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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騙自己

她當然知道他是有脾氣的人。

霸道的壞脾氣。

她掙脫不開,耳畔是他的心跳聲,快速而有力,他出了一身汗,氣息不穩。

「你鬆一鬆。」寧蓁伸手推他。

他垂眸看懷裡的人,到底怕她生氣,鬆開了手臂:「不許再跑聽見沒?」

寧蓁悶悶地嗯一聲。

跑也跑不過呀,她不想找罪受。

樹影遮蓋下來,小巷一時安靜。

陸執平復呼吸,輕聲道:「寧蓁,我的情書。」

他伸出手,藍色的信封遞過去。

一團很小的水跡在上面,應該是被他的掌心汗濕。

她很早以前就知道,陸執向來執著。

他黑色的額發濕透,眼睛卻晶亮。

他伸出手,安靜地等待她動作。

寧蓁指尖微微蜷曲,接了過來。他驀然笑了,眼裡的笑意濃郁,寧蓁有幾分無措,她低下頭:「那我走了。」

「你先看看行不行?」他歪頭笑,「寧蓁同學,我怕你一走就扔垃圾桶了。」

她紅了臉,她有那麼壞嗎?

「看看,嗯?」

寧蓁咬唇,拆開了那封信。

白色的紙張,黑色的文字意外地寫得認真整齊。

很厚很厚的情書,全是那六個字。

寧蓁看清紙上的字,怔了怔。

他低低笑道:「知道你會賴賬,我也就騙騙自己。」

寫一遍愉悅一遍。

心在動,身體就永遠不會累。

他寫的六個字是——寧蓁是陸執的。

寫了一萬遍,他險些以為是真的。

他見她呆呆的模樣,又忍不住心癢,喉結微動:「答不答應啊?」

寧蓁退後一步,手指捏緊紙張。心跳如擂鼓。

緊張成這樣,他遺憾地收回手。

她才啟唇,就被他略微煩躁地打斷:「別說拒絕的話,聽來聽去都是那一套。」

他彎腰,對上她漂亮的眼睛,語氣有點兒痞:「喂,我哪點不好?說說唄。我改啊。」

寧蓁失語,其實讓她說,她什麼都說不出來。

這一年的陸執很好,真的很好。

他見她不答,唇角微揚:「說不出來,嗯?寧蓁,說實話,你其實對我不是沒感覺吧。」

一瞬間的靜默,她捏緊手中的信紙,輕輕搖了搖頭。

他眸中的色彩黯淡下來,很快嘖了一聲:「給我抱一下行不行?」他盯著她的眼睛,「就抱一下。」

寧蓁還記得上次他抱她時做的壞事,「不要,你說話不算數的。」

「這次真的算數。」他無奈地笑,「很長一段時間都見不到你,你又不肯想我,給我抱一下,就不來煩你好不好?」

他張開雙臂,眉眼清俊:「自己過來,還是我過去?」

風吹動她淡藍色的裙擺,他作勢走過來。

寧蓁上前兩步,輕輕地抱了抱他,一觸即離,輕柔得讓他彷彿以為是錯覺。

鼻尖縈繞著她身上的香氣,那味道一瞬即遠離。陸執手指握成拳,沒再為難她:「寧蓁,你走吧。」

好歹她主動過了。

沒什麼不滿足的。

她最後看他一眼,轉身往外走。陸執目送她的背影消失在街角,低低罵了句髒話。

他就不該心軟,才放她走就後悔了。

陸執靠在牆上,手指觸到褲兜裡的手機,他摸出來。

點開照片。

全是同一個人。

她挺直的背影,認真寫題的模樣,嬌憨的側顏。

他手指上下滑動,唇邊帶上一抹笑。

沒結束呢。

他們之間,才剛剛開始。她已經邁出了那一步,剩下的九十九步,由他來走下去。

假期過得既緩慢又快。

那封情書被她壓下相冊下面,上了鎖,成了寧蓁難解的兩樁心事。

一件她開始追逐,另一件卻應當捨棄。

幸好現在還早,兩件事都還來得及。

唐琢出發去他外祖父家那天是七月十八號,寧海遠和徐倩都在上班,唐琢起晚了,自己坐大巴去q市。

天氣y沉沉的,唐琢沒和寧蓁打招呼,拖著行李箱出了門。

行李箱的輪子在客廳發出巨大的聲響,寧蓁在房間裡練舞的動作停了停。

她有幾分猶豫,作為繼姐,她不知道該不該送一送他。

雖然唐琢對她不鹹不淡,但徐倩對她真的很好。

這一猶豫,唐琢就走出了家門。

寧蓁關了舞蹈視頻,站在窗邊往樓下看,小少年穿著深藍色的t恤,拉著行李箱面無表情地往外走。

不管前世今生,唐琢應該都不喜歡這個家。

他和寧蓁一樣的處境,卻又不及寧蓁,好歹徐倩想和寧蓁親近,寧海遠對著唐琢卻只有尷尬。

他的背影才消失,天空飄起了雨絲。

灰濛濛的天色,看起來很壓抑。很小的雨,有漸漸下大的趨勢。

寧蓁推開窗戶,伸手感受了下冰涼的雨絲。

她等了兩分鐘,唐琢始終沒有回來。

寧蓁合上窗戶,拿了兩把傘穿鞋出門。

她跑著去的,雨絲飄在臉上,不一會兒雨果然越下越大了。

她也顧不得那麼多,加快步子,很快就看到了唐琢的背影。

他還是那個速度,沒有因為下雨加快步子。

「唐琢——」她喊了一聲,前面的人停下腳步,回過頭。

寧蓁追上去,她跑了好一會兒,喘著粗氣,也來不及打開另一把傘,用自己這把遮住他,一面把另一把傘遞過去:「你拿著這個。」

唐琢身上半濕,頭髮上也沾了雨珠,他沉默地看了她一眼,出聲道:「不需要。」

「你拿著吧,到了q市你還要走一段路,到時候雨還在下容易感冒。」她乾巴巴地勸,一直知道這孩子不太喜歡她,她也從來沒有湊上去自找沒趣。

唐琢接了傘,寧蓁才鬆了口氣。

「你到了以後,記得給徐阿姨打個電話,免得她擔心。」

唐琢抬起眼睛,很冷漠地看了她一眼:「那是我媽,我自己知道,不需要你c心。」

氣氛冷下來。

寧蓁扯了扯嘴角:「我知道了。」

強行組合的家庭本來就面臨很多問題,重生回來,她雖然願意接受這個家,但是唐琢不願意,她也就不會已姐姐的身份自居。

唐琢撐開傘,退出她的傘下。

拉著行李箱往前走。

走了好幾步,他皺著眉回過頭:「你自己在房間動靜小點。」

沒頭沒腦的一句話,寧蓁反應過來先是尷尬,後來耳尖都紅了。

唐琢的房間在她隔壁,她練舞不可能沒聲音,原本以為已經足夠謹慎,唐琢也一直沒什麼反應,沒想到他知道。

被一個十四歲的少年知曉秘密,除了無盡的尷尬,她還有愧疚。

寧蓁訥訥道歉:「對不起。」

她不知道打擾到他了。

唐琢沒什麼情緒,也不回答,轉身拉著行李箱走。

寧蓁沒辦法,咬牙道:「唐琢,你能不能別說出去?」

雨簾中,唐琢沒應聲,也沒再回頭。

唐琢不在家,她練舞就方便了許多,徐倩和寧海遠都和以前無異,寧蓁鬆了口氣,唐琢應該不會說出去。

日曆一頁一頁地翻,她心中的緊張感反而淡了。

寧蓁沒太在意名次和獎項這種事,她欣慰的是能重新站上舞台,與以前的自己握手言和,不再逃避。

個人舞蹈,跳ja會比較好看,她時間倉促,也不如以前熟練,因為選擇跳。

是爵士舞的一種,由芭蕾舞演變而來,是優雅和自由的融合。

重生以來,這是她最安寧的一段時間。

陸執沒有食言,假期過了這麼久,他真的沒來打擾她。

只有某一天清晨,她打開手機,看到一條他的短信。

想你快想瘋了

接收時間是04:35。

是瘋了,想到半夜輾轉難眠。

但除此之外,他徹底安分下來,不知道在做什麼,也不知道他人在哪裡。

寧蓁關上手機,沒有回他。

一切都會好起來,她於陸執,才不過剛剛相遇,她還不是他生命中戒不掉的東西。

翻日曆的時候,她看著標紅的7月30日,突然想到7月29日也是個特殊的日子。

是陸執1八歲的生日。

他上學上得晚一年,比班上大多數人都要大一歲。

寧蓁忍不住笑了笑,嗯,重生回來的自己,心理年齡19了,比他大。

哼,一個才成年的少年,哪怕是整天痞痞的霸道樣,她也沒理由犯慫的。

寧蓁一直不知道自己一旦跳舞,膽子和自信都會回來。簡直不像她,卻又是更美好的她。

外公和外婆知道她會參加比賽以後,都特別高興。

她這次沒有回去陪兩位老人,他們也非常理解。

外婆給她出主意:「你提前兩天去s市,坐飛機過去,早點去調整狀態,你爸爸那邊,就和他說來了我們這裡。」頓了頓又說,「蓁蓁,你注意安全,別像你|媽媽那樣……」

說到後面有些哽咽。

寧蓁媽媽當年和一群志願者一起去支教,她聽說那些大山裡的孩子可能一輩子都沒機會接觸舞蹈,不顧寧海遠的反對去了深山。

當時外公和外婆都贊成她去。

老人家活了大半輩子,知道自己女兒和外孫女是天生的舞者,靈魂裡熱愛跳舞。

沒成想後來暴雨滑坡,她被送回了的時候,只剩下冰冷的屍體。

寧蓁母親留下的最後一句話,卻是笑著讓她好好跳舞,不許偷懶,她回來要檢查。

但跳舞最後卻成了寧家最忌諱的事情。

寧蓁再也沒有提過,早已忘卻了自己曾經也和媽媽一樣熱愛舞蹈。

她曾也是最耀眼開朗的小姑娘。

誰也不會懂那種感覺,像是生命被剝離了一部分,世界的一半還在喧囂,另一半卻安靜下來。

她最後決定2八號飛往s市。

自己的那筆錢用來買了新的參賽服裝,以前跳舞的衣服她很早就丟掉了。

2八號的晚上,她收到了陸執的電話。

少年的嗓音微啞,卻透著笑意:「寧蓁,想我不?」

「陸執。」

「嗯,沒忘了我就好。千里迢迢趕回來,就怕你連我是誰都忘了。」那邊似乎夾著呼呼的風聲,低低的喇叭聲響起,她怔了片刻:「你在開車?」

那邊低笑一聲,不答她。

良久,他開口:「寧蓁,29號,陪我一天行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