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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家脾氣

想當然耳,在含光沒找于思平的情況下,這男人基本就和丟了似的,根本都沒有一點音信。按照他素來的作風,含光甚至懷疑他一兩年內都不會出現了,非得等到她對自己的錢已經絕望了,才會給她打個電話什麼的。沒準到那時候他都又一次回去古代,然後再死過來了。

不過,有劉景羽給她聯繫的這個工作,含光對於自己的生活也不是很擔心。那天回去以後沒有多久,劉景羽那邊就給回音了,對方發了幾個古董的圖片過來讓她以英文描述,連品名都沒附上,還好這些都是近代的東西,含光不至於兩眼一抹黑,根本認不出來,順順當當地就給發了英文回復過去,對方也挺滿意,便和她約定了薪水,一個月也有四五千,不必坐班,就採用這樣網絡聯繫的方式。

有劉景羽擔保,也沒什麼好擔心的,含光在根本沒見過許雲深的情況下就開始為他打工了,雖然都有對方的手機,但兩人的聯繫最多就是通過電子郵件,她每天起來都會查看一下電子郵件,然後把裡面的古董圖片——有時候還會拍些手寫的描述給她,如果沒有,她就自己瞎描述一下,然後翻譯成英文寄回去就行了。

所謂難者不會、會者不難,這個工作結合了她的兩項特長,她做起來當然輕鬆愉快,每天花半小時,一個月就有這些錢入賬,感覺也挺不錯,這算是含光有史以來第一次憑借自己的本事賺到的錢,而不是靠前世的積累混飯吃。儘管四五千和動輒上百萬的數目比十分微小,但也就因為此,含光才有點腳踏實地的感覺,之前她真的一直都沒接觸到掙錢這件事的精髓,錢來得容易花得也快,都沒有什麼感覺的。

現在雖然每天還是沒事做,不過她也沒之前那樣百無聊賴,沒有生活激情了。考慮到日後畢業,除非立刻嫁入豪門當少奶奶,不然總是要自己獨居一段時間的,衛生可以讓鐘點工做,但食物總不能讓她每頓過來烹調吧,她到底也開始又一次嘗試學廚,這回含光是下定決心了,起碼也要能自己煮自己吃,不求好吃,維持生命是要的,不然也太沒用了。

雖然高中時期的車禍,讓她對開車有點心有餘悸,不過大熱天,沒車出門不易,也讓含光興起了學車的念頭,她把這事安排在了寒假裡,畢竟現在天熱,而且學廚其實已經挺著忙的了。

每天起來,乘早上天氣還沒熱,出門買個菜,然後回來再煮煮吃吃,吃過飯翻譯一下做點工作,下午午睡一番,起來後看點專業書啊,英語資料什麼的,再搞搞衛生,晚上和朋友們聯繫一番,劉景羽時而也叫她一起吃個飯。不過,他工作忙,時而還要短期出差,這樣的機會也不是很多。

這樣平靜的日子,很快就過了一個月,期間桂思陽拉她一道玩了幾次,他整個夏天都跟在父親身邊學習,也經常要和他一起出國,在北京的時間並不是很多。至於石旻旻、劉德瑜,現在都還在海外逍遙度假呢。石旻旻跟劉慶羽去澳洲了,劉德瑜探親以後,也去了西伯利亞避暑度假。含光估計這是這些年來大戶人家的潮流,很可能在夏天,俄羅斯的幾個度假勝地會有跨國的貴族交際圈什麼的。

至於于思平,還是杳無音信,含光去了一次他家,也沒發現什麼,她根本不知道于思平到底去沒去東北,因為從他留下的痕跡來看,他走的時候似乎也沒帶多少衣服。

由於一直深居簡出的關係,含光身邊的狂蜂浪蝶終於有所減少,畢竟她也不是美得傾國傾城,大多數對她有意的男生,在一兩次拒絕之後都會知難而退,有少數不死心的,現在也基本不在北京。含光又不曾出去認識新人——自打穿越以來,這是她過得最安靜的一個暑假了。

八月初,北京接連下了幾場小雨,天氣涼爽了下來,含光忙了一個早上,下午睡了個美美的午覺,朦朦朧朧間,還是被電話給叫醒的,她迷迷糊糊地打開了電話,聲音還有點沙啞,「請問哪位?」

電話那邊沉默了一下,才有些不肯定地道,「請問是李姑娘嗎?」

含光嗯了一聲,還在揉眼睛呢,「哪位啊?如果是推銷保險的就算了,我不買保險。」

對方笑了一下,才說,「你好,我是許雲深。」

老闆啊!含光猛地清醒過來,瞥了屏幕一眼,果然看到他的名字,她忙道歉,「剛才接得急沒注意,許先生你別介意。」

不知是否她先入為主的感覺,許雲深的聲音和她表哥的聲線真有點相似,都是低沉醇厚,略帶沙啞那一掛的,就算人沒在跟前,聽聲音都有幾分撩人醉意,「不要緊,是我貿然打擾了,你在休息吧?」

「是啊,天氣這麼好,抓緊睡個午覺,呵呵。」含光倒沒怎麼被他的聲音打動,不過也有那麼點天然的親近——雖然也不知道是哪一系的孩子,到底和她有沒有血緣關係,但畢竟是表哥的後代呢。她有點心不在焉,回答得也很隨便,回過神來後趕忙補救一下,「許先生你有什麼事嗎?是不是我翻譯得有哪裡不好?還是有急件需要我馬上處理?」

「翻譯質量不錯。」許雲深的聲音裡帶了點笑意,「是這樣的,我這裡來了一批貨需要拍照上傳,添加描述,因為量大,所以我想不如請你過來我這邊,集中突擊兩天把它描述出來,翻譯上去,不知道李姑娘有空沒有?——當然,我會付加班費。」

雖說是兼職,但畢竟也是老闆,含光忙笑道,「有空,肯定是有空的。一會您發個地址給我吧?」

「我不大會打字。」許雲深有些為難,他問,「你知道創意新工廠在哪裡嗎?」

含光對此完全懵然無知,許雲深問了她的住處,也道,「哦,好像距離是有點遠,可能沒有直達的公共交通,這樣吧,我明天過去之間順便來帶上你,這樣方便嗎?」

作為一名老闆,他對員工是夠體貼的了,含光還能說什麼?自然是感激地答應了下來。她報了地址,又約了時間,第二天早上起來把早飯做了吃了,許雲深也很準時地就到她樓下來接她了。

過去是去工作的,含光當然沒有怎麼打扮,她穿的還是褲裝,以便行動,因為這些年來也有點輕微近視,為了近距離賞鑒古董,還架了一副眼鏡,雖說各種雜誌都建議上班要帶妝,不過鑒於她那離奇的化妝技巧,終究還是選擇了素面朝天。所以一下樓她就感覺自己和許雲深開的那輛跑車有點格格不入。——這些年來,她也不是沒坐過好車,劉景羽更是跑車愛好者,于思平也有一輛騷包的小跑,不過像許雲深這樣,單單一輛車在那裡,就能讓人感覺到強烈的美感和昂貴的價值的,卻是少見。含光並不懂車,不過她本能地覺得這輛車應該特別貴。

因為兩人未見過面,許雲深先還一直在看恰巧和她一同下樓的一位助教,含光倒是目標明確,直直地走到他身邊笑道,「老闆好。」

她對他的確很感親切——許雲深生得和她表哥不是很像,只是眉宇間一點影子相似而已,要說起來,他的長相更靠近她的阿姨,當年的平國公夫人。經過兩百多年的基因傳遞,現在還能長得有幾分相似,幾率真的不大,也許在這一支血脈傳承的時候還和秦家有過聯姻也說不定。也因此,雖然他的長相不算極為出眾,但含光看了就覺得順眼。再加上許雲深的氣質又好,劉景羽說他和老闆兩個字距離很遠,真是沒說假,這人站在這就給人一種特別儒雅的感覺,有種藝術家不食人間煙火的味道,所以親和力就更加強了點。

「噢噢,」許雲深明顯是吃了一驚,他看了看含光,才笑道,「對不起,我沒想到你看起來這麼——年幼,景羽沒和我提到你的年紀。」

他為含光打開車門,這才繞到車頭自己上了車。含光一邊系安全帶,一邊笑道,「也許劉大哥是好心吧,所謂嘴上無毛辦事不牢,萬一說了我的年紀,您也許就不雇我幫忙了。」

「那不會,有志不在年高呀。」許雲深根本沒有什麼富家子弟的架子,他笑著說,「我看了你的翻譯以後就決定用你了,當時都不知道你的名字——你翻譯得很不錯,對古董也很瞭解,這樣的人滿北京城都找不到,別說你有——」

「我今年十九。」含光說。

「別說你有十九歲,已經成年了,即使只有九歲,也會聘你的。」許雲深笑了,「我聽說你是外語系英語班的,這個英語水平的確不錯,上回那個楚窯兔毫黑瓷碗,你介紹裡用的幾個詞,Glamourous、Mystical,這兩個詞我覺得都特別好,黑瓷這個瓷器給我的審美印象就是內斂神秘,但是又富有魅力,如果你用Magnificent這樣的詞那就有點不對味了。」

含光還以為許雲深本人英文並不好,沒想到他隨口說的這幾個詞,雖然也不是特別難,但明顯不是那種只是看過幾部外國原聲電影,學會一兩句OK、Thankyou等短語的三腳貓,她有點吃驚,不過卻也因為自己的工作被肯定了而感到高興,當然,表面上還是要謙虛一下。「其實這都是很淺近的詞彙,沒有什麼難度的,一個是我能力有限,還有一個,因為這個是面向多語種國家,所以我也盡量採用一些淺顯的單詞。」

「我之前也找了一些外語系畢業生,不過他們都是硬翻,」許雲深說,「感覺不對,而且介紹都一定要我自己寫,倒是李姑娘你不但可以幫著寫介紹,而且這個翻譯有感覺,我昨天還和景羽說,我該請他吃飯,他把你介紹過來,真是解決了我的大難題。」

「您的英文這麼好,其實完全可以自己寫。」含光看許雲深健談,也是漸漸地打開了話匣子,好奇道,「為什麼還要僱人呢?是平時太忙了嗎?」

「忙倒也不忙的,」許雲深忽然乾笑了兩聲,他有點不好意思地瞥了含光一眼,臉還微微有些發紅。「我說出來李姑娘可別笑話我。」

「不會不會。」含光慌忙保證,心底已有了隱隱猜測。

然後許雲深馬上就證實了,他嘿了一聲,羞澀道,「我這個……對於手機啊,電腦什麼的,可以說是基本不會,別說打字了,就連給你發郵件都是用了好久才學會的,上傳附件什麼的都要景羽手把手教我——到現在為止我就學會了一件事,把相機裡的照片導到電腦裡,然後發給你,然後把你發回來的描述黏貼到網站上去。」

含光無語了,她忍了忍,終是沒忍住,吐槽道,「那……那您還開網站啊?」

許雲深又羞澀起來,「就是因為不會才想學啊,我還以為開個網站,能逼我學會打字呢,沒想到……」

他的臉更紅了,「沒想到才學了兩天我就放棄了,哈哈……沒辦法,不想學就是不想學啊!」

含光看著許雲深,不知道該說什麼了——真是龍生九子,各有所缺啊,想她表哥當年,是如此的精明勇武,沒想到才傳承了幾代,就養了這麼一個……嗯……嗯……

雖然是衣食父母吧,雖然他如果會打字,她也許就沒這份工作了,但含光還是在心裡忍不住吐槽了一句:就養了這麼一個懶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