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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不能看哦

徐倩那頭在下雨,淅淅瀝瀝的雨聲,隔著電話都能聽清。

夜晚,雨天,一個是她的繼母的女人,真真切切為她擔心著,寧蓁眼眶酸酸的。

「徐阿姨,你快回家吧。」

「蓁蓁,你別怪你爸爸啊,他也是擔心你,只是有時候不知道怎麼開口,你……」她想說她生母的事,但擔心孩子敏|感,終究沒有說出口,換了個話題,「我可以和童佳說幾句話嗎?」

寧蓁愣住,看著眼前噙著笑意的少年,他顯然聽到了,眼裡帶著戲謔的笑意。

她去哪裡找一個童佳……

「徐阿姨,她,她在洗澡,不方便聽電話。」

陸執看著她臉上慢慢出現粉紅色,快要笑瘋了。讓一個乖孩子接連撒謊,也是為難她了。

「好的,那你在那裡要好好的,別傷心了知道嗎?阿姨回去會幫你勸勸你爸爸,今晚上已經幫你給老師請假了,注意安全,有什麼事隨時給阿姨打電話。」

寧蓁輕輕「嗯」了一聲。

陸執問她:「在想什麼?」

她垂下眼睛,給他說實話:「我在想,要是徐阿姨真的是我媽媽就好了。」

她這話說得孩子氣,看著有點可憐。

陸執伸手抬起她的下巴,讓她看著自己。四目相對,他開口:「那你可以把她當成你|媽媽,實在不想那也沒事,我們生來這世間,沒有人愛,照樣能長大。」

只是像他這樣的人,感情會有殘缺罷了。

他眼睛漆黑,無波無瀾。

寧蓁突然想到前世的陸執,他閉口不提他的過去。那時候她對他避之不及,自然不會追問。

但此刻他這句話又勾出了前世零星的一點記憶。

那是大一的時候,他跑來她的學校賴著不走。

寒冷的冬夜,他在宿舍樓下點了一堆蠟燭,胡亂擺的,把他週身那一團映得亮堂堂。

黑夜之中,他最打眼。

少年站在燭光中,懶洋洋地按著打火機,眼睛看著她們宿舍樓的方向。

好多女孩子悄悄探出頭去看他。

寧蓁沒有辦法,最後還是下了樓。

那個時候他似笑非笑地看著她,冷冷開口:「騙我很好玩是不是?雖然沒被人愛過,但是生平第一次學著去愛人,還被人家耍了,你說說看,我該怎麼對你才好?」

彼時與此刻重合。

都是由於那兩句話「沒有人愛,照樣能長大」、「沒被人愛過」。

寧蓁毯子下的手握成一個拳,想起之前自己下的決定,鼓起勇氣問:「陸執,你為什麼說你沒被人愛過?能和我說說你的過去嗎?」

陸執沉默片刻,彎了彎唇角:「如果我說得可憐一點,你會不會因為同情愛上我?」

「……」

「奧,不會呀,那沒什麼好說的了。」他輕描淡寫地帶過,他的過去不怎麼好,被秋靈那女人帶累得一堆污點,陸執可以不在乎別人怎麼看他,但寧蓁不行。

本來就難追,他怕他一說,人家更嫌棄他。

寧蓁沒得到答案,心裡沒有底。陸執始終不肯說他家裡的事情,但寧蓁知道,上輩子他身陷囹圄,她因此喪命,都和陸家脫不了干係。

越這樣想越著急,偏偏她還不能表現出來。

心裡掙扎了半天,她小心翼翼地開口:「你可以說說試試看?」

這句話說完,陸執沒什麼反應,她自己耳尖倒是紅了。

陸執問,我說得可憐一點,你會不會因為同情愛上我?

她答,你可以試試看。

陸執笑出聲,眼裡黑亮亮的:「你說的啊,不許反悔,那說給你聽一部分。」

少年避重就輕:「我可比你慘多了,一生下來我媽就死了,難產大出血,她本來身體就不好,所以也沒搶救過來。然後就是陸家那個老頭子,覺得我害死了他老婆,一直不待見我,把我扔給我爺爺養。養到了六七歲,他自己外面的小三也沒給他生個什麼出來,又把我接回去了。」

寧蓁看著他的臉上浮現的三分淡漠,手心出了薄汗。

陸執繼續道:「後來吧,他找了個女人,愛得如珍似寶的,也不怎麼搭理我。總之就放養唄,自己活得爽就行。」

他隱瞞的東西太多了,說了個大概,還是無關緊要的東西。比如他和那個女人之間的矛盾,再比如他為什麼會從b市來到a市唸書。

但畢竟這都不是什麼好事,寧蓁不知道怎麼安慰他,訥訥開口:「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他輕笑:「是啊,你來愛我就會好了。」

這下話題徹底跑偏。

陸執就是有這種扭轉氛圍的本事。

他不想多談,陸家的事太亂了,他自己都噁心的東西,半點也不想把她弄髒。

陸執起身,去了廚房。

過了一會兒他又出來,給她熱了一杯牛奶。

他家什麼都沒有,冰箱裡空蕩蕩,牛奶都是剛才順帶買的。

寧蓁接過來小口喝,他看著忍不住露了笑意,真是哪兒都乖。

「你喝了就睡覺吧,我床留給你,我睡沙發。跳舞那個事你別擔心了,沒什麼大問題,好好睡一覺,明天起來什麼都好了。」

他不過才成年,尚且稚嫩,但話裡有種安撫人心的力量。

寧蓁這會兒糾結上輩子的事,對這件迫在眉睫的事反而看淡了些。

她知道寧海遠的心頭刺,媽媽是因為去做志願者而死,這一次又是舞蹈公益,所以寧海遠才會那麼激動。這是所有人心口的疤,如今突然揭開,誰也受不了。

寧蓁給他道謝。

他勾了勾唇:「欸,有一點你記住了。」

她抬起眼睛凝神去聽。

「我房間裡的東西,不能隨便看的哦,萬一看到了什麼不得了的東西,害羞的是你不是我。」

寧蓁趕緊點頭。

她不看,她一定不隨便亂看。

她說到做到,當真很乖地睡覺。按理說,這樣的話,通常更會勾起人的好奇心。

——你別看,千萬不能看。

——怎麼辦,本來沒想看,這樣一說就特別想了。

但寧蓁,她好奇心著實不強烈。

而且她……懂禮貌,不會動人家東西的。

沙發上的陸執輾轉難眠,心想,我都暗示得那麼明顯了,她肯定得因為好奇去看看吧?這傻姑娘沒心眼,是真不把他當男人是不是?

有些時候,欲|望不說出口,不代表不存在。

一|夜相安無事。

難受的人還是陸執。

第二天是週三,寧蓁堅持去上課。糟糕之處在於,部分書在家裡,她現在不想回家。

陸執把自己的書給她:「反正我用不著。」

學校裡的情況,卻是寧蓁萬萬沒想到的。

這世上好事者有,但很大一部分人,不會閒得沒事對別人惡意攻擊,況且這件事目前還沒有徹底傳開,知道的只是很小一部分人。

童佳興沖沖地拉住她:「天吶蓁蓁,你好棒哈哈哈,我以為你已經放棄跳舞了呢,你都不知道我之前有多遺憾難過。我小時候就覺得,我們那群人中,你最像小公主了,又聽話又白淨,還會跳舞,簡直小仙女一樣。你說不跳舞我還難過了很久呢,現在你終於想通啦哈哈哈,我的小仙女又回來了。」

寧蓁被小青梅的友善逗得一笑。

其實跳舞的她雖然和平時大不一樣,但是說真心話,非常漂亮。看到那段視頻的,大多驚|艷讚歎,譏諷的也只有暗地裡譏諷了。

更重要的是,今天出月考成績。

有了值得關心的東西,每個人都是期待又忐忑的。

班主任趙軒不言苟笑,宣佈成績時卻難得有了一絲笑意。

「這次月考,我們班的同學發揮非常不錯。班上一共五十名同學,年級前五十我們班佔了四十五個。」

此言一出,全班唏噓。

百分之九十的占比啊!

不愧是一班,全員尖子生。

趙軒喊了一聲安靜:「希望大家繼續保持,你們本來就是年級前五十,所以這樣的水平才是正常的,高三不能心浮氣躁,能沉得下心的人才能勝利到最後。」

隨後是老規矩,看成績。

這件事弄得童佳一直悶悶不樂,她這個月挺努力的,沒想到還是班上的吊車尾,倒數第二名。

她身邊的寧蓁,正數第二。

正數第一的,是班上一個很沉默的女孩子,也是她們一班最勤奮的人,下課都在學習,從不間斷。她比寧蓁還要高七分,年級第一。

童佳心塞死了,不怕別人聰明,最怕的是比你聰明的人還比你努力。

簡直不給她留活路!

與一班相比,七班的氛圍就沉重多了。

大抵每個普通班在高三第一次月考都有這樣的心情,自家的好孩子被別人拐走了,剩下一群熊孩子使勁兒蹦躂。

成績與以前相比也就不忍看。

七班推選了新的班長,是個活潑外向的女孩子。

她提前弄好成績條發給班上的每一個人。

七班一陣哀嚎……

暑假浪久了,第一次考試難免收不了心。

陳東樹他們才打完籃球回來,一看教室裡的情況也激動了。

陸執這段時間都不和他們一起玩了,一有空就摸出本書在那裡看,簡直成了七班一大奇景。

三個汗津津的少年都不關心自己這破成績,衝到陸執面前想看他的成績條。

臥槽賭約的結果就是來得這麼刺激這麼快。

陸執看了一眼,反手壓|在桌子上,冷冽的眉眼微沉。

臉色不太好看。

陳東樹心裡要笑死了,然而面上不能表現出來。

前幾天還在說s話的執哥,今天頭頂就一片烏雲,由此可見,做人還是低調些好。

他湊過去:「執哥,給我等瞻仰一下您的成績唄。」

陸執冷冷道:「瞻仰個鬼。」

這下都清楚他考得不怎麼樣了。

林子川也開始緊張,那個3八是他猜的啊!要是讓猜50的陳東樹贏了,那估計他要被玩兒得很慘。

林子川問:「阿執,你考得怎麼樣啊?」

陸執皺眉,懨懨開口:「很垃圾。」

三個少年心裡都忍不住想,很垃圾到底是有多垃圾?七班一共5八個人,這個垃圾程度有待猜測。

陸執心情有一瞬間郁卒,但他也不是那種遮遮掩掩的人,把自己的成績條丟給他們。

陳東樹:「……!」

林子川:「!」

肖峰:「哈哈哈哈哈哈臥槽。」反正他是中間那個猜45的,怎麼都不會輸,一看成績,簡直驚呆了。

肖峰給陸執比了個大拇指:「執哥666,不愧是高智商人才。才一個月就進步這麼大。」

陸執的名次是42。

完全靠自己實力考出來的四十二。

陳東樹、肖峰、林子川分別猜的是50、45、3八。

所以最後贏的人是肖峰,差三。林子川差一點贏了,輸的人是陳東樹。

陳東樹想想那個自己提出來的可怕賭約,簡直控制不住自己:「臥槽執哥你不是人,考這麼好還說自己考得垃圾,我要被你害死了。」

沒辦法,對他們這種常年班上倒數的人,能考42真的是比較逆天了。

陸執眉眼沉鬱,他是真的不太開心,心裡很煩躁。

林子川看了他一眼,隱隱有幾分懂他的心思。

肖峰和陳東樹不清楚,但他林子川是清楚情況的。從暑假開始,陸執就開始自己學習基礎,默默努力,算起來,其實有三個月。

他默默地努力了三個月。

只是很少有人知道而已。

就以外人來看,陸執的進步很大了,一個幾乎沒什麼基礎的人,能在5八人的班上考42,算得上進步很快了。

可是陸執他最近一個月,幾乎每個只睡四五個小時。

科科惡補。

他付出了很多,得到的這點卻還遠遠不夠。

他煩躁地揉揉太陽x,他家那個傻姑娘看著傻,但成績竟然那麼好,也是個難解之謎了。

學習真他|媽是個c|蛋的東西。

他一拳錘在桌上。

三個少年木木地看過來。

陳東樹說:「您這是高興瘋了?」

陸執冷笑:「我等著看你去表白,肖峰,我覺得十班的那個胖妞不錯,挺適合陳東樹的。」

肖峰笑噴了:「好好。」

陳東樹:「……」臥槽,執哥怎麼知道他們的賭約?媽的還推薦了人選!

於是下午的時候,十班外面圍了一大群學生看熱鬧。

陳東樹僵硬著臉,把十班的小胖妞李芳芳叫出來。

他願賭服輸,但可惡的是,肖峰還找七班才華橫溢的女班長寫了表白的台詞。他得照著台詞念——

「芳芳啊,自從見到你的第一面,我就沉溺於你的美麗無法自拔,你的聲音是我聽到過最好聽的聲音,你的臉蛋總是出現在我夢裡,我想你想到睡不著……」

來個人告訴他,這真是「才華橫溢」的女班長的手筆?尷尬到死的台詞,確定不是在整他?

「看見你的每一秒,心跳激烈到可以停,但是看不見你的時候,思念又將我佔據。如果你可以接受我真摯的愛意,那麼我要對你說出那幾個字——」

陸執站不遠處,勾了勾唇角:「大聲一點啊。」敢用他來打賭,就得學會承受後果。

陳東樹野獸吼:「我喜歡你啊啊啊啊啊啊啊!」

李芳被他嚇了一跳,翻了個白眼:「神經病。」

人群笑開。

陳東樹滿臉黑線,臥槽,小胖妞都嫌棄他了喂,他陳小少爺以後還怎麼混?

陸執最近三觀挺正,他過去拍拍陳東樹的肩膀:「給人家道個歉啊,你們開玩笑,以後別引火上人家的身。道歉也要大聲點。」

陳東樹快吐血了,悻悻道了歉。

李芳倒是挺訝異的,這姑娘心大,擺擺手示意沒事,她還對陳東樹說:「下次你再來的話,記得別吼了,吼得我耳朵疼。」

「……」沒有下一次謝謝。

這件事很快當笑話在高三傳開,但陳東樹道了歉,也就相安無事。

唯有童佳愣愣的,趴桌子上,之前還揚言要奮起直追好好看書,現在整個人無精打采在發神。

寧蓁看著有點擔心:「佳佳,你怎麼了呀?」

童佳突然握住她的手:「蓁蓁,你說他們那群人,是不是沒有心的啊?隨便玩弄人家的感情,就跟玩個小玩具似的。」

寧蓁不解:「你說什麼?」

童佳鼓了鼓腮幫子:「唉沒什麼,真煩。」她心情複雜,但是這種感受不能強加給寧蓁,每個人都應該有自己的判斷力,不受別人的干擾。

總之她現在覺得,陳東樹什麼人呀真的是!煩透了。

這件事的熱度還沒過去,從走廊回來的同學又帶回來一個驚天大八卦——

「我天吶,陸執他們又打架了!二樓的廁所裡,他把何明往死裡毆!」

教室裡一下子炸開了鍋。

童佳顧不得複雜的心情,猛然直起身:「什麼什麼?陸執之前是不是打過那個什麼何明,當時還打進醫院了來著,這回怎麼又……」

她沒說完的話是,之前都以為陸執是為了余姍姍打何明。可是余姍姍默默退學以後,陸執淡定得跟沒事人似的,大家才知道不是。

然而這一回呢?陸執又是為了誰?

往死裡毆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