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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心意

那頭掛了電話,姜穗才氣得咬了咬牙。姜水生在屋裡問:「穗穗,誰呀?」

姜穗趕緊道:「沒事,賣保險的,爸爸。」

「哦,那你掛了電話早點睡。」

「好。」

姜穗把才洗完的頭髮吹乾,心中些微氣惱。她今天回來的時候,將馳厭不再買他們的房子告訴姜水生,姜水生當時特別高興,長長舒了口氣,結果晚上馳厭就反悔了。

姜穗打算自己談判一下,如果事情完全沒有轉機,再告訴姜水生。

以前人人都說馳厭脾氣不太好,許是年少時受過的磨練和挫折太多,他心也變得狠起來。姜穗心中忐忑,然而她想起以前自己對馳厭也算不得差,興許求一求情,他的態度就軟化了。

此時「湖光山色」那邊,馳厭又在外面吸了兩根煙,這才走進去。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了,馳厭知道這是錯誤的,幾乎那句話才出口,馳厭心裡就有些暴躁。

水陽看出他心不在焉:「怎麼的?剛剛那個小明星不喜歡?」

馳厭冷冷瞥了他一眼:「你喜歡你就玩。」

水陽摸了摸鼻子:「我可玩不起。」

楊嵩一行人玩high了,在摟著貓女親嘴。

水陽嘖舌:「還是這邊玩得開放,海島那些女人,比男人還粗壯,看著都沒胃口。」他說歸說,卻也不打算上手玩,開玩笑,老闆都不動,他玩得開心算什麼。退一萬步說,應酬可以,有些東西最好不要碰。

水陽目光在貓女身上逡巡了一圈,又看看不為所動的馳厭,不知道為什麼,他突然想起了姜穗。

那少女簡簡單單的打扮,唇紅齒白,一雙勾人的桃花兒眼微微圓,看一眼身體都酥了半邊。年齡還沒多大,以後得多好看啊?就是拿去娛樂圈,也沒人比得上這種風情。

水陽說:「老闆,你喜歡下午那個女孩啊?」人家太乖,水陽都不好意思稱作女人。

水陽本來以為馳厭會否決,然而馳厭僵了一瞬,警告地看了他眼。

臥槽!水陽瞪大眼睛,一下子就明白了,還真喜歡啊。

馳厭煩躁得很:「收起你那副表情。」

水陽立刻笑瞇瞇道:「好好好。」

馳厭抿了抿唇,已經後悔了。說好了不打擾她,他剛才只是腦子沒有清醒,也許也是喝了點酒,才會出爾反爾說那樣的話。

馳厭說:「你明天給她打個電話,就說我今天喝醉了,說的話不作數,她家的房子我不會強制買,也不用和我談話了。」

水陽消化了很久,差點捶沙發大笑,然而他繃得住,憋得很辛苦:「成,不買是吧。」

馳厭心中煩悶:「嗯。」

水陽木著臉:「老闆,一定給你辦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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週二的時候,姜穗收到了水陽的電話。

水陽費了些功夫拿到她的手機號,又趁著姜穗下課時間給她打過去,水陽嚴肅道:「姜小姐,關於你家房子的事,實在讓人非常為難,本來工程要動工了,修個歐式小莊園,可是你們家保留著未免太突兀。」

姜穗輕聲問:「你們依然要買嗎?」

少女聲音輕軟,像是春風拂過水面。水陽昧著良心說:「這件事也不是沒有商量餘地,你要是有空,雙方可以再聊聊,老闆似乎還有其他打算。」

姜穗想起房子,說:「我有空。」

水陽:「今天可以嗎?」

姜穗咬唇:「嗯,我請假。」

水陽給了她一個地址:「那你自己打車過來,費用我們報銷。」

姜穗還是第一次因為這種事請假,她怕晚上去不安全,乾脆請了下午的課。她平時在班上特別乖,因此班主任直接准假了。

以至於馳一銘下午開車來上課,一眼就看到第二排的座位空著。

他問小胖子:「班花呢?」

小胖子訥訥道:「我也不知道,她室友肯定知道。」

馳一銘於是笑瞇瞇地去問鄧姍:「物理老師讓我喊姜穗過去一趟,姜穗呢?」

少年面容清雋,鄧姍愣了愣:「她請假了,好像要出去辦什麼事。」

馳一銘懶洋洋道:「哦。」他的視線掃過姜穗課桌,轉了個彎就出教室門了,馳一銘的主要任務畢竟不是學習,這一點老師都知道。

他一離開,教室立馬八卦起來。

「他膽子真大,老師竟然從來不說他。」

「誰讓人家有背景呢,『承諾』珠寶聽過吧,他家的。」

「哇,怪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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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穗下車付了車費,走進大樓裡。

按照水陽說的,她進了電梯12樓的休息室。

她低頭看了眼手錶,下午時間14:11。

水陽打開監控器,就看見少女的模樣。她不似那天穿著淺青色裙子,而是一身校服。九中的校服外套藍白兩色,姜穗的拉鏈拉到鎖骨以上,下面一條深藍色校服褲子,她綁著馬尾,安靜坐在沙發上,十分乖巧。

水陽突然覺得罪惡。

罪惡的水陽撥通內線電話:「老闆,吃飯嗎?」早過了午飯時間了,工作狂魔還沒出來。水陽有時候無法理解馳厭,三爺對他已經夠信任,然而馳厭彷彿一台不知疲倦的機器,生怕不夠努力。

馳厭皺眉,在看珠寶鑒定書,他冷聲提醒水陽:「你膽子長了,說了工作時間別煩我。」語氣要多惡劣就多惡劣。

水陽說:「真不休息一下啊?」

「滾。」馳厭把電話掛了。

水陽不惱,笑瞇瞇的。一旁喝咖啡的李姿看神經病一樣看他:「知道老闆不會吃你還煩他,你找虐麼!」

李姿就是那天代替談判房子的女人。

她是跟著馳厭從海島過來的,說實話,也算橫霞島嶼一朵花,除了黑了點。這是個標準有能力的女強人,馳厭也只會把這種人帶在身邊。

水陽又拿起電話,撥通內線,笑嘻嘻道:「老闆。」

馳厭啪的一聲摔了鋼筆,眸中慍怒:「在公司待得不耐煩了麼?」

水陽說:「也沒什麼大事,姜小姐說她要來謝謝你,現在正在12樓等呢,你忙我就推了?」

那頭沉默了一下。

水陽瞥了眼監控器,說:「來者是客,小姑娘看著挺可憐的,坐那裡好乖,水都不敢喝。」

馳厭說:「你讓她等一下。」他穿上外套起身。

李姿也看了眼監視器,神色古怪:「那個『釘子戶』?」

「哎呀釘子戶多難聽,人家是真的不想賣,我們才是要奪走小公主城堡的惡龍。」水陽掛了內線,又打通休息室的電話,人模人樣地說,「姜小姐,據我瞭解,這件事能商量,我們老闆這個人心很軟的,你求求情,語氣好一點,老闆就同意了。」

姜穗半信半疑:「真的嗎?」

「當然啊,出去打聽一下就知道,我水陽從不騙人!」

姜穗說:「他不同意怎麼辦?」

水陽給她出主意:「這好辦,他沒吃飯,餓著呢,你請他吃個飯,吃人嘴軟,他就同意了。」

姜穗覺得好不靠譜,然而水陽已經利落地掛了電話,他還特別自覺地關了監控器。

李姿聽到了一切,聲音都變調了:「你騙馳厭先生?」

水陽說:「唔,沒有啊。他不是沒發火嗎?」

李姿回想一遍,臉色慢慢青了。

馳厭……確實沒發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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馳厭走進休息室的時候,少女抬起眼睛看他。

她悄悄捏了捏手指,這是個不悅的信號。她討厭死騙子了,然而騙子現在一句話就能拆了她家房子。她眸中清亮,像是雨後洗過的天空。

馳厭心中那種詭異的難受感又上來了,他錯開眼睛,坐得離她很遠。

他整個人有種可怕的疏離感和冷淡感,他點點頭:「房子的事,抱歉。」

他昨晚不太正常,有些不好的念頭,畢竟年少遇見過這樣驚艷的人,他多少也有些癡念。他不是兩年前的自己了,那些少年隱秘的心思隨著大海日復一日的浪潮聲褪去,他沉澱得內心像一潭死水。

再沒人比馳厭會看人,她從前就不喜歡自己,如今也沒有多大變化。

他能做的最好的成全,就是離人家遠一點。

姜穗聽見他說抱歉,以為他是在說,這房子買定了。她心中慌亂,壓下氣惱,想起了水陽的話,破罐子破摔:「馳厭先生,我請你吃個飯吧?」

馳厭抬眸,他靜靜看了她好一會兒,皺了皺眉。

姜穗出口都覺得自己傻了,才會信水陽這番無厘頭的話,然而下一刻,馳厭說:「可以,走吧。」

他拿著西裝,率先出門,步伐微快,似乎不願多看她一眼。

姜穗跟在他身後。

她摸摸自己的錢包,半晌臉頰紅了,姜穗鎮定到:「馳厭。」

馳厭回頭:「怎麼了?」

「你介意吃蛋炒飯嗎?」

馳厭默了許久:「不介意。」

「噢。」她小聲說,「蛋炒飯很好吃的。」事實是她沒錢,她一個高中生,窮得貨真價實。

馳厭說:「嗯。」

姜穗找的好辛苦,才找到一家特別普通的小餐館。老闆看看男人矜貴的西裝,又詫異地看看少女一身校服:「兩位吃什麼啊?」

姜穗說:「兩碗蛋炒飯。」她壓下羞赧,不敢看馳厭臉色。

蛋炒飯炒的特別快,姜穗吃過午飯了,她用勺子吃了一口,臉色變了變。鹽放多了!

她連忙去看馳厭臉色:「要不,我們換個東西吃?」

馳厭頓了頓:「不用。」他垂眸,吃了好幾口,面不改色。

姜穗都快懷疑自己味覺出問題了。

男人大口吃著飯,姜穗硬著頭皮問:「馳厭先生。」

馳厭平靜地應:「嗯,你有事就說。」

姜穗不抱希望,乾巴巴道:「你能不能別買我家房子呀?我和爸爸都求求你了。」

馳厭動作頓了頓,他腦子好使,在路上就反應過來水陽幹的好事了,因此現在也不意外,依然平靜地應:「好。」

姜穗小心看他一眼:「這次不反悔了嗎?」

他薄唇抿住,從鼻子裡發出一個聲「嗯」。

姜穗已經不信任他了,小聲說:「資本主義沒有信用。」

他終於抬眸看她,用那種姜穗從未看懂的眼神。讓人覺得怪怪的,想要移開眼睛的目光。

馳厭說:「這次不騙你。」他目光明明十分淺淡,透著十月秋色,有幾分壓抑的感覺。似怒,又似低歎。彷彿她是個讓人惱火的小姑娘。

這就很沒道理了,姜穗想,明明是他討人厭。

她眼裡明明白白寫著這句話。

馳厭原本心如死水,偏偏一看見她就覺得不甘,他壓抑著火氣:「有些事情,我兩年前就給你說得很清楚了。」給她告別,說他兩年後一定歸來。

姜穗茫然,片刻睜大眼睛,用一種不可思議的眼神看馳厭。

她時常覺得,那是自己的錯覺,或許那年雨聲太大,霧氣朦朧,她才隱約看見了一個少年最卑微期待的感情。

馳厭豁地起身:「就是你想的那樣,這回明白了?我不會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