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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經過打架事件後,顧旋暮對許忱域僅有的一絲好感也蕩然無存了。

她以為他只是和一些混混壞學生打架,只是沒想到他竟然對秦朗這種好學生動手。還以為他其實有一顆善良的心,以為他只是很外表冷漠,以為他有可能會改變。看來以前真是太把他往好處想了。

許忱域明顯感到了顧旋暮的疏遠,只是他沒有解釋。

而顧旋暮則把許忱域的不解釋當作無藥可救。

看到許忱域身上的新傷口,旋暮再也沒有了以前為他擔憂的感覺。她只是在想如果許忱域哪一天又動手打秦朗了怎麼辦。

那次之後,林婉再也沒過來跟著這個小群體,而是一下課就不知到哪兒去了。

加之,和小嫻她們認真分析後,大家一致推測,許忱域是為了林婉才動手打秦朗的,要麼就是秦朗騷擾了林婉,要麼就是林婉喜歡秦朗而讓許忱域惱羞成怒。

而大家再次一致認為秦朗騷擾林婉是無法想像的事情,還是第二種可能比較靠譜。於是,大家決定許忱域打人的原因是:林婉喜歡秦朗,許忱域惱羞成怒。

看來解鈴還須繫鈴人,於是顧旋暮決定去找林婉談一談。

植物園裡各色鮮花都開了,整片整片在微風搖曳,花海波浪起伏。

顧旋暮不禁想起了樹林裡的小野菊,那散落在風裡的野菊,繼而不禁想起了那個人,心裡又湧起一陣失望。原來不知不覺一年都快過去了。

林婉一個人坐在植物園裡發呆,她最近好像一直都是這種失魂落魄的狀態。

顧旋暮走過去,坐到她對面。

思量了很久,她終於開口了:「我知道你也喜歡秦朗,只是,你可不可以好好調節一下你和許忱域的關係。我希望以後,不要因為你的原因讓秦朗受到傷害。」

在快速說完這一連串話之後,旋暮想自己還是快點離開比較好,免得尷尬。

「是因為你,」

就在她起身準備離開的時候,一直沉默不語的林婉卻幽幽地說了一句話,

「許忱域才打秦朗的。」

風起,花枝簌簌搖晃,散落的枯葉和花瓣攪在一起,在地面上方,有一陣沒一陣地劇烈地打著旋。

顧旋暮轉過頭來驚訝地看著她。

「是因為你。」

林婉起身,「是因為秦朗說了傷你的話許忱域才打他的。」

顧旋暮錯愕,什麼,是什麼一回事,是自己誤會他了嗎?

林婉走到顧旋暮身邊,面無表情地說:「我喜歡的人不是秦朗,而是許忱域。我也希望不要因為你的原因讓許忱域受到傷害。」

上課鈴響了,這是一節自習課。

顧旋暮還想著剛才林婉的話,慢慢地走向教室。反正自習課沒有老師,沒必要太緊張。這個想法讓她嚇了一跳,她突然驚訝地發現自己什麼時候也會變得不守紀律,竟然會鑽空子了。

心裡突然湧起一陣綿綿的情愫,微微有點暖意又淡淡地難以琢磨。

一抬頭,顧旋暮看到走廊的對面,許忱域也正走向教室。

不知怎麼的,顧旋暮不自覺地停了下來,遠遠地看著他。

他低著頭,雙手插在褲兜裡,慢吞吞地走著。一縷紫色的頭髮在週四早晨的陽光下依稀散出藍色的光暈。

許忱域無意地揚起頭,看到了不遠處定定望著自己的顧旋暮。

顧旋暮的心倏地揪緊了,要不要笑一下,還是裝作沒有停下,直接走進教室。

該怎麼辦?

只是來不及多想。

許忱域,並未停頓,直接一扭頭,從後門走進教室。

顧旋暮的心像是掉進了無底洞。當他抬頭的一瞬間,他的臉上是波瀾不驚。還以為他會至少停頓一小下,還以為他臉上至少會透露一絲表情。

但,自己不就是不想和他有任何瓜葛的嗎?剛才那樣子看他又算怎麼一回事呢?他一定覺得自己是個很不可理喻的女生了吧!

顧旋暮低下頭,竟有一絲沮喪。

許忱域的座位就在後門口,他重重地倒坐在椅子上。剛才,他強忍想要多看她一眼的衝動,走進了教室。

她為什麼上課時間還站在教室外面?她剛才是在看自己嗎?她的眼神裡有什麼別的嗎?

他無意間地一抬頭,卻看到了虛掩的前門上放著的水袋。心突然皺縮起來,他飛快地從椅子上跳起來衝出去,可只見到顧旋暮低頭推門進去的身影。

「怎麼砸到旋暮了?」

稀里嘩啦的水聲,之後,死一般的寂靜。片刻,不知誰說了一句,

「好恐怖的疤呀!」

瞬間同學們議論紛紛,像炸開了鍋。

「她,她的額頭,怎麼回事?」

終究是被別人看見了。

許忱域腦子裡轟隆隆的亂成一片,還來不及思考現在應該怎麼做,就看見渾身濕透的顧旋暮轉身衝出去,連跑帶滾地下了樓梯。

他的心竟然隱隱作痛,一個人隱藏多年的傷疤就那樣暴露在眾人的面前。那種刻骨銘心的痛,那些議論紛紛的人怎麼會理解?

當許忱域找到躲在角落裡的顧旋暮時,她正坐在地上,一手抱著腿,一手緊緊地抓著胸口,哭得撕心裂肺。

許忱域走過去,坐到她身邊。

他想要安慰她,卻不知說什麼。只能伸出手臂,抱住她的肩膀。

他輕輕地拂開她濕漉漉的頭髮,溫柔地吻上那道疤。

顧旋暮驟然停止哭泣,她抬起頭,淚眼迷濛地望著許忱域。他憐惜地凝視著她:「想哭就哭吧!但是……」他把她摟在懷裡,「不要再在其他人面前哭。」

顧旋暮的淚無聲地沾濕了他的T恤,他胸膛的暖意透過濕濕的薄薄的T恤傳到她的臉頰上,漸漸在全身瀰漫開來。

次日早晨,許忱域騎車經過經過巷口,竟發現顧旋暮低著頭一動不動地站在路邊。

顧旋暮聽見單車漸近的聲音,猛然抬起頭,怔怔地望著許忱域。

許忱域在她身邊停下,猶豫了一會兒,有些不確定地問:「你……是在等我嗎?」

顧旋暮沒有回答,只重重地點點頭。

許忱域望著她不知該說什麼才好,我帶你去學校?那你坐到後面吧?

好像很傻!

正想著如何開口時,顧旋暮卻逕自走過去,坐上了單車的後座輕輕地攥緊了許忱域的T恤,自然得像那原本就是她的位置。

許忱域舒心一笑,然後便飛快地騎車穿過了小巷。

顧旋暮出現在大家面前時,很平靜,好像什麼事也沒發生一樣,所以同學們也像什麼也沒看見一樣。

體育課上,小嫻走到顧旋暮跟前,內疚地說:「旋暮,上次秦朗在門上放的水袋,那是為許忱域準備的,但沒想到竟然砸到你。」

顧旋暮正在往手上帶護腕,她笑了笑:「沒關係的。」

「可他也太過分了,竟然帶頭起哄!」小嫻氣憤地說,「虧你以前還那麼喜……」

「不重要了,」顧旋暮微笑著打斷她的話,「對我來說,他什麼也不是了。」

說完這話,顧旋暮忽然覺得心裡頓時輕鬆了很多。無意間發現,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自己就沒有以前那麼在意秦朗了,或許以前那也是一種誤會吧!

因為自己一直不敢和男生交往,和男生講話就很緊張,才會有了那種錯誤的感覺。好像是從認識許忱域以後吧,不知不覺就很少去注意秦朗,相反,自己更多時候會想許忱域在幹什麼。

昨天,片刻的寧靜之後,秦朗譏誚的那句「好恐怖的疤啊!」已經讓她徹底從她的王子夢中清醒過來。

想到這兒,顧旋暮向操場望去,許忱域他們正在打籃球。遠遠的,看不清他的臉,但那一縷紫色的頭髮卻分外清晰,於是,笑容就那麼自然地在唇邊綻開。

看著陽光下活力四射的許忱域,顧旋暮心裡突然湧起一陣暖意。她站起身,向他跑過去。

許忱域和鍾白已來到場邊休息,鍾白看見顧旋暮老遠地跑過來,就用手捅了捅許忱域,誒!邊示意許忱域往那邊看。

許忱域轉過頭時,顧旋暮已經站在他面前了。

她溫柔地笑著。

許忱域的臉有些紅了,一時間腦子裡混亂一片,連「有什麼事嗎」都不會問了。

顧旋暮見他這樣,反倒不害羞了,她咧嘴笑道:「星期天可以送我去跳舞嗎!」

好。

許忱域的臉上浮著微微的笑容,飄渺不定。

顧旋暮笑得更開心了,「嗯」她誇張地重重點點頭,難掩激動與興奮地擺擺手,隨即轉身飛快地跑了。

鍾白邊走邊回過頭來,望著顧旋暮臉上滿足又略帶絲絲得意的笑容,忽然有些明白,為什麼忱域會喜歡她了。

旋暮跑著跳著往回走,憧憬著星期天許忱域送自己去跳舞,憧憬著他騎車載她走過黃昏中的左巷。

只是,如果,她能預知那天將要發生的意外,她絕對不會讓許忱域陪她一起去,絕對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