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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居

要說徐循對北京有什麼印象,第一個印象,肯定是北京的乾燥。

他們是在夜裡進皇城的,直接就住進了紫禁城外的太孫宮——是,說也奇怪,太子宮在東華門裡,是正兒八經的紫禁城內建築物,但太孫宮卻是在東華門外,可以說已經出了紫禁城了,算是在東苑裡辟出一塊地方來給太孫居住。當然,整個東苑、西苑都是包含在皇城內的,一般的百姓那也進不來,這倒是真的。

雖說人在路途中,妾和正妃分不大出來,但現在進了太孫宮。徐循就不敢放肆了,壓根就沒想歇在正屋裡,但太孫過來的時候沒說清楚,太孫宮裡的傢俱還沒有完全到位呢,只有他居住的外屋和太孫妃居住的正殿有完善的家什,徐循不敢在正殿睡,大家就只好先把太孫妃正殿裡的傢俱搬一部分到偏殿裡,這樣徐循才能有個住處。

徐循因為傷寒才好,人也覺得有點虛,在船上顛簸夠了,踏上地都半天了還覺得在飄,從車裡下來就直接歪在那裡了。孫嬤嬤和藍兒、紅兒忙裡忙外的,太孫身邊的幾個中人過了一會也過來幫忙,徐循在偏殿的炕上——這個炕還是她們趕著把自己帶來的炕褥給鋪上了,她才能躺下的——在炕上歪著,聽著他們一邊聊天一邊忙活,也覺得挺有意思:身為妃嬪,她不能和中人們說說笑笑的,但孫嬤嬤性格開朗、能言善道,為人又熱心,一些縫縫補補的活計從來都不怕往自個兒身上攬,這一路同船下來,倒是哄得好幾個小中人拜了乾娘。

過了一會,太孫也進來看她了,見這屋裡這麼亂,索性把徐循帶到自己屋裡歇了一晚上。就是這一晚上,徐循也不敢和太孫同屋,免得過了病氣,太孫睡在東裡間床上,徐循就在西裡間炕上對付了一夜。

他們進京時正是盛夏,這時候的南京熱得可怕,到晚上即使是門窗大開也沒一絲風,就是有冰山解暑,也時常是熱得一身大汗。可北京就不一樣了,晚上那涼風是一陣一陣的,空氣也沒那麼濕黏黏的,相當乾爽宜人,比起船上那種帶了水汽的夜風,又是另一種清涼。徐循一晚都很好睡,薄被把自己從頭到腳都裹得嚴嚴實實的,第二天一早醒來,只覺得精神十足,伸了個懶腰一摸臉,卻感到臉要比平時更幹得多了。

年輕小姑娘,有幾個是不愛美的?徐循雖說不上大驚失色,但心裡也十分介意,和太孫一道用早飯的時候神色都很肅穆,太孫見了,便笑道,「怎麼啦,才到北京就不高興,難道昨晚是土地給你托夢了,讓你回南京去不成?」

徐循撫臉嚴肅道,「一到北京就覺得臉粗了!要是常住下去那還得了,不到一年,只怕都能老十歲。」

太孫這個人也是作死的,現在和徐循在一塊,哪裡像是個愛照顧人的大哥哥,分明就是個作死的撩騷少年,聽徐循一說,就伸手擰了擰她的臉,笑嘻嘻地說,「是粗了一點,這可怎麼好哦?」

徐循捂著臉白了他一眼,怒道,「好疼呀,大哥您真討厭。」

她又新奇地看了眼前的早餐一眼,道,「這就是北邊的麵點兒了?這個杏仁茶,我在張娘娘那裡也喝過的。」

「天氣熱,杏仁茶沒什麼好喝的。」太孫隨手就給她端了一碗麵茶,「你喝這個吧。」

徐循看這一團白生生的東西,也不疑有他,咬了一大勺送進嘴裡,卻被燙得湯匙都落了,連儀態也顧不上,哇地一口把嘴裡的面茶全都呸出來了,猶自覺得舌尖燙得發麻,還是來伺候早飯的馬十靈醒,給她端了一杯放涼的過夜茶來,徐循含了一口方好。太孫樂不可支,幾乎笑得捶桌,惱得徐循鼓著腮幫子,眼淚汪汪地瞪著他直瞧。

連太孫的大伴王瑾都有點看不過去了,一邊上來拾掇徐循製造出的亂攤子,一邊婉言規勸太孫道,「大少爺,咱們多大的年紀了,還欺負小姑娘這可不行。眼下是千歲奶奶和大少奶奶不在,若在的話,貴人一狀告上去,您要落埋怨呢。」

太孫笑意未歇,拿手指擰了擰徐循的鼻頭,笑道,「她敢告我的黑狀,我就把她的事兒也給抖落出去,你問問她,她有沒有把柄在我手上。」

他畢竟是太孫,要欺負徐循,徐循還有什麼辦法?較真起來的話,她還要感謝太孫給她這個臉面呢,她感激地用眼神向王瑾表示了一下謝意,便轉過頭來瞪了太孫好幾眼,嚥下茶水,吐出舌頭道,「你瞧,都燙白了。大哥最壞了,我不搭理你啦。」

說著,飯也不吃,氣哼哼地抬腳就出了正殿,回去自己屋裡拉著孫嬤嬤發愁,「臉幹得都有點快裂開!」

孫嬤嬤就是管梳妝打扮的嘛,她倒是胸有成竹,「貴人是睡前貪懶了吧?快來重新洗把臉,我這帶著咱們南京秋冬用的白玉膏呢。北邊干,這會兒就該用白玉膏了,到了冬天,燕王府以前都用的是羊油做的脂膏,方子我這裡還有,您別亂了方寸……」

這麼著,重新洗了臉洗了澡,又上了白玉膏梳妝過了,徐循才要安頓下來好好歇一歇呢,那邊馬十來傳話了。「殿下說,咱們帶來的人手少,現在事多,也不麻煩紫禁城裡再派人來照看了。讓您收拾收拾,帶著人一道住過去,這樣也多幾個人服侍,您也不必在這空蕩蕩的院子裡住,多冷清啊。」

住在一塊,那是連太孫妃都沒有的待遇,就是徐循在船上,也不是和太孫住在一間屋裡的。可太孫哪怕早說一個晚上呢,孫嬤嬤她們也不必廢這個折騰了。徐循和孫嬤嬤對視了一眼,還沒說話呢,馬十倒是壓低了聲音,推心置腹般地和徐循說,「咱們家這位爺,就是這個性子,外人看著,穩重大方,其實私下孩子氣得很,想到一出就是一出。在京裡還好了,畢竟有兩重長輩管著,到了外頭那就真是無法無天啦,咱們也只能順著,不能多勸,貴人您就多擔待些罷。」

太孫身邊常帶著的中人,徐循也是漸漸地認全了,有一撥人是專陪著他斗蛐蛐兒的,平時不大出現,跟著太孫裡裡外外辦差做事還兼讀書的,以他的大伴王瑾為首,范弘、金英,還有這個小中人馬十,都是太孫的心腹。雖說中人嘛,地位低微,但說起來他們一天見太孫的時間,還比她要多很多。所以她對他們一直也都是很客氣的,平時見了面也笑著用眼神打打招呼,馬十等人也對她頗為客氣,雖說交談不多,但彼此很是友好。在船上又有孫嬤嬤在,一來二去,雙方關係倒是挺親近了起來,馬十這番話,是沒把徐循當外人看了。

徐循也就打破了妃嬪不大搭理中人的規矩,笑著說,「我知道大哥有時候也是孩子氣得很——我們折騰點也沒有什麼,就是昨兒才剛麻煩你們把家什搬過來,今兒又要折騰著搬回去了,我心裡倒是很過意不去。想要請你們吃酒,出門來身上又沒帶錢。」

沒帶錢絕不是說假話,徐循手裡雖然有三千貫銅錢,但那是很沉重的東西,誰沒事也不會搬著錢到處亂走。一般拿來賞賜晚輩和有臉面下人的金銀果子,她又的確是沒有。不過,馬十這些人,身為太孫近臣,沒有一個是不蹭錢的,他們在乎的也不是這個實惠——在乎的就是個臉面。徐循對他如此和氣,馬十覺得面上有光,頓時喜笑顏開,連連說,「當不得您的賞,為您效力那也是應該的。」

孫嬤嬤在一邊看著,覺得火候差不多了,便上前道,「那咱們也就忙起來吧,今兒一天,應該能把東西都放齊的。」

太孫吃過飯肯定是出去忙公事了,徐循今兒精神好了點,也幫著一道張羅了一會,便被驅趕到一邊自己玩耍去了。孫嬤嬤他們估計是又找了人來幫忙,總之等到中午的時候,徐循就在太孫屋子裡用飯了,一邊吃飯,一邊和孫嬤嬤八卦,「御廚房不是還在南京嗎,咱們現在吃的,也不知道是哪兒送來的飯。」

這一點孫嬤嬤倒是知道一點兒,「皇爺時常都在行在住著的,雖然還沒全搬過來,但御廚房在這裡也有廚子——不過,咱們現在住的地兒離御廚房好遠,應當是自己開火做飯,不和大內一起吃了,估計,是把御廚給借來開的火吧。」

她下午去和馬十聊天,完了回來又告訴徐循,「就是這麼一回事,不過,留在這兒的廚子都是當地的大師傅,慣做北方面食,所以的,您今早能吃上面茶……」

她也忍不住捂著嘴笑了起來,「在北邊住過的人都知道,這東西看著一團糊塗壓根不冒熱氣,其實呀,那是燙嘴熱,一般都是冬天早上點著芝麻醬吃的,吃完了渾身都能冒汗。這一準是廚房人數不夠,又要做面子,端上來充數的。太孫就特地挑給您吃,真是——」

才要往下說呢,珠簾一挑,太孫進了裡屋,「說我什麼來著?」

一屋子人忙給他行禮,太孫擺手說,「別這麼拘束了,你們這樣,我倒是不自在。——是在說我吧,我聽到了我的名字啊。」

徐循就坐回去白了他一眼,「您的名字可不叫太孫……孫嬤嬤和我說面茶呢,說您有多壞!」

太孫看她氣鼓鼓的,不禁又是一笑,走到徐循身邊坐下,扳著徐循道,「舌頭還燙著呢?伸出來我看看——」

徐循掙了一下,沒有掙開,因孫嬤嬤還在,不免羞得滿面通紅,正要說話時,卻見孫嬤嬤不言聲退出了屋子,藍兒、紅兒早就躲出去了,因只好紅著臉,吐出舌頭給太孫看,有些口齒不清地說,「是還有點痛痛的!」

太孫被她的憨態撩撥得有些情動,低下頭便要親她,一邊含糊地說,「好好好,是我不對行不行?明兒帶你逛逛皇城,就當作是賠罪了。好不好?」

徐循只當太孫是哄她呢,卻也不敢和太孫較真——次次較真的結果基本都是她輸,她是真說不過太孫。只好敷衍地說,「好,好,我等著大哥帶我逛皇城呢。」

太孫便不再把心思花在說話上了,徐循這一病就病了小半個月,再加上他自己的那十多天,一晃眼就素了一個多月,這一個多月還是女人就在跟前卻吃不到的一個多月,太孫也的確是有點素狠了,現在徐循好容易才好,就那麼對他吐著粉紅色的小舌尖,太孫想幹什麼,難道還需要猜嗎?

不過這一次,體諒到徐循才病好,又顛簸了一陣子,太孫也沒怎麼折騰她,抱到床上用比較平淡的姿勢就開始了。不過這種事,做多了以後其實雙方都有了默契,徐循的身子也漸漸地習慣了,要比從前馴順得多,不至於生澀發痛,也更能配合太孫的動作。總的說來,就是她總算是抓住太孫的脈門了,知道太孫在什麼時候喜歡什麼樣的刺激,學會的那些技巧裡,有哪些是太孫喜歡的,哪些是太孫覺得過分刺激的,哪些太孫覺得沒意思……雖然是比較平淡的姿勢,但兩個人還是很容易地就找準了節奏,不那麼有激情,但是很親暱很和諧地來了一次以後,太孫還有些不足,可看徐循睡眼朦朧的,也沒勉強她的意思。倒是徐循有點不好意思,擦了擦眼睛,問太孫,「要不然,我……」

太孫揚起一邊眉毛,望著徐循等她說下去,徐循就紅了臉,張開口把燙著的舌頭伸出來挑了幾下,吞吞吐吐地說,「我給您……」

太孫本來就有點不滿足的,現在更是被挑得一下又起來了,他翻身把徐循壓在身子底下,也不憐惜她了,一挺腰又進來了,一邊慢慢地折騰徐循,一邊推心置腹地說,「傻樣,又發寶氣了,那樣搞,太浪費了。一滴精十滴血,這些種子,要全灌溉到你肚子裡,你才能早日……早日懷上大胖小子啊!」

不消說,當晚徐循又被折騰了半夜,第二天根本就沒能起得來——不過,太孫忙過了幾天以後,倒真的抽出空來,要帶她去遊覽皇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