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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初賽

寧蓁趕緊給他打電話,電話接通,陸執的聲音有點兒啞,聽不出什麼情緒。

「寧蓁,終於捨得理我了?」

不安和愧疚湧上來,寧蓁輕輕開口:「陸執,對不起。」

他笑了:「嗯,沒關係,還記得檢討書不?」

檢討書?

寧蓁一愣,想起他戲謔般寫的檢討——都是陸執的錯,寧蓁永遠沒有錯。

她心裡酸酸軟軟,不知道說什麼好,只好問他:「你等了一上午啊?」

那邊輕輕嗯了一聲。

其實不是一上午,陸執坐在駕駛座上,看雨幕匯成簾,又被雨刷器刮下去。

他等了一|夜加一上午。

他昨天凌晨從b市開車跑的,陸老爺子不攔他,陸明江毫無所覺。

他開了整整一天的車,又在她家小區外面守了一|夜。

第二天早上八點才捨得叫她。

兩天沒合眼,他揉揉太陽x,笑得無奈:「心疼我就來見見我啊。」

他算不得什麼守規矩的人,世上大多數規矩法則在他眼中形同虛設,上樓去找她的念頭起了好幾次,但終究想到她膽兒小,經不住他折騰,只能坐車裡等。

「陸執,你別等了,我不在a市。」她捏緊手機,愧疚感如潮水般湧過來。

陸執勾唇:「想騙我?」

「我真的不在。」

陸執驀然沉默下來。

他覺得自己真他|媽像個笑話。

活了十八年,第一回巴心巴肝對一個姑娘,人家連半點憐惜都捨不得給他。他怕她也和余姍姍一樣,嫌他窮,特地回了趟b市,與陸家老爺子達成共識,拿回了自己母親留下的那部分資產。

沒成想開著跑車回來,連人家小姑娘的面都見不到。

他脾氣算不得好,心中郁氣堵得慌。

說話的語調就有點兒冷:「你在哪裡?」

寧蓁絞緊手指頭:「你別來找我了,我有很重要的事。」

陸執低笑一聲,寧蓁按開電梯,聽他那笑聲就知道他生氣了。終究是她不對,早知道他固執,就不該讓他等那麼久。

她怕進電梯沒信號,猶豫著站外面,旁邊一個阿姨大聲道:「進去不小姑娘?不進去就別站這裡。」

寧蓁趕緊道歉,退到一邊。

陸執突然出聲:「寧蓁,一個穿藍色上衣,黑色長褲,戴著眼鏡的人,很像我們學校的徐老師。」

寧蓁一噎。那不就是徐倩的慣常穿著!

「她打著傘回小區,你說我要不要過去打個招呼?」

她心裡一緊:「陸執,你別亂來。」

他修長的手指扣在方向盤上,這個時候倒是不急了。「那乖一點,給我說說你在哪裡?」

寧蓁心裡發寒,她來s市的消息只有外公和外婆知道,上輩子到她死,陸執恐怕都不知道她會跳舞的。

她總覺得,一旦說了,她和陸執之間更加牽扯不清。

兩人之間安靜了一瞬。

陸執勾唇,按了下喇叭。寧蓁忍不住道:「你做了什麼?」

「那位徐女士看過來了。」

「……」

寧蓁哭笑不得,這是在威脅她嗎?她磕磕巴巴道:「在、在s市。」

她不能再騙他,是她不對,讓他等了那麼久。

寧蓁想了想,勸道:「我真的有很重要的事,陸執,你……你假期快樂。」

那聲生日快樂在唇齒縈繞了一瞬,被她及時更換掉。差點露了餡。

陸執皺眉,想不通她去s市做什麼。

外面徐倩拎著菜,朝他這邊看了一眼,離得遠看不清車子裡面坐的人,徐倩沒多想,邁著步子進了小區。

陸執再看手機時,通話已經掛斷了。

嘖,果然是個小沒良心的。

他點開手機,試著搜索s市,彈出的頭條讓他挑了挑眉。

舞蹈大賽?

陸執將手機一扔,想到了一個看起來不太靠譜的可能。寧蓁該不會去參加比賽了吧?

那麼乖的女孩子,一個人去參加跳舞比賽?

他想起之前看到她手中的「飛熒舞蹈室」的傳單,又覺得這個猜測非常有可能。

跳舞的寧蓁?他眸子暗了暗。

他原以為瞭解她夠多,膽子小,乖,脾氣好,軟萌可欺又善良。

他忍不住罵了句髒話,他收斂性子好好學習,本來以為他們總會越靠越近,沒想到她突然來這麼一出,他看到的,可能只是她性格中很小的一部分。

聽到了她的聲音,見到了她的臉,還有更大的秘密在瞞他。

哪裡是膽子小?騙他騙得很順手啊。

陸執冷著臉,查了下去s市的機票,晚上九點的航班,到s市剛好十一點。

這小慫貨敢騙人,想來也承受得住騙他的後果。

寧蓁下午在房間練舞,陸執一直沒再打電話過來,她鬆了口氣。

徐阿姨和爸爸那邊也沒動靜,看來陸執並沒有亂來。

雨下得小了,夏季的天氣多變,快到黃昏時候,太陽一出,地面反而干了。

寧蓁房間的地理位置好,拉開窗簾,遠遠能看到比賽大廳的外面人來人往,有人臉上寫著興奮,有人堆滿失落。

初賽的效率高,晉級與否十多分鐘就能知道結果,很多被淘汰的人也沒心思看其他人比賽,神情懨懨地回家。

許是心態平和,她倒是一點都不緊張。

寧蓁第一次體會到了重生的好處,這個稚嫩的身體,曾跳了八年舞蹈,每一個基本動作一開始重拾比較陌生,但多來幾次彷彿靈魂得到了呼應,每一次旋轉,抬手,彷彿是刻在骨子裡的動作。

努力了二十多天,她竟然真的找回了以前的感覺。

身體很輕,很柔|軟。

她舞蹈基礎是和其他小朋友一起學的,後來是媽媽段盈親自教她。

段盈說:「你跳舞,是因為你喜歡它,你沒必要成為最專業的舞者。舞蹈是這世上最不應該被約束的東西,我只希望你感到肆意而自由。」

肆意、自由。

兩個離她很遠的詞。

段盈去世以後,她聽到最多的話就是,你要乖,你要好好學習。

很久很久都想不起那種感覺,自信,肆意,張揚。

但這些彷彿是壓抑在骨子裡的東西,只需要一個契機,依舊能盛放。

寧蓁沒有吃晚飯,她飽腹跳舞會不舒服。

上午領號碼牌的時候,工作人員說了,她的號碼牌怕是要晚上十點多才能上場。

天色暗下來,比賽大廳的燈光卻亮如白晝,儘管已經很晚,台下觀賞席位依舊坐的滿滿當當。燈光忽明忽暗,這種大型比賽,初賽都十分鄭重。

寧蓁九點半來的比賽場地。

這會兒再一看手機,22:3八,一個小時過去了,還是得要一會兒才能輪到她。

她坐在後方,心裡很寧靜,就安安靜靜地看其他人表演。

時間掌控果然很嚴格,每個人三分鐘。

台上跳舞的人只能聽自己提供的音樂來掌控時間,有些時間到了,但表演還沒結束的選手,在台上就嚇得臉慘白。

參賽的人有男有女,寧蓁認認真真看了一會兒,參賽的人底子都很不錯。

許是因為初賽,很多人跳得都很保留。

台下偶爾幾聲掌聲。稀稀拉拉,其實哪怕不會跳舞的人,都能根據視覺感受來判斷哪些跳得好。

掌聲大的時候,表演肯定就還不錯的。

快到十一點的時候,一個男生吸引了寧蓁的目光。

或者說,是全場的目光。

他穿黑色的襯衣,上面印著兩個白色的英文字母「j」,下身一條淺藍的牛仔褲。

很尋常的裝扮,甚至太過隨意了,都看得出他有幾分漫不經心,更像是過於自信。

骨子裡的倨傲感,讓他看起來很耀眼。

何況,他跳街舞。

勁|爆的音樂一響,全場愣了一瞬,隨後就是持續不斷的尖叫聲和掌聲。

「……」寧蓁才知道,這原來不是一個死氣沉沉的大廳。

參賽者大多是女孩子,街舞本來就容易看得人熱血沸騰,跳舞的人還很帥,女孩子們紛紛尖叫,場面一下子熱鬧起來。

他每一個動作簡單卻狂|野,無聲透著激烈。

跳的明明是最簡單的hiphp,看起來卻比難度最高的breaking還要帥氣。

寧蓁眨眨眼,好厲害啊。

看得她也有點兒激動。

三分鐘像是濃縮成了一瞬間,音樂靜下來的時候,人群一陣激烈的掌聲。寧蓁也忍不住為他鼓掌。

台上的少年卻彷彿沒有感覺到台下的瘋狂,他站直身體,不情不願地朝著評委席鞠了個躬,下了舞台。

寧蓁笑出來。

這種性格,怕是評委都要被氣死。好在實力派沒帶怕的。

接下來就平靜多了,沒再引起剛才那樣的轟動,大家都會跳舞,若不是打從心裡歎服,是不會失控到為別人瘋狂喝彩的。

她再一看時間,十一點半了。

半夜了,時間過得真快。

主持人念號碼牌,寧蓁起身,終於到她準備了。

許是被之前的情緒感染,她竟然有種淡淡的緊張感。

重活一輩子,這是她第一次站上舞台。

燈光打在她身上的時候,靈魂彷彿也一瞬間跟著亮起來,無數雙眼睛落在她身上。

寧蓁穿咖啡色的短袖,黑色的短裙,白皙的腿修長筆直。

她梳的丸子頭,配上黑色的中跟小皮鞋。

這身裝扮,也是隨意得過分了。

甚至猜不透她要跳個什麼。

台下的姜柘抬了抬眼。

衣服上「j」兩個字母在沒有燈光的地方同樣顯眼,他瞇起眼睛,表情微妙。

台上的姑娘,第六屆的冠軍,寧蓁。

音樂響起的時候,整個大廳安靜了一瞬。

這麼隨意的裝扮,竟然跳拉丁舞!

高跟鞋都不穿就跳拉丁舞!

音樂最開始很和緩,她的動作也輕而柔和,要不是標準的舞步和手勢,還以為這寧靜淡雅的姑娘要跳民族舞。

這是要跳纏|綿嫵媚的ruba?誰知道在十來秒的時候音樂一轉。

熱烈的音樂聲響徹整個大廳,她一改先前的羞澀柔媚,舞步一瞬間歡快激昂起來。是saba!最激|情熱烈的舞蹈!

沉寂的大廳驟然響起一陣歡呼,不知道誰帶頭尖叫了一聲,台下的尖叫不絕於耳。

她的步子更快,臉上帶了笑意,卻不再是淺淺的羞澀,變得張揚而熱情。

搖曳的舞步,飛旋的裙擺,沒有高跟鞋,她依然把saba跳得超級漂亮。

姜柘輕輕「嘁」了一聲,唇角勾起來,還是看冠軍跳舞帶感。

他傲,其他人在他眼裡,都是手下敗將,全是垃圾。

寧蓁最後一個動作停止的時候,音樂打了個旋,也一瞬間停下來,不多不少,剛好三分鐘。

她臉上的笑容依舊明媚張揚,對著評委席鞠了個躬。

在直起身抬眸的一瞬,寧蓁臉上的笑意僵住。

大廳最前面,黑髮少年眸若寒夜,含著複雜的情感,以及來不及消散的驚|艷。四目相對,他唇角勾勒出一個森森的笑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