,萬一染了你身上的病怎麼成。之前你不是把話都清清楚楚跟本宮說明白了?這段日子一直都好好的,難道你又閒出毛病了?」
    溫妃低眉笑一聲:「那些話臣妾記得呢,可臣妾是去看四阿哥,看得是德嬪的人情。」
    貴妃心內大怒,她最恨人將四阿哥和德嬪放在一起說,礙著此刻在外頭,邊上又多多少少雙眼睛看著,到底還是壓住了火氣,冷幽幽說:「管好你的嘴,宮裡頭嘴碎的,就沒見幾個好的。」
    溫妃的笑容很無辜,反問著:「臣妾說什麼了,難道四阿哥不是德嬪生的?聽說貴妃娘娘一直不讓德嬪看孩子,臣妾還不信,眼下您連臣妾都不讓看,想必親娘果然也是看不得的。」
    佟貴妃才要走,聽了這話索性轉過來立定在她面前,一字字釘子似的紮在她身上:「你姐姐短命,你瞧著不至於,可你要是不想活,我這裡有的是法子成全你,你又是吃了什麼失心瘋的藥?不如找來砒霜鴆毒吃了才乾淨。」
    青蓮瞧見兩人是要嗆起來的架勢,不明白好端端的溫妃怎麼又來挑釁,趕緊勸著貴妃回去,拿四阿哥哄她,才算把自家主子拉走了,可佟貴妃被鈕祜祿氏弄得滿肚子火,心裡再想著胤禛,便派人讓家裡來信,不知是不是宮外頭鈕祜祿氏又想耍什麼花樣,不然溫妃斷不會又這般神神叨叨。
    其他諸人見佟貴妃和溫妃神情尷尬,看似不歡而散的模樣,也都不敢等著看熱鬧,一等佟貴妃走遠,也都各自散開,榮嬪和端嬪結伴,想去鍾粹宮看看這幾天身體不好的戴佳氏,戴答應自二月末起身體就不好,嵐琪離宮前也請端嬪多多照顧。
    「太醫說胎兒不安穩,我勸她搬到東配殿去住,那裡比後院好些,她說那裡是德嬪住過的地方,不肯。」端嬪歎息著說,「倒是個安安分分的人,瞧著眼眉有幾分像德嬪,還以為會以此博寵,如今這樣也好,我省心了。」
    榮嬪知道端嬪歎的不只是戴佳氏,而是之後幾個月裡烏雅氏不在六宮,皇帝身邊不能沒有人伺候,女人們終於盼到這一天,往年那些鶯鶯燕燕的把戲又該來了,不知道這一次,會是哪一個人冒出頭。
    「翊坤宮裡姐妹倆怕是卯足了勁的。」榮嬪說,靠近了端嬪講,「聽說大阿哥在書房裡調皮戲弄師傅,皇上大怒動了家法,雖然沒對外說,也傳出來了些,惠嬪心裡一直都不得勁,這回怕是也不會輕易放過,再晚兩年她也三十歲了。」
    端嬪摸一摸自己的鬢髮,她們並不老,可後來的太年輕,烏雅氏如今生了兩個阿哥封在嬪位,可她才剛剛二十出頭,還有大把大把的青春在這宮裡頭,可她們明明也不老,卻已經走到了盡頭似的。
    「為了惠嬪的大阿哥,為了我自己,那回是真傷了萬歲爺的心,皇上和我談過一次,他知道我的難處,我也知道他的不易。」榮嬪眼圈兒也紅了似的,拿帕子掩了掩眼角。
    端嬪勸她:「咱們守著孩子好好過吧,赫捨裡皇后和鈕祜祿皇后都走了,咱們那會兒的人,就剩下你我,皇上是念舊的,當年日子辛苦時的情分他不會忘,年輕人若要鬧,咱們只管冷眼瞧著,養大了孩子過好自己的日子才是正經的。再不濟,我瞧著烏雅氏的福氣還在後頭,咱們和她處得好,皇上也愛屋及烏。」
    榮嬪苦澀地一笑:「真不曉得十年後她也有了歲數不再年輕,是不是也要靠著新來的,愛屋及烏。」
    說話功夫,已是到了鍾粹宮,兩人進門就有宮女說後頭來了客人,是翊坤宮的覺禪答應,榮嬪很稀奇:「她怎麼來這裡?」
    等往後院戴佳氏的屋子來,果然見布貴人和覺禪氏在一旁坐著,瞧見她們來了趕緊起身行禮,只聽戴答應歡喜地說:「覺禪姐姐給臣妾送了百家被來。」
    「是宜嬪娘娘的主意,宜嬪娘娘奉旨安養不能出翊坤宮,所以讓臣妾送來了。」覺禪氏應答著,和宮女一起搬了凳子讓端嬪和榮嬪坐,這邊屋子狹小,人一多就顯得擁擠,她便要告辭,榮嬪則笑,「我才來你就走,人家還當我們有嫌隙呢,妹妹趕緊也坐下,我們說說話兒,再過些日子天熱了,才真正膩煩一屋子人擠在一起呢。」
    覺禪氏答應下,見宮女送茶來,也幫著奉到二人面前,一屋子女人和和氣氣說了會兒話,戴答應終究身體欠佳不能久陪,榮嬪和端嬪去前頭正殿坐,這一回覺禪氏真的告辭要回去覆命,眾人也不強留。
    她一走,布貴人也回去歇息,榮嬪和端嬪在屋子裡坐了,支開吉芯幾人,榮嬪便說:「你瞧見沒有?」
    端嬪連連點頭:「你一直說漂亮,我還不信呢,這會兒湊近了仔細瞧才知道人比人的厲害,德嬪遠遠不及她。」
    「聽說郭貴人恨她總虐待她,估計也是因為長得好看。」榮嬪嘖嘖,「這幾個月可有好戲看得,咱們等著瞧。」
    這邊廂覺禪氏回到翊坤宮,來正殿給宜嬪覆命,瞧見郭貴人歪在一旁哼哼,她曉得郭貴人為了收腰把生公主後發胖的身體瘦下去,這幾天都沒好好吃過幾口飯,身子的確是清減了不少,可臉色蠟黃氣若游絲,今天去給太皇太后和太后送行也走不動,翊坤宮裡竟然是她出面去的,想想也可笑。
    宜嬪聽說百家被送到了,歎著說:「我如今也只能這樣廣施恩惠,等入夏我能走動了,再親自去各處活絡活絡,怎麼好端端的,我就成了瘟神不愛被人親近了?」
    覺禪氏不語,不久要告退,郭貴人突然翻身起來問她:「戴佳氏身子不好?」
    「是不大好的樣子,和臣妾說了幾句話就累了。」
    郭貴人冷笑:「你知道為什麼?」
    覺禪氏搖了搖頭,但想像著郭貴人說不出什麼好話,果然就聽她說:「她不過是被德嬪撿回去的可憐蟲,在後院不好好呆著,還絞盡腦汁在皇上面前獻媚博寵,運氣倒也不差,可報應還是來了,眼下不好了吧,我瞧著這一胎,也未必……」
    「妹妹,你不是沒力氣嗎?」宜嬪打斷了妹妹的話,轉而對覺禪氏道,「辛苦你了,後幾日你就在屋子裡歇著吧,花粉柳絮飛揚,你容易咳喘,不必到前頭來了。」
    郭貴人立刻插上一句:「不許到前頭來,不然我剁了你的腳。」
    覺禪氏躬身答應,面無表情地往自己屋子裡來,她的宮女香荷今天沒跟出門,見她回來了就拉近了說:「奴婢去洗衣裳,回來瞧見郭貴人的宮女在我們這裡偷偷摸摸的,奴婢回屋子就搜了搜,您瞧啊。」
    覺禪氏見香荷手裡托著一隻黑絨的袋子,拆開一看,驚得柳眉擰曲,心裡頭砰砰直跳,竟是一道不知亂七八糟寫了什麼符,上頭唯一能看得懂的是自己的生辰八字,想來郭貴人不會給自己祈福,必然是詛咒之物。
    心驚後就是一片寒涼,她走到香爐邊親手引燃燒了,回眸見炕上一件宜嬪還未做好的衣裳,不聲不響地拿過繡籃,將黑絨袋子剪開裁成長條,一條一條鑲在了衣裳的下擺,玫紅色的暗紋配著黑絨滾邊用金絲銀線壓著,也別緻得很。
    才收拾好這些,前頭郭貴人的宮女又來,這回卻是堂堂正正地來,笑嘻嘻說郭貴人正清減飲食,把她用的那些點心食物都送來給覺禪氏,食盒裡打開都是精緻上乘的東西,覺禪氏含笑謝過,可等宮女走遠,就對香荷:「我不要吃,你處理了別讓她們看見。」
    香荷也點頭:「指不定裡頭摻了什麼藥,吃了要毒死了。」
    覺禪氏心裡一個激靈,咬了咬唇,拿起一塊點心,一手握著拳頭很緊張地說:「香荷你願意替我吃嗎?將來我一定帶你離開翊坤宮,不讓人再欺負你。我不吃她見我沒病沒災一定還會想別的法子來折騰,可我現在不能吃,你明白嗎?」
    香荷愣了愣,但稍稍一想,就明白她的意思,立刻抓過來就吞下去,又把盒子裡其他東西各吃了一些,之後主僕倆大眼瞪小眼地坐著等,果然傍晚時分,香荷肚子疼得滿床打滾,來來回回幾次如廁才好些,看這症狀,吃的東西裡興許是摻了什麼腹瀉之藥,香荷哭著說:「郭貴人太狠毒了。」
    覺禪氏給她蓋好被子,讓她好好休息:「她就是怕我去前頭壞了她們什麼好事,我也要去裝病了,你趕緊好起來,好照顧我。」
    之後幾天,覺禪氏便纏綿病榻,前頭宜嬪聽說還覺得奇怪,直到聽見妹妹在邊上冷幽幽笑著說:「她死不了,不過嘴饞吃多了活該生病,姐姐你擔心她做什麼,惠嬪如今都扔在這裡不管她了,我們非親非故操得什麼心?還是防備著狐狸精來魅惑皇上要緊,這幾天皇上在承乾宮,等給足了貴妃娘娘面子,就該去別處逛逛了,咱們翊坤宮的花兒開得也好,皇上不會不來的。」
    說著郭貴人喊來桃紅,吩咐她:「去燉各色各樣的時令補湯,每天按時給乾清宮送去,不管李公公收不收,不管皇上喝不喝,你們都要去送,說是宜嬪娘娘親自燉的,聽見了嗎?」
    桃紅連連答應,宜嬪問妹妹做什麼,郭貴人怪姐姐:「太皇太后不讓您出去,沒說皇上不能來,萬歲爺上回來,被覺禪氏那小蹄子攪了,現在每天讓桃紅送補湯去,李公公是明白人,德嬪又不在宮裡,皇上血氣方剛不能沒人伺候,咱們姐妹素來也沒招惹皇上討厭,怎麼就不成?」
    宜嬪想想也是,她和皇帝並沒有什麼真的不愉快,至今沉寂在翊坤宮,不過是因為太皇太后讓她安養身體,誰也沒說她做錯什麼。至於把孩子給太后撫養,外頭也有好聽的話,說她惦記太后寧壽宮裡太冷清,所以除夕新年裡她也不比別人得的賞賜少,年節裡因為不能赴宴,皇帝還親自賜了席面送來翊坤宮,這樣子算,自己和惠嬪的境遇絕對不同,惠嬪恐怕是真的走到盡頭了,自己才開始呢。
    轉眼四月初,太皇太后和太后在園子裡靜養得很好,消息傳回紫禁城,玄燁自然也放心,至於嵐琪他雖然想念,但想她在那裡避開宮內繁雜能和皇祖母安安靜靜過幾個月,再有產後身子需要保養,也樂得享受思念的酸甜,來日小別勝新婚,再見面自然更加親近。
    唯一辛苦的,大概是李公公,自德嬪娘娘離宮,各宮各院的娘娘主子們沒少照應他,送銀子送東西,想盡辦法賄賂拉攏,盼得不過是李公公能把聖駕往她們院子裡引。可李總管在乾清宮當差這麼多年,還有什麼沒見過,豈是這點小恩小惠所能打動,在他看來,與其莫名其妙讓皇帝去見什麼人,還不如等皇帝想見什麼人才好,眼下宮裡也不像往年那樣缺阿哥公主,他沒必要瞎操心,萬一自作聰明弄巧成拙,最後落得個裡外不是人。
    而翊坤宮每日定時送補湯來的事,不出幾天其他各處也競相效仿,李公公哭笑不得之餘,也都據實稟告皇帝知道,可玄燁又不是第一天做皇帝第一天有後宮,這樣的事見怪不怪,不過是和李公公一笑了之,偶爾哪天哪位進的湯水合他的脾胃才會用一些,大多數都讓李公公自行處理了。
    這些日子裡,玄燁多在承乾宮或鹹福宮,一來不想後宮爭奇鬥艷鬧出什麼笑話,二來承乾宮和鹹福宮牽繫著前朝勢力,再有四阿哥已經會喊皇阿瑪,正是最可愛的時候,雖然佟貴妃也喜歡皇帝常常去看他們母子倆,可玄燁不會告訴她,自己抱著孩子時,想的是在宮外陪著皇祖母的嵐琪。
    五月慣例皇帝會悼念赫捨裡皇后,月初那些日子幾乎不進後宮,宮裡女人們伸長脖子等了這麼久,可眼瞧著夏天要過去,皇帝竟然沒正眼瞧過誰,漸漸有人支撐不住,乾清宮門前每日送來的湯水點心也開始少了。
    一直到五月中旬,還在堅持每日進獻湯羹補藥的,只剩下翊坤宮。這一日,皇帝終於翻了牌子,郭貴人奉召侍寢,李公公派人來傳旨時,郭貴人歡喜得無可無不可,甚至沒顧忌姐姐的臉面,歡歡喜喜跑回她自己的屋子去打扮準備。
    桃紅送走乾清宮的小太監,回來見主子臉色很不好看,輕聲勸一句:「皇上想著貴人,怎麼會不想著娘娘呢,興許是今日召見貴人,明日就來咱們翊坤宮了。」
    宜嬪冷冷看她一眼,口是心非地說:「我自己的妹妹好,當然就是我好了,你瞎想什麼?快去幫她打扮打扮,這兩個月瘦了不少,可氣色也不太好。」
    桃紅討得沒趣,也不敢多嘴,往郭貴人的屋子裡來,還沒進門就聽見她在說:「皇上一直都喜歡我多些,我姐姐從前還挺活潑的,現在越來越沉悶,皇上才不會喜歡悶葫蘆,就是張口也是滿嘴大道理,煩不煩人。」
    聽見這些話,桃紅沒再往門裡去,心想著一個娘肚子出來的姐妹,竟也能說出這樣的話,郭貴人早晚輸在自己這張嘴上。她正要回正殿時,依稀瞧見有人出去,可看得也不真切,就沒多想。
    從桃紅眼皮子底下出來的人,是覺禪氏主僕,香荷不知道主子要出門幹什麼,只是一聽說前頭傳旨讓郭貴人晚上準備去乾清宮後,她就從床上起來梳妝打扮,並沒有刻意弄得很漂亮,簡簡單單裝扮得乍一眼看宮女似的模樣,就和她偷偷摸摸溜出來了。
    兩人沿著牆根走了好長的路,快接近乾清宮時,覺禪氏塞了兩塊從前惠嬪給她的銀子給香荷,讓她去乾清宮附近找個小太監問問皇上在不在宮裡,只說是翊坤宮郭貴人的宮女,想在路口等一等皇上,香荷是個膽大的丫頭,立刻就去了。
    兩塊大銀子散出去,也得到了消息,萬歲爺此刻竟不在乾清宮,一個時辰前才去了承乾宮,聽說四阿哥有些咳嗽,就和太醫一起去了。覺禪答應不由分說就拉著香荷走,眼下天熱出門晃悠的人很少,她們倆看著都像宮女一樣,路上也沒人在意,一直走到近乾清宮的地方,兩人沿著牆角跟聽動靜,足足等了小半個時辰才見有開宮門的跡象。
    「主子,我們要攔皇上的駕?」香荷還不明白答應要做什麼,若說是要在御前露個臉,主子大可以把自己打扮得漂亮些,她那麼好看的人,皇上肯定一見就過目難忘,但今天兩人一起出來,她穿戴的幾乎就像個宮女,這樣子怎麼能博得喜歡?
    「在承乾宮外攔駕,我還沒氣死郭貴人,就先被貴妃娘娘打死了。」覺禪氏拉著香荷沿著來路往回走,走了挺長一段路,停下來後卻拉著香荷的手說,「用力打我一巴掌,使勁兒地打,要看到五指印才行。」
    香荷嚇得目瞪口呆,渾身直哆嗦:「主子……您要幹什麼。」
    「你打我這一巴掌,我才永遠不會再被郭貴人扇耳光。香荷,難道你還想在翊坤宮待著?」覺禪氏胸前起起伏伏,晶瑩絕美的雙眼裡有著堅毅的神情,「我去求惠嬪的確可以離開那裡不再被郭貴人欺負,可我轉身就又落到惠嬪手裡,這樣的話不管去什麼地方,一輩子都被人捏在手裡,我寧願冷冷清清在宮裡哪個角落裡孤老到死,也不要被她們掌控。香荷,你使勁打我,我不會怪你。」
    香荷已經嚇得淚流滿面,可聽見主子說這話,頓時又有了勇氣。她們在翊坤宮吃得苦說出去只怕都沒人信,好好的答應,過得還不如奴才,那樣沒盼頭的日子活著也沒意思,不如搏一搏,便咬牙橫下心,閉著眼睛一巴掌揮出去,震得她手也麻了,面前的人冷不丁吃一掌,腦袋轟然眼前發黑也跌下去,等緩過神,只覺得左頰火辣辣地在膨脹,伸手一抹就是刺痛,一稜一稜必然是指印了。
    香荷哭著問:「主子疼不疼?」
    但遠處有腳步聲傳來,覺禪氏一把拉她跪下,拔下了髮髻上的簪子扔在地上,伸手扯散了香荷的衣領,也弄歪了她的髮髻,弄得兩人被狠狠折磨了一頓似的,而後貼著牆根跪著,這一等,皇帝那裡就走近了。
    李公公跟著御駕過來,老遠就瞧見前頭跪著兩個人,起先還以為是路過的宮女跪著等聖駕過去沒在意,可等走近了瞧就覺得不正常,而他能看得見,端坐肩輿上的玄燁怎麼會看不見,不等李公公派人,玄燁就先問他:「那兩個人怎麼回事?」
    前頭小太監已經來稟告:「皇上,是翊坤宮的覺禪答應和宮女跪在路邊。」
    「覺禪答應?」玄燁皺眉,他幾乎想不起來這是誰,等肩輿到了她們身邊,仔細看見兩人狼狽的情形,更是莫名其妙,慍怒道,「怎麼回事?」
    邊上香荷嚇得大哭,覺禪氏按住她不讓哭泣,自己攏一攏頭髮,無意地露出臉上赫然醒目的五指印,卻又不相宜地平靜地應答:「臣妾和香荷路過這裡,遇見郭貴人,郭貴人說皇上今晚翻了她的牌子,臣妾說瞧見皇上去了承乾宮,郭貴人不信,後來打聽到皇上是在承乾宮,突然就發脾氣,將臣妾和香荷揉搓一番,讓跪在這裡等天黑才能回去。」
    玄燁冷笑:「朕不過是去瞧瞧四阿哥。」而後看向李公公,李公公尷尬地說,「萬歲爺聖明,奴才也只是聽說過幾次,郭貴人脾氣是不大好,好在宜嬪娘娘一直教導著的,今天這事兒,奴才也不好說啊。」
    「朕今晚是翻了郭絡羅氏的牌子?」被胤禛生病一鬧,玄燁自己竟然已經不大記得了。
    李總管多機敏的人,立刻說:「恐怕郭貴人弄錯了,或是下頭奴才傳話有偏頗,奴才一定追查責罰,萬歲爺就不必操心這些事兒,今晚不是說好去鹹福宮溫娘娘那兒坐坐的嗎?」
    玄燁不以為意,想了想隨口說:「今晚批折子,就在乾清宮了,走吧。」一邊說著,又指了指邊上的人,示意李公公照拂一下。
    肩輿復行,御駕漸漸走遠,李公公過來請覺禪氏回去,說要給她找太醫,覺禪氏卻立刻謝道:「皇上恩典,公公好意,我心領了。只是六宮相處最宜太平,我回去休息休息就好,勞師動眾請太醫,宜嬪娘娘臉上過不去,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李公公喜歡和明白人打交道,不管覺禪氏到底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說話敞亮明白的人他也樂意搭訕,便客氣幾句,逕自追了聖駕往乾清宮走。
    地上香荷嚇得腿軟爬不起來,覺禪氏卻冷靜地拖她起來,把她散了的衣領扣整齊,歪了的髮髻用簪子固定好,自己竟隨身帶了蜜粉厚厚地撲在臉上遮蓋傷痕,這才領著香荷返回翊坤宮,進門後瞧見有宮女往郭貴人屋子裡送熱水,知道是在香湯沐浴,天注定似的好時機,趕緊又溜回後院去,脫了衣裳照舊躺著裝病。
    「主子。」驚魂未定的香荷洗了臉回來,瞧見覺禪答應已經安逸地躺著了,她仍舊滿肚子疑惑,輕聲問,「您都有膽子溜出去攔駕了,為什麼不打扮得漂亮些,好讓皇上一眼相中呢?」
    覺禪氏臉上火辣辣的,讓香荷拿鏡子過來瞧了瞧,見沒有破皮很安心,才舒口氣說:「德嬪娘娘離宮後,多少人爭奇鬥艷,我穿得再好看在那裡皇上也不會在意的。我今天也不是去博寵,就是想壞了郭貴人的好事,那回皇上來了連正殿門都沒進轉身就走,因為瞧見我跪在院子裡,皇上未必記得我就是那個人,可他討厭後宮有凌虐的事不會錯。」
    「那……」香荷想問,猶豫了沒說出口。
    覺禪氏無奈地笑著:「你想問我,到底想不想讓皇上看中?」
    香荷垂下腦袋嘀咕:「不然怎麼離開這裡?」
    覺禪氏把鏡子遞給她,自己側過身躺下,心裡針扎似的疼,想要離開這裡,就要背叛自己的心,可她什麼都不怕,只怕容若誤會她變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