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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二章 一世情愁飛忘川

    老者目光深邃的看著盧南,把手中的茶盞往桌上猛地一放,「咯登」我的心狠狠一揪,盧南也是臉色一變。
    老者微微歎息著:「南南,我沒見過你的丈夫,但我一直以為以你父親的眼光,是不會錯的。」盧南到沒怎樣,我臉紅了。
    「你說這個忙我能幫嗎?」老者看著盧南,面色幾分痛心,「我這輩子,就是給國家清除這些蛀蟲的,每次看著這些人,我都想斬草除根清個乾乾淨淨。拿著老百姓的錢,可問問他們,給老百姓幹過什麼事兒?不清理他們,對得起誰?可老了老了,你讓我給蛀蟲求情?」
    「王叔,那人wǒ們不管,子越是被他拖下去的。」盧南解釋著。
    「不落實他的行賄,哪來那人的受賄?做企業,為什麼不能本本分分的做生意,總要鋌而走險,為了做大,走捷徑,走高壓線,結果養了一批一批的蛀蟲,連帶出些不乾不淨,男盜女娼。禍害了國家,也害了zi己。」老者說的有些痛心,「別的忙,我能幫,這種忙,我要是幫了,對不起我的良心。」轉而看著盧南,「南南,要是你父親還在世,他該多痛心?他為了國家,付出了多少?可他的後人,在幹什麼呀!」
    我的心忽的懸了起來。眼前的這個老人,他說的話,他說話的語氣、感情,讓我覺得有幾分不真實的陌生。長到這麼大,我沒見過什麼大人物。一如我這般的普通百姓,「愛國」這個詞,於我而言,就是克己修身,過好zi己的生活,便是對社會最大的貢獻了。從來也沒有一種高度,要治國平天下的情懷。
    老者說的那些話,如果只從紙面上看,會覺得像愛國主義教材,顯得有些空洞。可是他的疾言厲色,他的痛心疾首,又無不表現著他是由衷說這些話的。我愣住了。思想被拔高的有些飄渺,我能理解老者的不忘憂國,卻也為我擔心的人焦灼著。
    盧南的臉色變得有些蒼白,她看了看老者,聲音有些沉重:「王叔,拜託你了。」老者目光清冽的看著她,沒有吭聲。
    盧南從椅子上站起來,搖晃著走到老者面前,她此刻的步伐,似乎有些刻意的誇張,比之前的行走更困難許多。我清楚的看dao老者的目光一痛。
    「王叔,我父親即使活著,又能怎麼樣呢?我這個樣子,除了子越,又能找誰照顧我的下半生?」盧南的聲音低低的,卻滿含著淒楚道:「我如果能像王恬,我也不會開這個口。」
    我在猜測著王恬和老者的guān系,老者的表情卻忽然變得沉重了。不zhī道過了多久,大概有十幾分鐘,老者輕歎口氣:「當年不是為了救恬恬,你也不會這樣。你在我眼裡,一直很懂事,可是怎麼就沒能做個賢妻,把丈夫教好呢?」盧南微微低下了頭,老者又道:「我先打個電話問問情況。」
    盧南再三謝了後坐了回來,臉上的表情已jīng鎮定了許多。我心裡也微微一鬆,希望又升騰了一點。
    老者先是撥了個電話,聽著對方的言辭,臉上的表情有些凝重。繼而又打了一個,卻沒說幾句就有些吃驚道:「暈倒了?送醫院了嗎?什麼時候的事兒?哦。zhī道了。」
    我的眼前忽的一黑,掙扎著聽老者說完電話,對著盧南說道:「你丈夫昨天下午暈倒了,搶救後還在昏迷,情況不算好。」
    我使勁的告訴zi己,撐住,別倒下。盧南的臉變得沒一絲血色,聲音有些顫抖,我第一次聽到她的聲音有些哭腔,什麼都不顧的撲倒跪在老者面前:「王叔,求求你了,救救他。」
    我愣住了,盧南,直到這個時候,他真的倒下的時候,你才gǎn覺到心疼了嗎?原來你還是會心疼的嗎?
    老者又打了幾個電話,表情時而凝重時而緩和,過了一會兒對盧南到:「我安排過了,先趕緊轉院治療。現在的那個醫院條件不行。」
    盧南這才緩緩的從地上直起身子,看她動作艱難,我忍不住上前扶了她一把,卻是zi己也腳下發軟,隨著她一起踉蹌了一下,盧南僵著用力將我扶她的胳膊甩出來。
    wǒ們細微的動作沒能逃過老者的眼睛,他若有所思問了一句:「南南,馮子越,是你的丈夫吧?」
    我的心猛地一慌,和盧南不約而同的拚命點頭:「是的。」我忙又去扶著盧南,她僵著卻沒再掙扎,當我挽著那個女人的手的時候,我gǎn覺到她在微微顫抖。我的心,忽然又酸又痛,說不出的滋味。
    老者對盧南說著:「他在暈倒前已jīng將事情交待了,看來他還是覺悟到了zi己的錯誤。」老者的表情緩和了些,盧南的身子卻是抖得更厲害。我像被撕裂一樣,子越,原來你早做了承擔一切的準備,都不想著會有人救你嗎?
    「主要是行賄,還有些企業的收購過程,操作太急,手續不全,倒是問題不大。眼下主要是他的身體。目前不適宜家屬見面,我會安排人照料著,等合適的時候,我給你安排見他。」老者有些疲憊的揮揮手,看向盧南的目光很沉重:「南南,這是我良心範圍做的最大幫助,如果他身體恢復了,該接受的審判,他必須接受。你ming白嗎?」
    盧南艱難的點著頭:「王叔,你一定找個最好的醫生,幫我救他。」
    老者微微頷首,有些悲哀的歎了口氣。盧南給我使了個眼色,我扶著她向老者告別出來。
    走出院子,盧南把我的手掙開,我只幽幽的看著她。她聲音微顫,冷冷看我:「你不用這麼怨恨的看著我,是,我如果早幫他,他也許不至於暈倒。可是,」她的聲音依然清冷:「我也沒想到他真的會倒下。這是命,怨不得誰。」
    所有的擔心,所有的悲憤,一齊攻上我的心頭,剛才咬牙堅持的力氣一鬆,眼前金星直冒,我扶著身邊的牆,軟軟的靠著,說不出話來。
    盧南看了看我,說了句:「他情況好轉我會給你打電話。」說完轉身向門口的車走過去。忽然又轉頭過來:「別忘了你答應我的事。」
    我無力的點著頭。眼淚流了下來,我答應,只要他能轉危為安,我沒有做不到的。
    回到懷柔的別墅,院子裡的南瓜架已jīng被清理的只剩空空的架子,連殘葉都沒有剩一片,是啊,該到了飄雪的季節了。
    看著枯枝的海棠,想著他在樹下用書敲著我頭的身影,看著空落的南瓜架,想著他冒雨遮擋幼苗的身影;看著門前乾涸的溝渠,想著他曾與我一起聽水流淙淙的身影。走進屋裡,更是處處皆是他的氣息,他的身影,打開衣櫃,滿滿一櫃子他的襯衣,西裝,無不訴說著他曾經在這裡陪了我多少個日夜。我癱倒在地上,哭的失去知覺。
    神思恍惚的抱著手機呆了兩天,眼睛一刻不敢離開,生怕錯過盧南的消息。直到第三天的晚上,才終於接到了盧南的電話,聲音依然清冷:「我今天見到他了,腦出血,已jīng做過了手術,沒有生命危險,正在慢慢恢復。」
    「清醒了嗎?」我焦急問著。
    「需要過程。」盧南幽幽說著,「你可以放手了。別忘了你的承諾。另外別墅和市區的房子,我一個月以後要收回來。」
    「他能吃東西嗎?能看的見嗎?——」我zi己已jīng完全混亂了,將所有能想到的後遺症逐一問著,卻被盧南打斷,「他還活著,我會找人照顧他,他會漸漸好轉。至於以後的,和你還有guān系嗎?」
    我被她的話問的噎的說不出話。盧南清冷的聲音飄來:「別忘了一個月內搬出去,以後,你最好消失。否則,害的是他。」
    再問什麼,她都不會作答吧。「我會搬出去,能不能讓我再看他一眼?盧南,求求你。」我哀求著她,讓我看看他好不好,看不到,我放心不了啊。
    「你答應和他分手的,現在不是最好的機會嗎?他現在這樣,我自然會好好照顧他。你大可放心。」盧南冷冷掛了電話。
    我放下電話,眼淚滂沱,能活著就好,這已jīng是我祈求上蒼的最大恩賜。別的,我還敢求什麼?
    我又給子越大哥打了個電話,現在子越媽媽還不zhī道子越的情況,沒敢告訴她。子越大哥大嫂也還沒機會去看子越。我再三央求子越大哥,如果能看dao他,一定告訴我他的情況。
    我的心fǎng佛一葉疲憊的帆,在煙波浩渺的海上搖晃著找不到歸岸。抱著手機在床上躺了兩天兩夜,睡了醒,醒來接著暈睡,夢裡昏昏暗暗找不到前路。所有的疲累,所有的悲哀,在昏睡中,能不能被忘卻一二?如果子越此刻在昏沉,我能不能也在昏沉中陪著他,讓我迷失的魂魄,找到他的,去安慰孤苦的他?
    第三天,我終於清醒了許多,掙扎著爬起來,到廚房找到幾袋牛奶,喝了一點,恢復了些元氣。余嫂在子越出事時我已jīng辭退了,給zi己簡單弄了點吃的。開始準備找房子搬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