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甜蜜

北京的秋天和夏天比要更為怡人,天氣涼下來了,小風兒吹起來了。在西苑特別圈出來的一塊馬球場地裡,幾個小中人已經麻利地揮舞著長桿,把花裡胡哨的七寶球打得四處亂轉。徐循連看都看不過來了,她之前也開玩笑一般地打過幾次馬球,知道其中難易,現在見了高手,簡直看得是目不暇接的,因轉向太孫說,「您要和我這樣打,那我倒不如在一邊看著,免得我連馬都騎不好,還把你們給撞了。」

太孫也是很欣賞地看著這些身穿貼裡的小中人們在場地裡穿花蝴蝶般來回穿梭的場面,「北邊人馬球是打得好——不過你可安心了,這麼個打法,連我尚且不會呢,咱們也就是拿球胡亂撥著玩吧。」

徐循很好奇,「——我還以為大哥什麼都會呢!」

小姑娘對自己的夫主如此仰望,自然是有幾分可愛的,太孫不免也笑了一下,「什麼都會,我不成了神仙了?打馬球對場地和騎術要求都很高的,我雖也跟著皇爺多次出征,但多數時候都在陣中,沒時間玩這種花裡胡哨的玩意兒。」

其實,比起玩馬球,徐循還更有興趣和太孫談談天,只是太孫好意,她也不能忤了人家的性子不是?見太孫催馬上前,她只好也跟在後頭。領著一幫子半生不熟的中人和宮女們,加入了馬球的陣營。

雖說在馬上擊球人人都會,但真的要打起馬球來,起碼每個騎手都要具備在場上勒馬來回奔馳的能力,還有在高速的運動中來回爭奪一個並不大的皮球的眼力和手勁,這對於徐循等人來說肯定是挺高的要求了,所以這場比賽也打得不是很正規,大家輪流對著球門撥球打擊取樂而已——除了太孫先拔頭籌以外,表現最好的居然真是徐循。她力氣雖然不大,但撥動球身很懂得使用巧勁兒,沒一會兒就有點入門了。

太孫見她這樣,越發高興起來,便安排徐循和他一道,加入那些專業娛樂他的中人中,兩人各領一支球隊互相抗衡——也不必擔心他們的技術太差,基本上,他們的隊員就只有一個任務,那便是千方百計地給他們創造射門機會。

徐循因為不懂,也不明白他們是怎麼溝通的,反正她和太孫每個人都擊入了好幾球,藍兒、紅兒、孫嬤嬤並王瑾等人,就是現成的熱情觀眾,不論誰擊入一球都有歡呼聲奉上。沒有多久,她便玩得滿身大汗,卻是開心得笑聲連連,和場上眾人一起大呼小叫,玩得實是不亦樂乎。

不過,到底也不是專業選手,才打了不到半場,徐循便沒什麼力氣了,只好退下來當觀眾,和眾人一起為太孫喝彩助威。太孫又進了數球,方才興盡而止,同徐循一起去場地附近的起居所梳洗更衣,把午飯開在了西海子邊上的亭子裡。

當然,按眾人的身份,吃飯的地點也有所不同。這些打球的中人們也是辛苦了,自在場地附近的小屋內進餐,范弘、王瑾和孫嬤嬤等人就和他們一起,藍兒、紅兒要倒霉一些,因為貼身宮女不多,便被抓來伺候用膳,等太孫和徐循兩人吃得差不多了,才能回去用飯。

在暢快的運動過後,人的精神本來就能得到放鬆,徐循也是笑口常開的,一邊吃一邊和太孫賞景聊天,一頓飯吃了有快一個時辰,兩人都是談興不減,索性遣人收去席面,兩人靠在亭邊說話兒。徐循纏著太孫給她說說從前來北京的事,太孫笑道,「我也是生在北京的,不應該說來北京,應該說是回北京才對。」

因為皇爺喜歡把他帶在身邊的關係,兩人屈指算來,的確太孫自從十歲以後,一年幾乎有一半時間是呆在行在的,而且比起南京,他顯然也更喜歡北京的天氣和吃食,徐循也是深有同感,點頭道,「確實是,不說別的,就是宮裡,這北京的宮裡,氣氛和南京也不一樣。到了北京,才知道天有這樣高,風有這樣涼快,覺得人在這裡都自在得多了,動不動就能笑出聲來——」

說完了,才覺得自己有點失言了——這樣講,不等於說是覺得南京那邊又憋屈又不好,讓她連笑都笑不出來了?

太孫顯然也看出了徐循的不安,他卻並不在意,瞅著徐循微微一笑,點頭道,「我明白的,南京那邊,規矩大,咱們就活在長輩們眼皮底下,不論是阿娘呢,還是阿翁的那些妃嬪們,怎麼說都是長輩嘛……有些事,你們不說,我心裡也清楚得很。」

徐循嘴唇微動,囁嚅了一下,還是鼓足勇氣說,「只要能幫到您,我們就是受再多的委屈,也都心甘情願的。」

「別說傻話,你們這些嬌妻美妾,本來就該好好地在後宮享福的,還指望你們幫我,那我成什麼了?」太孫輕斥道——可這輕斥,卻斥得徐循心裡有點甜。「從前我沒多說什麼,是因為情況擺在那裡,大家都只能將就。現在就不一樣了,咱們自己獨立出來開宮,個人都有獨立的院子了。以後別的地方不敢說,自己的院子裡,該哭就哭該笑就笑,沒必要憋著忍著。」

見徐循微張著嘴,認真地聆聽著自己的說話,禁不住又輕輕地擰了擰她的臉頰,才輕聲道,「在我跟前,就更不必想那麼多了,明白嗎?想說什麼就說什麼,大哥不會生氣的。雖說都是這後院裡也有些規矩不能廢,可人心都是歪著長的不是?有規矩,那也能有偏愛嘛,小循你懂不懂大哥的意思?」

徐循的心早就撲通撲通地跳了起來——其實這種事,怎麼說吧,她沒想過太孫會這麼直接地用言語來許諾什麼,在後宮裡,男人的寵愛其實也用不著什麼賭咒發誓,喜歡你,那就經常讓你侍寢嘛……不喜歡了,失寵了,侍寢的次數不就少了?太孫這話,確實是說到了她心裡,讓她歡喜得不知該如何是好,卻又還有些迷惑。

剛好,太孫才說了,在他跟前,說話也不必想那麼多。徐循便眨巴著眼睛問出了自己心底的疑問,「大哥為什麼忽然和我說這個啊……是不是,因為仙仙也有了好消息,怕我心底難受?」

太孫望著她天真可人的容顏,不禁打從心底一笑,他將徐循抱進懷裡,喁喁地道,「這是一個,還有一個,大哥這不就要回去了嗎?怕你一個人呆在這裡,孤獨寂寞、胡思亂想。所以,就給你吃枚定心丸……我們小循啊,在大哥心裡也是數一數二的,掛得上號的。就是分別幾個月也沒什麼,別往心裡去,啊?」

說實話,徐循也沒想到太孫居然這麼體貼自己——她和太孫之間,尊卑高下顯而易見,只有她去體貼太孫,沒有反過來的。要說不感動,那也是假的,她靠在太孫懷裡,主動伸手摟著太孫的脖子,低聲道,「本來沒什麼的,你對我這麼好,我倒是有點委屈起來了……其實,孩子的事,我還怕你怪我呢,白伺候了你這麼久,也沒個結果,我都覺得有點沒臉見人了。好像是誰都對不起似的……」

太孫不禁放聲朗笑,他也扳著徐循的脖子,兩人鼻子對著鼻子,嘴對著嘴的這麼輕聲呢喃,「傻孩子,想要你快點生,那是為你著想。你真當我就這麼發瘋似的想要子嗣啊?這事兒,隨緣吧,有就有了,沒有也不著急,以後的時間還長著呢。」

兩人細語一番,也算是解開了一個小誤會,徐循心裡倒是真的舒服了很多,她趴在太孫胸前,夢囈一般地說,「我有時候也有些害怕,大哥你對我太好了,我不知自己何德何能,能讓你對我這麼好……」

「你傻啊。」太孫的表態倒是很堅決的。「怎麼就這麼妄自菲薄?選秀是多少人參選呢,能把你給選出來了,你還不夠好?再說了,你就是不如別人好,又有什麼關係?我就喜歡我們家小循的迷糊樣兒。」

說著,輕輕地蹭了蹭徐循的鼻頭,情不自禁地就親了上去。徐循也不顧忌可能經過的中人和宮女子了,想到即將分別的幾個月,倒是主動扳著太孫的脖子,把這個吻給加深了。

她難得這麼主動,兩人又是濃情蜜意你儂我儂的時候,太孫哪裡還禁得住撩撥,摟著徐循的後腦勺,翻身就把她給壓到了長凳上,還貼心地用手墊著她的腦袋,免得徐循被碰疼了。

兩人深吻了一會,身軀也扭動了起來,都覺得有點難耐了。可畢竟是光天化日之下,徐循還挺有忌諱的,太孫要扳她的腿她都沒配合。太孫也是明白她的顧忌,半支起身張望了一下,又俯下身道,「放心吧,都走得很遠了,看都看不見——這一回,咱們不脫衣服!」

大哥可是馬上就要走了……

徐循一咬牙,也顧不得那麼多了,張開腿自己倒是把裙子給撩起來一點兒,太孫哪裡還忍得住?兩個人搗鼓了片刻,真的沒脫衣服就這樣結合在了一起。太孫一進來,徐循就差點兒翻了白眼,趕快尋了個香囊咬住了,就這麼著忍住了聲音,只是從喉嚨裡被頂得嗯嗯哼哼的,讓太孫的動作,也更加激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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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捨不得,畢竟歸期都定好了,也不可能無故耽擱,太孫到底還是上船回南京去了。徐循遂開始了雖有些孤獨,但卻也十分自在的獨居生活。她借口聯繫騎馬,倒是可以時常出去轉轉。算是盡情地享受了一把西苑的美景,不過,隨著南京來的一波波人,逐漸地把外皇城充塞了起來,徐循的活動範圍,也就相應地越發縮小了,一開始還去西苑,後來只能去東苑了。等內宮城也開始往裡進人以後,孫嬤嬤便提點了徐循,徐循也就暫時把騎馬這個活動,給擱置了下來。

等到第一場雪落下來的時候,太孫宮裡也開始進人了。——太子妃帶著太子宮裡的一批妃嬪們,按著安排,先一批到了宮城裡,順便地也就把太孫宮的妃嬪給帶來了。不過,這一次太孫妃並沒跟著來,據說是因為小囡囡病了,太孫妃放心不下。而何仙仙要養胎呢,生產完了才能來,所以這所謂的妃嬪,也就只是孫玉女一個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