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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虔誠

喻嗔自己敲了幾下,但她不知道管不管用。她回到浴室開了一下花灑,依舊一滴水不出來。喻嗔只好再次回到陽台上,盛夏的陽光溫暖,披條浴巾並不冷。

她始終覺得哪裡不對勁,喻嗔四處看看,大樹枝繁葉茂,雀鳥躍上枝頭,偏頭看她。

喻嗔低眸,終於看見樹下的少年。

因為大樹繁茂,他一身褐色運動服,十分不打眼。

他也正好抬起頭,對上她的眼睛。少年眸光帶著幾分閃躲,別開眼睛。

喻嗔愣了愣,她看看自己的角度和他的角度,臉一下紅得徹底。

她頭腦空白了一瞬,忍住了一聲沒吭,跑進屋子裡找了夏涼被裹住自己。

喻嗔回到陽台,怒道:「柏正!」

柏正的反應也很快,趁她藏春光,他手上的血全擦到棒球帽上,然後把帽子往樹枝上一掛。

少年調整好表情,手插兜裡,含笑應了一聲。

「你在這裡做什麼!」

「不很明顯嗎,找你啊。」

「你看到什麼了!」儘管很不想問這個問題,但喻嗔實在忍不住。

柏正頓了頓,看一眼她裹到腳踝的被子,道:「你家熱水器壞了。」

別的呢?喻嗔漲紅了臉,到底沒勇氣再問這句話。

柏正仰頭,問她:「我會修,需要幫忙嗎?」

喻嗔立即否決:「不要,你趕緊走。」

柏正並不意外,懶懶靠樹邊:「那你修,我看著你修好。」

喻嗔能修好才怪!她又羞又惱,柏正肯定站了好一會兒,往她浴巾底下看。她拿起陽台上的紙板、塑料瓶扔他:「混蛋,流氓。」

她準頭不好,這些東西又沒有什麼重量,不需風吹,落下去也不在她想砸的地方,因此很少有砸中的。

柏正躲也沒躲,任塑料瓶輕飄飄砸到自己腦袋上。

陽台上少女快要爆炸了。

他笑道:「夠了啊,你這樣不熱嗎?」

柏正也明白喻嗔不會給自己開門。

她認定他耍流氓,儘管他真不是故意撞見她……

但少女顯然十分惱,她家積攢起來,準備賣的「廢品」全扔在他腳邊了。

柏正乾脆往樹上爬。

他動作很利落,甚至帶點兒酷,喻嗔頭皮發麻:「你做什麼?」

柏正站在枝幹上,半蹲著,蓄力前看她一眼。

粗壯的枝幹離陽台少說兩米距離。

他眸光冷靜沉著,往喻嗔家陽台上一跳。

喻嗔摀住唇,壓抑住驚呼聲。

下一刻,少年成功落在了她家窄窄的陽台上。

喻嗔被嚇得心砰砰跳,他還有空逗她:「刺不刺激?」

「你有病嗎?摔下去怎麼辦?」

柏正眼裡帶著笑意:「還知道關心我啊,不是認定我耍流氓嗎?我先幫你把熱水器修好,別生病。」

他神情頗坦然,逕自走向熱水器。

喻嗔一時倒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冤枉了他。

柏正身高足夠,抬手就能檢查問題。

剛剛看到那一幕太讓人上火發躁了,他心不在焉,把螺絲釘擰回去,喻嗔走到他身邊,帶著幾分彆扭,輕聲問:「你真的什麼都沒看到嗎?」

柏正失笑:「對,是。」

喻嗔鬆了口氣,站在他身邊看他修。

柏正怕她感冒,動作不含糊,很快修好熱水器,他道:「你再試試。」

喻嗔剛要點頭,結果他轉身,少年運動褲上,帶著比褐色更深的幾點痕跡。

調香的人,鼻子本就靈敏。

她嗅了嗅,香水味早就散得差不多,那絲他身上淺淡的血腥氣,終於能被人捕捉。

柏正看見她打量的目光,在心裡低低罵了句。

他神情平靜,還算鎮定,手插兜裡看著她:「去洗澡啊。」

少女眸中有片刻茫然,隨即臉色幾變:「柏正,你這個騙子!」

她臉頰像三月桃花,拿起身邊的掃把,毫不客氣往他身上招呼。

「色胚!離開我家。」

柏正說:「巧合,我最近火氣重,當真什麼也沒看見。」

喻嗔再信他,就是最大的傻瓜。

她抿抿紅唇,打在他身上,混蛋混蛋!

柏正讓她打了好幾下,腿上全是喻嗔家掃帚上的灰。他由著她打,半晌握住那掃帚,順手一拉,少女連人帶被子被他扯到懷裡。

懷裡軟軟一團,凹凸有致。

她頭髮亂糟糟的,一半挽起,一半落下。像個炸毛的小毛球。

然而一雙水眸委屈又憤怒,像是要生生咬他一口。

靠這樣近,他終於再次清晰地聞到了她身上那股香。

他眼神溫柔下來,幾乎虔誠地,手指輕輕觸上她臉頰。少女柔軟氣鼓鼓的臉,蝶翼般的長睫。

喻嗔從未見過他眼裡這幾分癡,第一次在他黑瞳中看清楚。

她惱怒道:「鬆手,不然我哥打死你。」

「你可以自己動手。」他點點自己心口,「往這裡打,你隨意。」

喻嗔沒和他客氣,狠狠捶了兩下。柏正笑笑,忍不住在她發頂一吻。

「別生氣,我真不是故意的。」

喻嗔臉頰又開始發燙,她像是捉住了一個心懷不軌的小偷,語氣都快顫抖了,她指控道:「你終於承認了!」

他彎唇,如實誇讚道:「嗯,很美。」

喻嗔呆了好幾秒,反應過來恨不得和他同歸於盡:「柏正!」

柏正握住她的手,揉揉她頭髮:「先去洗澡吧,我不走,就在這裡等你,你到時候過來殺了我都成。」

他把人放開,眼帶笑意看她。

別人說這話,頂多是哄人。可柏正說這話,一下子讓喻嗔想到他自殘那一刀。他的喜歡偏執而熱烈,她真把刀架在他脖子上,柏正估計眼睛都不會眨一下。

她毫無辦法,世上任何一個人,對這樣的人都沒辦法。

喻嗔挫敗極了,跑進浴室,反鎖住門,飛快地洗了個澡。

她換好衣服出來,悶不吭聲,蹬蹬蹬跑去喻燃門口,對著門踹了一腳。

最壞的哥哥啊啊啊啊!

要你何用。

門匡噹一聲響,喻燃組裝模型的手頓了頓,他眼皮子都沒抬。卻也忍不住想,家裡小蠢貨發哪門子瘋?

喻燃踹完哥哥的門,悄悄往陽台上看了一眼,柏正果然還在。

他抬眼:「洗完了?」

喻嗔不說話,他這才從陽台走過來。

柏正第一次來喻嗔家裡,他不動聲色,卻已經把房子打量了一遍。

老舊的天花板都快滲水了,房子很小很爛,但是東西擺得井然有序,一看就知道主人十分乾淨。

他拿起沙發上一隻黃鴨子,低眸笑道:「你的?」

喻嗔搶過來抱在懷裡,默認了。

她看一眼時間,有點兒著急:「柏正,我爸媽快回來了,你先走吧。」

話音剛落,門口就傳來了萬姝茗和喻中巖說話的聲音。

喻嗔臉色都差點嚇得發白。

柏正倒是很淡定,看她一眼,沒有動。

她頭腦發懵,幾乎下意識,推著他往自己房間塞,讓柏正躲一下。她爸媽是認識柏正的,且他出現在這裡怎麼都不好解釋。

柏正十分配合。

喻嗔頓了頓,最後關頭,咬唇看他一眼,把另一扇門擰開,將柏正推了進去。

柏正看見裡面的喻燃,兩個少年對上彼此的眼睛,臉色都沉了沉。

柏正冷笑一聲,回頭輕輕擰了把喻嗔的臉蛋兒。

成,喻嗔,簡直好樣的。

下一刻,鑰匙轉動聲響起,喻嗔顧不及計較,飛快把門合上。

喻中巖看見站在兒子門邊的喻嗔,詫異道:「嗔嗔,找哥哥有事啊?」

喻嗔搖頭:「沒事。」

萬姝茗說:「你臉色怎麼這麼白?和哥哥吵架了?」

此言一出,喻中巖也看過來。他最怕一雙兒女鬧彆扭,聞言想上前去敲敲兒子的門,讓他們有事說清楚。

「沒有沒有,我沒和哥哥吵架。」

喻中巖說:「是不是哥哥欺負你了?這混小子。」

喻嗔攔住爸爸:「爸!哥哥喜歡安靜,不喜歡別人闖進他房間,有什麼我們晚上再說吧。」

房間裡。

喻燃從椅子上站起來,冷冷看門外一眼——小蠢貨原來還知道他不喜歡別人闖進來啊。

他轉頭,看著柏正這個不速之客。

兩個人無言良久。

喻燃不喜歡他,這少年戾氣太重,性格還偏激。儘管上次奶奶去世,是他幫了他們,但是喻燃的世界裡,可沒有人情一說。

他看柏正的眼神,討厭和不耐都快溢出來了。

柏正抱著雙臂,喻嗔不在,他身上討人厭的刺兒就盡數冒了出來,柏少嫌棄地打量喻燃簡陋的房間,眼裡瀰散著幾絲輕嘲。

你以為老子願意待你這裡?

他是真的不願意,柏少直男直得一匹,兩個人在這個房間簡直顯得逼仄。

柏正上前,打開窗戶,估量了一下距離。

喻嗔家在二樓,他直接跳了出去。

*

喻嗔和爸媽心驚膽顫聊了一會兒天,哥哥房間安安靜靜,她憂慮了一會兒,反而想笑。

他們兩個那種性格,天吶!

一個討厭任何人,一個無比討人厭。

喻嗔無意中幹了件壞事,但卻忍不住噗嗤一聲笑出來,活該!誰讓柏正這麼壞,哥哥也從來不保護她。

憋死他們算了。

晚飯的時間點到了,喻燃打開門出來,就看見妹妹在發笑。

她看見他,一瞬間憋住笑意,大眼睛往他身後看了一圈。

她倒是不擔心喻燃指著自己房間說:爸,裡面有個人。

喻燃不是這種性格。

喻中巖道:「阿燃,你是不是欺負妹妹,和妹妹吵架了?」

「沒有。」喻嗔接話道,示意哥哥快坐下。

喻燃走過來,抬起手,生疏地擰一下妹妹臉蛋兒。很好笑是吧?

全家人都愣住。

喻嗔摀住臉,傻眼了。

喻燃冷漠臉,明白地表示:這就開始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