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繆斯

她的這個離魂症,也算是在現代生活必備的代價吧。含光對這個異能的感覺很複雜,一方面她還得靠它來發家致富,但是另一方面,這種隨時隨地就提醒一下自己『現在這個身體不是你的』,這感覺也不是特別好,好像一段想要忘記的過去一直揮之不去一樣。每次離魂回來,她都會對自己留在現代的意義產生強烈的質疑,又一次體認到自己根本就不屬於這個時代,在這個時代也缺乏牽絆的事實。

不過,無論如何,她還是該感謝她的異能的,起碼讓她賺了不少錢不說,而且還很體貼地沒挑在她過馬路啊、騎馬啊、考試啊之類的時候發作,不然估計她早都掛了……

等到這股眩暈的勁頭過去了,含光幾乎是連滾帶爬地離開了那個眩暈區,望著眼前的書架沉吟不語——粗粗看去,根本都沒看出什麼異樣。

從她眩暈的程度來看,這物件如果是靈器,那肯定是功效極強的那種,于思平都不必再做生意賺錢來買靈器了,直接拿走,等到時機合適就可以穿回去。要不然,那就是她前世經常隨身的物件,而且其親暱程度肯定比那個坑爹的銀簪要高,當時看到銀簪的時候,她的反應可沒到仆街這麼的啊。

不過,電腦所在的是一間十分普通的書房,看起來怎麼也不像是有玄機的樣子。靠牆一溜書架也很新,就是上頭放的書有新有舊,但看起來都不像是幾百年幾千年歷史的東西,要知道書是很脆弱的,真正是上百年的古書,若是如此收藏,只怕早都已經朽壞了。

許雲深住的這個院子,和平國公府在城裡的大概方位距離比較遠,也不像是當時的別院什麼的,反正這個方向她從來都沒來過,因此按理說,應該不是許家的私產,要說有什麼藏寶庫之類的……

含光搖了搖頭:且先不說許家會不會把藏寶庫設在這麼離奇的地方,這間屋子明顯是現代新翻修的,有什麼密室能敵得過現代的機器?當年連法門寺藏寶都是如此曝光的,更別說許家的密藏了。要有東西,或者就是在書架裡,或者就是在書架背後的空間中,這種老式四合院有時候結構複雜,說不定牆後就是個另外開門的倉庫,也是不一定的事。

她忍著眩暈,往書架那邊前進了幾步,瞇著眼仔細地分辨起了書架上的書名。——這間書房可能是許雲深經常使用的那種,書籍擺放極為玄幻,一下是西班牙語的著作,一下又是《黃帝內經》,含光又暈,看了好一陣都不知道那股眩暈感的來源在哪裡,不得已退下來休息。

眼神一瞥,她狠狠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腦袋,「笨啊!」

站在安全距離以外,拿手機拉著鏡頭,在眩暈感最濃郁的區域裡拍了幾張照,含光繞過去這個區域把電閘打開了,開了電腦,照片傳上去,輕鬆愉快地放大瀏覽——論現代科技的優越性。

不過,這些書裡並沒有古籍的存在,含光看了幾遍,基本也確定了另一個可能,那就是在牆後面,還有一個庫房之類的地方,或者就是在地底下有不為人知的倉庫什麼的,反正應該是有另外一個空間儲存了對她很有意義的東西。但是她現在沒有什麼辦法拿到。

離魂症這東西,第一次猝不及防,反應最大,多來回幾次雖然也會不舒服,但適應得也快。估計再多適應一下就能克制住了,但是問題是這是許雲深的家,而她是他新帶回來的員工,兩人到現在都是第一次見面。雖然他再過來的可能性很低,但是含光也沒法跨過禮貌的界限去亂翻他的東西吧?按說她現在除了電腦,都不該亂碰別的東西的。

又掃了書架幾眼,含光不再想那麼多了,她先把照片全導入到電腦裡,開始按照自己的記述和照片上的細節撰寫描述。

之前大部分的描述都是許雲深拍給她的,她做個翻譯就好了,偶然自己寫也就是應付了事。現在許雲深明確提出她的描述質量有點不過關,含光也有點汗顏,做得就要比之前慢,而且也感到吃力費腦子了。——這樣她反而高興,起碼是起到了鍛煉自己的作用,不至於有種混錢賺的感覺。

因為是簡述而已,字數也不會太多,至於規格之類的數據,看許雲深沒說她也沒量度,頂多就是給個模糊的描述,雖然這一次寶貝不少,她也用心,但是寫了一個來小時也就完事了。含光自己去洗了個蘋果吃著,看到書房裡有打印機,索性打出了文字稿,這才往許雲深指點的內院去尋他。

說起來,也就是她還算精通四合院佈局了,這院子的規模真是不小,幾間跨院鎖著,不知是否已被分隔成了不同產業,但就沒上鎖的這些,感覺上住個二十多個人是不成問題的,含光真想知道許雲深一個人住在裡面會不會怕。

她穿過了好幾重迴廊,又過了兩個拱門——還好,這個四合院沒有自帶小花園,不然那就太土豪得可恨了。這個小院子可能是許雲深的畫室,透過窗戶,可以看到兩邊的屋子裡放了都是畫架之物,隱約還有一些蒙了白布的油畫,可能是半成品。

這間堂屋也不大,一面三間而已,一邊應該是許雲深臥室,含光遠遠看到一張床就沒再打量了,因為她隔著窗戶已經看到了許雲深。

許雲深在畫畫。

雖然才認識一個上午,不過她對他的印象已經很深刻了。懶散、嬌慣、平易近人,有優點也有缺點,不過肯定的是沒什麼事業心,做什麼事都是得過且過,被人糊弄著往前推,還特別容易半途而廢。

當然了,這也不算是什麼太大的問題,反正他有錢唄,但含光見慣了那種事業心強烈的人中龍鳳,對於這種男人也有點不能適應是真的。——但現在她不再這樣看許雲深了,拿上畫筆以後,他就變得不一樣了。

不是說他的氣勢變得有多凌人,有多吸引眼球,並非如此,他依然很閒適、很從容、很不緊不慢,但是看得出來,他非常專注,全身心都投入到了眼前的油畫裡,他對畫的熱愛,在他落下每一筆的動作裡,都是如此清楚地顯示了出來。

一個人專心做一件事的時候,往往是很有魅力的,含光也不能不承認這樣的許雲深也很有氣質,很吸引人。他身上的懶散被點燃,化成了一股濃得化不開的風流浪漫……從前說那些吟詩作賦的文人,是騷人墨客,含光尚且不能理解,她當然看過很多好詩詞,可卻從沒有把好詩詞和作者本人聯繫在一起,對他們產生什麼傾慕,但現在她明白了,在傾力創作中產生的深情與愛意,也許是可以傳遞到作品之中,令善感的觀眾,感覺到作者本人的熱愛與激情。

她忽然間有點明白,為什麼許雲深老抱怨自己被俗事打擾,不能好好畫畫了——對他來說,每天畫的這幾筆也許就是一天的精氣神所聚,平常的飲食起居,不過是為了這一刻積攢著能量而已,至於別的事業,不管多有盈利前景也好,多麼偉大也罷,對他而言就都是分心的雜事了。即使一時興起有所涉獵,這份熱愛,也會被他對藝術的追求很快奪走。

唔……不知道他的畫怎麼樣。含光忽然對他的作品燃起了一絲好奇,但她沒有貿然進屋,而是走到抄手遊廊邊上坐了下來,耐心地等著許雲深的注意力自然轉移。

她沒等多久,許雲深便看到了她,他隔遠對她招了招手,含光方才抱材料走進去笑道,「許大哥,你畫完了?」

「嗯,今天比較有感覺,可能也是因為看到了一些藝術精品吧。」許雲深似乎對自己比較滿意,他含笑說,「刺激了一下眼睛,回來就特別想畫。」

話雖如此,但含光對那一團花花綠綠的東西卻並沒有什麼欣賞的能力,她猶豫地看了畫布一眼,又看了看許雲深,許雲深也不解釋,只笑道,「你翻譯完了?」

雖然一句話都沒說,但她能感覺的出來,對他的作品,許雲深是很自信也很自傲的,可能因為她不懂,他並不想對她解釋或者談論什麼。含光也就不提了,遞上打印稿道,「你看看吧,要是可以的話我就回去翻譯了。對了,相機卡我帶來了,要對著描述看照片嗎?」

「不用了,上午就那麼些東西,都記得住的。」許雲深道,他瀏覽稿件的速度其實也並不慢,「唔,寫得很好啊,不過品相上你迴避了一些缺點是不是?我記得那個金玉如意明顯是磕碰過的,雲紋有缺啊。」

他果然是完全記得住,這份圖形記憶力——該這麼描述嗎?——真是絕了。含光暗暗也有點心驚,和許雲深一起一邊說一邊改,改完了又回去翻譯好,大約一個下午也結束了,許雲深看了成品也很滿意,更道,「乾脆以後都這樣好了,你直接過來我這寫吧,也省得我們還電話啊,郵件的弄得不方便。」

若是之前,含光可能還有點嘀咕,但現在她正想和許雲深結交,以便多來這四合院裡探探。她猶豫了一下,還是答應了下來,「如果貨物多的話,的確還是這樣方便。」

許雲深本來都想不帶她去公司那邊了,不過含光還是想要經手一下實物,也算是多摸摸寶貝,培養眼力價了。所以之後幾日,她都和許雲深一道,上午拍照,下午寫描述,早出晚歸地忙碌著。——兩人自然也就很快地熟稔了起來,許雲深個性和氣,又見多識廣,一周下來,兩人已成了熟朋友。

這批貨物的整理,經過一周不緊不慢的工作,已經到了尾聲。含光到底好學,閒來無事向許雲深討教了一下,也學會了在網站上傳描述和圖片,所以現在許雲深就拍個照,審閱一下她的文案就行了,工作量得到極大的削減,也使得他眉開眼笑,更是頻頻誇獎含光,還問她畢業後要不要來做他的助理。

含光聽了,只在心裡暗暗苦笑:這一周貨物多,而且許雲深很少到書房來,搞得她不好延展話題,到現在她對那寶貝都是不得其門而入,還好之後說定了也是幾天去他家一次工作,不然真是,除非叫上于思平來個私闖民宅,不然真是沒機會了。

這天已經是最後一批貨物了,許雲深正在那拆包呢,忽然咦了一聲,想了起來,「我之前是不是說過要給你漲工資啊?」

含光嗯了一聲,「不過這才半個月呢,到時候再說吧。」她現在已經完全明白許雲深的性格了,只要他能想起來,虧待不了她的。

「那今天不說的話恐怕會容易忘記啊。」許雲深也很瞭解自己,一邊調整相機一邊笑說,「到時候我不成欠薪的刻薄老闆了?」

「那你就把畫送我一副抵債好了。」含光隨口和他開玩笑,許雲深卻道,「哦,好主意嘛,那以後不給錢了,一個月送一幅畫。」

他們倆隨口開玩笑而已,但在一旁的元紅好像卻有點受不了含光的幽默,她笑了一下,有點生硬地道,「那可是高薪了,李姑娘,你還不知道我們大少爺的作品現在在歐洲是什麼行情吧?」

「什麼行情啊?」含光的確不大相信那一團花花綠綠和隨便亂塗似的作品也能賣上什麼特別高的價錢。

元紅正要開腔時,許雲深倒是難得地皺了皺眉頭,他道,「好了,說這個幹嘛?藝術的價值是能用錢衡量的嗎?」

他感覺是被元紅激起了脾氣,居然又扭頭對含光道,「那就說定了啊,頭一個月的工錢就用畫來抵了。」

語氣居然有幾分正經,說著還瞟了元紅一眼。

含光這時候肯定是不能拆台的,只好笑著含糊應了過去,她看了看元紅,又看看許雲深,見兩人都沉著臉,心裡也泛起了一陣委屈。

——不管許雲深的畫多值錢,他送給她了她也不會脫手啊。她現在需要的是生活費,不是能看不能吃的財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