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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碧海年年(下)

二十一、碧海年年(下)

落地窗外天色昏沉,法國的天氣不比英國,今天卻也一片煙雨濛濛,潮濕的雨氣渲染得整個城市朦朧一陰一冷,涼風吹進來,窗邊的青白色紗幔高高揚起。

安桀是被凍醒的,爬下床 關窗戶,從前天開始一直在發低燒,右手腕不知為何也疼得厲害,吃了很多藥一點用都沒有。伸手拿進窗台上被雨淋得有些冰涼的鵝卵石,關窗時看到電線上竟然停了一排小鳥。

“下雨怎麼不回家?”安桀突然被自己的幼稚想法擊倒,卻無來由出了神。

昨天朋友來看她,開著車帶她去醫院,她昏昏沉沉地不知道說了什麼,身邊的人突然在流淚,車子停在了路邊,那一天她的朋友說,“安,就算我死了,我也會陪著你,你不是一個人,永遠不會是一個人。”

安桀靜靜低著頭,她不悲傷,真的,她不哭不鬧,她平淡謹慎地生活,餓了會吃東西,痛了會去看醫生……她那麼乖巧,從不惹事,她總是會想幫媽媽按摩酸痛的後頸或者跑到樓上幫她拿出門忘記的外套;她總是努力表現,希望可以得到父親一點點的讚許……為什麼這麼聽話的孩子他們可以這樣輕易說不要就不要……

那天,醫生要求她住院三天,安桀爬下檢查台,低了低頭,拒絕了,她沒有那麼多的錢。

傍晚的時候朋友送她到學校,克裡斯汀被勒令退學後一直在城郊的一家超市工作,上的是晚班,所以沒多作停留道了安便驅車走了。

安桀目送她離開,就在那個時候,看見遠遠的地方,有一道身影,安桀的心一跳,灰蒙的細雨中她不敢確定是不是看錯了,模糊的輪廓是陌生的,又有些記憶,然後她看到那道身影轉進了旁邊的停車場。

應該是看錯了吧……

安桀回到宿舍,吃了些止痛藥就上床 睡了,睡著後痛楚會弱一點。

安桀轉醒的時候,入眼的是一片白茫茫的天花板,以及有些刺目的日光燈,一時不知身在何處。

“安桀?”許晨從旁邊的坐椅上跳起來,“你終於醒了!謝天謝地,謝天謝地。”

看著面前的人,意識慢慢回籠,朝四周望了眼知道是在醫院,“我怎麼了?”

“你暈倒了。”許晨停了兩秒,“還有,你知不知道自己懷孕了?”

安桀微怔,“懷孕?”

說到這裡,許晨的眉頭擰了起來,有些困難的開口,“是宮外孕。”

“……什麼意思?”

許晨看著床 上面色慘白的女人,有些不忍,“沒事的,安桀,真的,這種症狀算是挺常見的,真沒事的。”

安桀不自覺指甲深扣進手心,輕聲開口,“許晨,我想出院。”

“不行,你現在需要留院觀察,如果內出血會很危險的……”說到這裡想起一事,“安桀,你老公應該馬上就過來了。

安桀愣了愣。許晨解釋,“剛才你手機響起,我接了。”

席郗辰走進病房的時候,安桀正握著玻璃杯喝著水,看到來人不由低了低頭。

而坐在沙發上的許晨可以說是非常之驚訝的,這人不就是剛才在餐廳裡跟明星吃飯的那個人嗎?她看到這個神情深斂平靜的男人走到床 邊,然後雙手撐到床 沿,俯下身輕輕地吻了床 上人的額頭。

安桀感覺到碰觸到她手臂的手指冰冰涼涼的,還有些顫抖……

輕輕斂下睫毛,“郗辰,我好像夢到你了。”

對方沒有說話,只是一隻手已經伸進了被單下,安桀被冷地一跳。

“冷嗎?”他問,聲音輕輕柔柔的。

“……恩。”她一直沒敢看他的眼睛。

許晨識相地退出病房,老實說她有些糊塗。這個男人一方面明目張膽地跟人吃飯,另一方面似乎又挺緊張自己的太太;而安桀,一方面對自己的老公好像跟陌生人一樣,比如在餐廳的時候,另一面又不覺得是在冷戰……真是看不懂。更看不懂的是安桀的老公究竟是好男人還是左右逢源的花心大少?

病房裡只剩兩人。

席郗辰伸手覆蓋住安桀的眼睛,顫抖地吻她的唇,“夢到我什麼?恩?”他說一句,輕吻一下。

“夢到你在法國……”

“然後呢?”

“然後,你走開了。”

“是麼?”

安桀閉上眼,艱澀開口,“郗辰,我是不是一定要開刀拿到這個不可能活的孩子?”

她感覺到有水滴在臉頰上……

安桀微愣,伸手想要觸摸上面的人,席郗辰抓住她的手,語調低啞含笑,“做什麼?”

“你……”

“安桀。”他一溫一 柔地喚了她一聲,“我只是……”

這一句話他沒有說出,只是側頭埋進了她的頸項,很多年以後安桀都清晰地記得當時席郗辰流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