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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去魯國嗎?

其實若非是許雲深,含光也不會想這個問題,雖然和他有一段時間沒見面,但她對他的信任種類,和對韋鳳飛的並不一樣,也許權寅會更靠近許雲深給他的印象,這兩人也的確都是家族事業的叛逆者,但不論如何,許雲深在這條路上走得更遠更徹底,她可以確保告訴他所有真相以後許雲深也不會拿這件事去對付于思平,不像是權寅,一旦知道于思平真實身份,也許會對他喪失同族的維護心理,也不像是韋鳳飛……反正她知道這件事後即使不會對她不利也會對于思平不利,這是可以肯定的事。

但告訴他以後會不會被他接納,還是難說的事,若是許雲深將此事四處傳揚,她又該怎麼在朋友圈裡尋找自己的定位?這一瞬間,許多問題都飛過了含光腦海——她發現要去信任一個人,的確不是一件簡單的事。

說不定就是因為這樣,才一直都覺得很孤獨,不論是現代的朋友還是古代的于思平,都難以讓她完全信任。曾經也許于思平是擁有這份信任的,不過他自己把它給玩丟了,現在她真的很難去信任一個人,信任到願意把這最大的軟肋交出去的程度。

然而,如果不做出改變,她還能去愛人嗎?如果她一直都隱瞞著這份最大的秘密,帶著她的愛人活在謊言裡,絞盡腦汁地解釋著她和于思平的關係,受著秘密暴露的威脅,如果于思平再出現的話,她該怎麼反抗他?只要他威脅自己會說出一切,含光頓時就會失掉所有反抗的能力……如果她在這條老路上走下去,那麼她就一直都是以前的自己。

也許這樣很傻吧,含光想,我到底知不知道我在做什麼?我是不是又在闖下另一個禍?說不定我會失掉我的財富和地位,失掉我所有的朋友。

但我的確要做出改變,如果我的朋友因此決定收回友誼,那也沒什麼好後悔的,畢竟是我隱瞞在先。

她輕輕地說,「這就是個很長的故事了,等我們到酒莊以後,我再說給你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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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雲深的酒莊的確並不大,而且看得出是花了心思改建的,和孤獨堡壘比,這裡更有家的感覺——簡單的二層建築獨立在葡萄園邊界,廠房和庫房在另外一邊,葡萄園裡有黃土路可以開著拖拉機來回運貨,至於許雲深自己,在當地開的是一輛很樸素平民的蓮花牌轎車,一點也沒有豪富人家的做派。

雖然是兩層的住房,不過臥室並不多,相反卻有專門的超大畫室,地下室裡當然藏了許多酒,書房裡懸掛的除了許雲深自己的作品以外,還有許多名畫家不那麼出名的作品,如今含光已經可以就這個話題和許雲深聊上好久了,到了傍晚,許雲深又帶她到葡萄園裡轉悠,順帶參觀了一下廠房,給她看了現在正在窖藏中的葡萄酒。

「現在其實沒什麼活,到葡萄收成的時候,會有很多雇工過來幫忙。」他介紹道,「不過我都交給保爾來管。」

比起在孤獨堡壘中還是有所進步的,許雲深沒有專門養一堆人來照料他的房子,他在這裡的時候,一個鐘點管家會來打掃衛生順便做飯。不在的時候就是保爾時不時過來看看,他們回到屋子以後還要熱一下管家留下的餐點,吃完飯,含光甚至需要和許雲深分工洗碗。

收拾好一切家務,洗漱過了,許雲深已經倒好了紅酒在客廳等她,一副準備促膝長談的樣子,含光看了倒是壓力很大,「這是什麼,酒後吐真言嗎?」

「難得你要把你神秘的面紗揭開,我哪能不趁熱打鐵?」許雲深雖然是半開玩笑,但也看得出來眼底的確閃爍著好奇的光芒。

含光在他對面坐下了,端起紅酒杯抿了一口,也是在調整自己的狀態,「你先說你對這個神秘面紗知道多少吧?」

「我大概知道你是魯國那邊一個名門的私生女,思平其實也不是你有血緣關係的叔叔,你們在交往然後又分手,然後思平就不見了。」許雲深回答道,「多餘的沒有問,鳳飛也沒有說。」

「嗯……這個名門其實你應該也很熟悉的。」含光決定由淺到深,她先把自己的淺層身世告訴了許雲深,果然令到他大為吃驚震撼。

「這麼說,思平來找你從一開始就是你母親的意思嘍?」等含光把故事說完了,他方才皺眉沉思道,「難怪他總是不說自己在魯國的真實身份,作風如此低調神秘……」

于思平想出的這套說法實在是太好用了,好用到要走出其的保護實在是需要一點勇氣,含光輕咳了一聲,續道,「其實也不是……唉,我先問你,你有沒有覺得我身上有什麼異於常人的地方?」

「有。」許雲深也不諱言,「不過現在都是有解釋了,難怪啊,你畢竟是藩王之後——」

「喂,別告訴我你相信氣質也會遺傳。」含光啼笑皆非,「如果太子隨便丟去個慈幼局也能長成皇帝,那天下就沒有覆滅的王朝了。我受到的一直都是最純粹的孤兒教育,沒有一點小灶,如果不是因為我的特殊之處,我是不可能變成現在這樣的。」

這話說得不清不楚,看似沒有什麼邏輯,許雲深不禁露出迷糊之色,含光又咳嗽了一聲,「你想想,我在古董交易上是不是特別有天賦,幾次撿漏,都撿得特別有傳奇性的那種,甚至是和你的交流中,我相信我隨口說的一些知識,也不是我一個孤兒能隨便接觸的到的吧。」

「不都說是因為你有個好師公……」許雲深看來漸漸有些懂了,他目注含光,試探地說,「你是說,這些不是因為你的身世,而是因為你的——特殊之處?」

「嗯。」含光點了點頭,她拋下炸彈,「之所以我能撿漏,其實是因為……那些東西本來就是我的,或者說,屬於以前的我。」

許雲深看來完全迷惑了,他想了很久,才慢慢地說,「你是說……你擁有前世記憶?」

其實到這一步她完全可以承認下來了,不過都做了初一,為什麼不做十五?含光坦白道,「與其說是擁有前世記憶,倒不如說是借屍還魂吧。」

即使是許雲深,也要半天說不出話來,他俊秀的臉龐上佈滿了古怪之色,只是訝異、震驚、不信等等情緒,卻要比含光所想少得多了,含光看了反而很吃驚,見許雲深不說話,她主動開口,「你好像不是很吃驚啊?」

「嗯……因為……」許雲深長長地吐出了一口氣,又看了含光幾眼,「因為我……私下也有懷疑過。」

「啊?」含光這回是反過來被驚呆了,「你懷疑我借屍還魂?」

「你的經歷已經超出正常人能解釋的範疇了。」許雲深又吐了口氣,反而是恢復正常,「別人可能以為你有個好師公什麼的,或者你有個好師父……不過我和你師公是親戚呀,和他聊起你的時候,他說他和你其實不太熟悉,當時我就有些懷疑了。你的國畫水平遠遠超過你應有的程度,而且技法也多數都透了數百年前的痕跡,整個光影透視完全不是現在的流派。如果不是我看著你畫出來的,這幅畫簡直就像是兩百年前的一幅古畫……只除了沒有做舊以外。這件事讓我非常費解,足足有幾個月都沒想通。」

……萬萬沒想到,居然是在一幅畫上露出了馬腳啊!含光都無語了,本來以為是她的傾訴大會,現在卻換做她來聽許雲深的演講。「……還有呢?」

「起了疑心以後,很多事就相當明顯了。我們一起做古董的那段時間,我感覺的出來,你最擅長的就是昭明承平年間的古董鑒別,真假一望即知,談起來也是頭頭是道,而且,口吻並不是那種談論古董的口吻,反而像是……對日常用具的點評。」許雲深一邊說一邊想,「為什麼都是兩百年呢?還有你出手的幾件古董也都是兩百年前的年份……你和這個年代的聯繫,似乎是相當緊密。」

他頓了頓,又道,「而且在開特展的時候,家裡對先人遺澤有過一次整理,還是雲丹說的,說我們許家先祖的一副喜容圖,和你的那副國畫像好像有些神似,我當時在國外,好奇讓他拍來給我看——你別說,雖然因為筆法和年代不同,不能說是完全一樣,但容貌相似度絕對在九成以上。」

含光聽到這裡,已經呆了,許雲深卻還沒說完。「讓我的懷疑徹底成型的,是我家的一起失竊事件——」

含光頓時露出心虛之色,許雲深笑笑地看了她一眼,續道,「反正我發現的時候也很納悶,在生日前我還過去搬過畫材,生日以後再去放東西的時候,儲藏室裡就不見了一個箱子,那裡放的都是先祖的一些雜物。我把前後的匣子都打開來看了,你道如何?幾乎全是昭明承平年間,那時的平國公世子和平國公夫人的通信……」

這麼多線索放在一起,許雲深要還聯想不到什麼,那就是傻子了,不過她沒想到他思路居然這麼廣,會想到靈異事件上去。當然,這讓她的解說工作也變得輕鬆了許多。

「那時候只覺得自己的想法很荒謬,但是除了這個念頭以外又沒有別的解釋了。不久以後,你的身世出現疑雲,我倒也跟著轉了思路,以為這是你的身世給你帶來的一些積攢……不過,這並不能解釋所有疑點,思來想去,倒覺得你可能是帶了前生宿慧投胎,」許雲深結束了自己的闡述,「現在你一說借屍還魂,我……嗯,這也挺合理的。」

含光把下巴合回來,又積攢了一下氣勢,才弱弱地說,「那你是不是也猜出來我前世的身份了?」

「畫都畫了……還能想不通嗎?」許雲深有些防備地看了含光一眼,「不過我是不會叫你祖母的,你我之間已經出了五服,可以不算是親戚了!」

這句話,他說得是鏗鏘有力,顯然是積攢了好久,一遇到機會,趕緊噴薄而出,免得被含光佔了便宜去……

含光的嘴巴又開合了許久,才是虛弱地囁嚅同意,「嗯嗯……別……不用叫祖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