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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腳

之前雖然也出過幾次國,但含光這還是第一次在國外毫無陪同地出門吃飯,雖然她只是在酒店前台推薦的館子裡吃一頓便飯,根本沒怎麼打扮,但從坐下來到吃完,居然也有四五個人過來搭訕,倒讓含光有些哭笑不得:都說巴黎是艷遇的天堂,真是名不虛傳啊。

雖說是要展開新生活,但法國人英語說不好,溝通起來挺困難,而且含光也還沒這麼快就準備好再展開一段新戀情,因此都是禮貌回絕,示意自己語言不通。她還在尋思明天要不要買個戒指帶上,免得老有人過來打擾,也頗為不便。

雖然自己去買戒指當婚戒好像有點可憐,但她現在正式進入百無禁忌時期,只要自己覺得好,就沒什麼顧忌。含光第二天還真的就去了百貨公司,挑了個蠻好看的戒指戴到了左手上。——她當然也有一些首飾是于思平送的,不過這一次什麼都沒帶出來,再說就是帶出來了也不想佩戴。

因為已經和該聯繫的人都解釋過了,她把原來的手機關了機,郵箱這邊也換了個新的郵箱地址,舊的郵箱也不去看了。獨自一人在巴黎遊覽了幾日,把幾個景點大致轉了一下,這邊韋鳳飛也是神速,還沒到一周呢,便聯繫含光,讓她去取自己的新身份,不但如此,還附帶一張黑卡,無信用上限的那種。如此一來,含光也不用為自己轉移財產而頭疼。

當然不是說韋鳳飛白給她花錢,含光身為悠遊股東,每年肯定是有分紅的,在她不在國內的情況下,韋鳳飛要從中扣押一部分那是輕而易舉,等到她回國以後,兩人再怎麼結算那都是小事了。混到這份上,她和韋鳳飛誰還真在乎錢啊?

當然,給這卡還有一個作用,就是韋鳳飛可以通過用卡記錄實時知道她的行蹤,非但如此,她還給了含光一大堆電話,「歐洲一直都有些亂,你一個人可千萬別去貧民窟亂跑,都給我住高級酒店,有事情隨時打上面的電話,報我的名字,千萬不要怕麻煩!」

含光心底暖暖的,真不知自己積攢了多少陰德,今世總有這些朋友這樣對她好。「嗯,我知道的,韋姐姐,對了,你和德瑜近期有空就來這邊,我們把授權代理書籤一下。」

她在國內,可以隨時聯繫上那還好,現在甩手走人,誰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悠遊那邊的話語權肯定要做出交代,畢竟雖然被一再稀釋,但到如今她也還是擁有10%上下的股權,算是數一數二的大股東,許多事沒有她的同意是沒法往下推進的。含光又沒有心腹可以遙控操縱這些,索性就把自己的投票權交給德瑜和鳳飛代理,這當然是要本人簽字了。

「這個不著急。」韋鳳飛卻道,「你先玩吧,我們保持聯繫就行了。」

她掛了電話,含光卻有些疑惑:這為什麼不著急?按說這個關係到悠遊運轉,韋鳳飛應該很上心才對,之前也的確是一直在和含光商量,現在忽然間說不著急,難道是國內情況有什麼變化?

想來想去,又問了德瑜,悠遊內部還是一切照常,沒什麼問題,含光對韋鳳飛反正是信賴得一塌糊塗,也就不去在意,拿了新身份,換了家酒店,這回就開始細玩了,凡爾賽宮、盧浮宮、鐵塔……她反正不趕時間,一天就去一個景點,有時候興致來了,咖啡館一坐就是大半天,拿本書慢慢地看,也很是悠閒。

因為她是失戀出走,親友們都擔心她在外地情緒會過分激動,總是見縫插針地和她聯繫,含光也不覺得寂寞,實際上她正在考慮要不要再讀個學位,不是為了學歷,而是現在回頭想想,整個大學時代都過得太滿,各種活動極大低分散了她的注意力,以至於她根本不能說自己真的學到了什麼知識,畢竟,大部分時間她都在絞盡腦汁地糊弄著考試。

當然了,考大學的時候她還要為日後的生計著想,所以選擇了英文系,現在的她已經有底氣和德瑜一樣,憑著自己的興趣,選一些冷門的科繫了,而有了韋鳳飛的人脈和她自己的一些成就,想要入讀歐洲的名牌大學,也不會是太大的問題。含光最近就在看歐洲的大學,也在瞭解它們的科系強項,她也不想去競爭氛圍非常濃烈的大學或是科系,就只是想在高水平的教育下專心地學一些自己感興趣的東西,至於進度快慢,在同學中處於什麼樣的位置,已經不想去計較了。

在巴黎住了將近一個月,雖然寓居酒店,生活上難免有不便之處,但含光卻覺得每一天都要比前一天——更多一點能量,更輕鬆一點。彷彿離開秦國越久,離開過去越久,她也就越寧靜、越快樂。雖然一開始她還是會難以遏制地想起于思平,一天少說也有那麼二三十次,但在這樣慢節奏的生活中,分明沒有任何事情分散注意力,她居然每一天都比之前更少想起他,一個月以後,更是已經驟減為一天想起個五六次而已,而且想到他的時候,已經不再有任何思念和痛苦,反而是帶了對於過去的淡淡感慨。

如果說她對於何英晨來說是一種現象,那麼于思平對於她來說,應該就是災害級現象了,想想為了他,她的生活發生了多少改變,含光就有種淡淡的荒唐感——一個人居然能在不經意間對另一個人施加這樣大的影響,真是想想也覺得好笑。

不過,這些改變終究也不全都是壞的,畢竟還是為了逃避對他的感情,她才會參與創辦悠遊,現在才能生活無憂。人生嘛,福禍相依,並沒有一件事會是完全的壞事。

剛到巴黎的時候,她只會說幾句法語,對整個法國歷史幾乎一無所知,更別提他們的藝術史了。一個月後,含光已經會磕磕絆絆地說些日常法語了,聽力也有十足進步,她搬到酒店公寓,給自己請了私人法語教師,也開始在社區學院入讀,只是選修了法國藝術史,還有幾門感興趣的歷史、藝術相關科目。

好歹是英文系畢業,含光的英語當然是很不錯的,法語教師以英語授課,她又大量閱讀法語讀物,不消幾個月,本來天書一樣的課堂,對她來說已經沒有那麼艱難了,等到學期結束的時候,含光上交的論文甚至還得了A。

到這時候,她已經在巴黎住了快半年了,期間當然不是沒有人來追求、搭訕,畢竟對於歐洲人來說,只要身邊沒有護花使者,手上有沒有戴婚戒,很多人是不會去在意的。

當然了,含光明說自己已經結婚以後,多數人也還是會知難而退。不過,她也在考慮,是不是到了該摘掉戒指的時候了?

這期間,韋鳳飛來探望了她幾次,德瑜也來過一次,李年和楊老師要帶小孩,當然不會隨意出國,但關心的電話還是打個不停。甚至是何英晨,也不知從何處聽說了她和于思平在一起又分手的事情,更是不知道從哪裡(含光嚴重懷疑又是桂思陽洩密)得到了她的新電郵,給她寫了幾封信,詢問能否到巴黎來探望她。被含光婉拒以後,他也還是和她保持著聯繫,所以她對於國內的情況,也不是一無所知。

于思平……一直都沒有回來,或者說,他也許回來了,但並未和她的生活圈發生聯繫。起碼德瑜作為她的好友,于思平理論上要第一個找上門的對象,就根本沒聽說過于思平的消息,所以德瑜毫無懷疑地就接受了于思平和她分手的說法,並以為于思平是回到魯國去療情傷了,就好像她來歐洲一樣。

在別人口中,含光也一直沒有聽說過于思平的事情,也許他回來了,然後發現了她的信……然後就決定和她恩斷義絕,從此再也不搭理她了,畢竟,在信裡她還是把一切都說得很清楚的,她和于思平之間絕沒有在一起的可能,這是不可能改變的定論。

雖然在心中隱隱希望是第二種可能,但含光也明白,于思平應該是還沒有回來,不然,以他的個性,是肯定會來找她的……就算他找不到,這找尋肯定也會持續一段時間。

也許他是還沒有辦完事,或者是在另一個時空,他已經離去了,可在這個時空,他卻還沒抵達。前世和後世的時間並不同步,也許一錯開就是一兩年,這並不出奇。

當然,也許……也許他是再也不會回來了……

含光已經可以平靜地對自己承認,她還是希望他回來的,即使他回來意味著她要更提心吊膽、隱姓埋名,但也比永遠都不回來,讓她猜測著他是否死在了前世要更強。他回來了以後,他們的故事彷彿可以畫上一個句號,可他要是不回來的話,永遠都會有一個很開放的問號在那裡牽掛著她的心情。

當然,這牽掛,如今已經是偶然閃過的一個念頭,不再能左右她的情緒。

在冬天到來的時候,含光離開了巴黎,去到南部的南特,那裡氣候宜人,很適合過冬,還有許多葡萄果園,她想去那裡學學怎麼品葡萄酒——秦國特產的白黃酒當然好喝,但是人嘛,都該敞開心扉對待新事物不是?含光一直就對葡萄酒很有好感,偶然興動,立刻就付諸行動,行李一收,便往南特去了。

在離開巴黎的列車上,伴著窗外高速掠過的風景,她猶豫了一下,還是把手上的戒指給去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