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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福的煩惱

十四歲的年紀,正是所有人都在急速長大的時候。才是一年的功夫,於元正的身高就起碼躥了有五厘米,要不是韓氏多留了個心眼,他的校服就都要重做了——自從他上了桂樹以後,於家的日子就從原來的游刃有餘變成了現在的緊緊巴巴,要是又要重做一批衣服的話,估計這個年都得過得緊張起來了。

不說經濟,就說於屠夫吧,每天工作以外還要開車接送於元正,這就是一個小時車程,老於中年人了,這麼辛苦了一年,白髮都多了不少。韓氏看在眼裡,也決定要考下駕照來,大不了再擠一擠多買輛車,盡量多幫著老於分擔點工作。

雖然說讀桂樹的代價這麼大,但韓氏臉上的笑容卻是從沒有斷過的——兒子爭氣!在桂樹也是拿獎學金的水平,雖然沒拿到第一等,但第二等也足夠光榮了。李含光那個水平韓氏是早就放棄去比較了,元正能跟在後頭不被掉隊了,那就是成功。

而且,兒子不但會讀書,也懂事,拿到手的獎學金直接就上交了。五百元也是老於好幾天的收入,於家不能不看在眼裡,韓氏推辭了幾次,兒子都不要,直說自己讀書給爸媽帶來太多負擔,心裡很有壓力,再說,也沒處去零花。

就是親生一個,可能也沒這麼貼心吧,更別說讓老於去外面找人生的那種『親子』了,韓氏心裡真是舒坦得不得了,卻還是沒有收下於元正的五百。「你平時和同學來往的時候也得用錢,不說大手大腳,可該花錢的時候也不能小氣了。」

她心裡也是隱隱有張算盤的:就算不和別人比,也得跟上李含光的腳步不是?雖說是孤女,但孤女也有孤女的好處,拿的獎金都是自主支配的。小孩子可能沒有什麼理財意識,平時花錢要是散漫起來,怕元正在一邊就顯得窮酸了。

說起來,這也就是幾年時間吧,韓氏有時候想想都覺得怪了,怎麼這幾年時間裡,李含光就從一個她們於家都要低頭看的孤女,不知不覺地變成了現在這樣,需要擔心元正配不上她層次的這種人了?而且還變得這麼自然,這麼水到渠成似的,幾乎連一點非議都沒惹起。大家看她的眼神都是充滿仰視的,好像她就應該這麼優秀。

像她這樣會唸書的人多了,可和她一個境遇和一個待遇的卻很少,你要去尋思原因的話也找不到,感覺只能說是人家有這個運氣,就是順,不然要說別的,也真是說不出什麼了。桂樹學校裡的人還會懷疑含光的身世,可韓氏等街坊鄰居知根知底的,怎會做如此不靠譜的猜測,想來想去,也只能歸結於她的命。——命好,才抓住了楊老師這麼好的師父,有了秦教授這麼高端大氣上檔次的師公(韓氏一開始聽於元正八卦這個的時候,羨慕得一晚上都沒睡好),有那麼一個出身富貴又和她說得來的師叔,這些不是命哪裡解釋得了?

當然,至於說楊老師一年班上教多少學生,也只出了李含光這麼一個親傳弟子這一點,是不是能歸結於運氣,那韓氏也就真是拿不準了。有些事情,不是她這個層次能看明白的。

就好像她也料錯了含光一樣:這一千元獎學金,含光並沒有胡亂花銷,而是交給了楊老師,請她代自己保存。

「一等獎學金可是不容易啊。」楊老師的興致也很高,對於含光的請求,自然是沒說二話就答應了下來。雖說畢業一年了,可一周照舊見兩次,兩人並沒有生疏多少。再加上現在楊老師開始栽培李蓮湖去競賽拿獎了,含光作為李蓮湖的半個老師,和楊老師的關係反而更親近了一些。「你六門主科成績好我都不吃驚了,怎麼餘下那幾門副科成績也還是穩拿第一呢?」

「因為我是名門私生,這都寫在基因裡了。」含光和楊老師開了個玩笑。

楊老師瞪了她一眼,又問道,「現在和同學們關係怎麼樣?我記得那個何英晨是不是也進了你們學校?沒有和你起什麼衝突吧?」

「雖是一個班,但他也挺老實的,我們連話都沒多說幾句。」含光如實道,「您也知道,桂樹規矩嚴。管他多有背景,犯了校規都是沒理的。何英晨家裡就是再能耐,他也得忌諱著點吧。」

因為家裡有背景就橫行霸道的那叫紈褲,不叫世家子弟。而就是紈褲,也得找準了地方再欺男霸女,桂樹這樣的地方,放在古代那就是省學。真正的紈褲連入讀省學的資格都是拿不到的,頂多就是頂個買來、蔭補來的功名在民間找找優越感。要讀桂樹就得守桂樹的規矩,心裡看不起是一回事,面子上表現出來那完全就是另一回事了。可能對含光有點意見和看法的人不少,但會白癡到表現出來給她找麻煩的那就不多。何英晨既然會來讀桂樹,當然也不至於沒腦子到挑戰這條默認潛規則的地步,否則,觸犯了規則,沒臉的還是他自己。

不過,換句話說,含光在桂樹,因為成績好很可能受到大家的尊重,但要交朋友卻還是有點困難,想和在慈恩時一樣眾星捧月,卻是不可能了。楊老師一邊開車一邊就看了含光一眼,道,「那有交到什麼朋友嗎?」

果然,從含光的臉色上來看,估計也是沒交到什麼知心朋友的。楊老師有些遺憾,便道,「考上大學那就好了,西安府的水池子到底還是淺了點。國子監大學水平更高,進那裡讀書的人一般都不會有什麼門戶之見。」

含光也懂得這個道理:這就好比你考上舉人、進士以後,就算出身再貧寒也有大把人來和你做朋友是一個道理。這世上完全用出身來評判人的大家子弟雖然也不是沒有,但卻極少。畢竟錢財和權勢也並不是一個人的一切,年紀越大對這點看得也就越透。現在在桂樹,孩子們還小,自己能拿出來說嘴的東西不多,對成績比他們更好的自己,當然首要的感覺就是先抓住身世來排斥了,這其實也是對自己的實力不自信的表現。

……要問她為什麼知道這麼多,因為她以前就是用這樣的心態去排斥她七妹了。她七妹太優秀了,她也知道自己處處不如,當然只有抓住她庶女的身份,這樣先聲奪人地來討厭她,以此爭取一點優勢了。

含光想了一下,也覺得挺好玩的。她以前是多討厭她七妹啊,可現在卻成了她七妹式的人物。

不過,和她七妹那種發自天然的人情圓融比,她要更孤僻和古怪一些,比如現在,她就並不介意自己沒有太多朋友。「到底也還是有兩個能說得上話的同學,平時讀書那麼忙,交一兩個朋友也就夠了,也不會覺得孤單。」

楊老師挺欣慰,「就是這樣想就好了,現階段還是以學業為重。」

他摸了摸含光的頭,隨口聊天道,「想好了大學讀什麼類型的專業嗎?文史還是理工?」

以大秦學制來說,上了高中以後就會文理分科了。從初二開始做準備也不算太早,很多家庭,甚至是從孩子小學時候起就定下了專業方向。

「應該是文史為主了。」含光很遺憾地回答,「理工我天分實在不夠。」

初中課業還是以努力為主,記憶性知識很多。所以她還能勉強維持住第一,但含光自家人知自家事,她實在是缺乏理解物理和化學、生物知識的腦袋。方程式配平什麼的,因為現在的反應公式都還很簡單,所以還是可以去掌握。但在省圖書館翻閱了一下高中教材,她覺得和天書一般,要弄懂可能比較艱難。雖然不是沒有興趣,但按功利的態度來說,還是選擇更有積澱和天分的文科專業比較合乎現實。

「嗯,文史類確實比較適合女孩子。」楊老師也不意外,想了下說,「不然就上考古系,做師公的學生,雖然不能大富大貴,但搞學術也挺適合你的。」

含光不置可否,想了下,反問楊老師道,「先生大學讀的是什麼專業啊?為什麼會回來做慈恩小學的書法老師呢。」

其實楊老師的問題也是最近她一直在考慮的,甚至可以說是從初一的暑假,含光就開始在思索這個問題了。

反穿到現代,她到底是來做什麼的呢?她想要做什麼呢?

剛穿越的時候,心潮起伏時當然是想要什麼都做,要把前世的遺憾一一地補回來。但是仔細想下的話,她前世其實沒有什麼特別大的遺憾是能在今生給補償回來的。

比如說前世她沒能看著兩個兒子長大……今生如無特殊情況她肯定會帶自己的小孩,這屬於按部就班能補償的遺憾。

還有什麼?前世沒法孝敬父母,和父母的關係都很扭曲怪異。這一世沒有父母,想補償也沒有辦法。

前世沒有自由戀愛,嫁了個兩人間什麼感情都有就是沒愛情的相公?同上,這一世沒有父母啊!完全只能選擇自由戀愛,想要抗爭都不行。

前世和姐妹的關係也是愛恨交加,有很多不必要的矛盾?同理這一世沒家庭,想要彌補都是不行的,唯一一個算得上是妹妹的李蓮湖,也沒啥矛盾點,兩人都忙於學習,就這麼日常地過著生活,好像沒有什麼需要特地去彌補的。

剛穿越過來,弄懂了整個世界是怎麼運作的以後,含光是非常激動的,她覺得她可以彌補從前的遺憾,開始一段全新的人生。這個想法也不能說有錯,但這只是基礎,無需任何努力她就已經擁有一段全新的人生了,現在的問題只是怎麼去過而已。尤其是她前世的遺憾裡沒有什麼事業方面的問題,前世她根本沒有事業可言,所以現在這一塊基本就等於是完全空白,她也有點無所適從了。

不可能把談戀愛作為自己人生的目標吧?雖然很想找到一個相愛相知的人,甚至再說大一點,想要找到前世她真正傾情戀過,用盡自己所有的激情去喜歡過的那個人,和他來一次全新的開始……但她不可能餐風飲露靠愛活下去啊,更現實地說,如果她不想戀愛,那倒是完全可以在桂樹裡找張合適飯票的。問題是她戀愛權要自主,這就必須得經濟獨立,這就得考慮到事業了。

她打算靠什麼來掙錢呢?總得向世界出賣點什麼才能換回錢財活下去吧。體力、腦力,這是上司所有人都得做這個交換,她也不例外啊。

然後她發現她的強項也就變成她的軟肋了,她可以很輕鬆地在桂樹的副科中取得高分,就是因為她前世所有技能點全部都點在了這些不事生產只能炫耀財富的風花雪月技能上。真正你說要去經商、行醫、做官等等,含光在這上頭都是毫無優勢的,甚至於說基本也是毫無興趣。

基本上來說,她是個沒有什麼愛好的人,所以也無從把愛好當成職業。要說那些能賺錢的職業,她好像也沒什麼天賦和興趣,別看現在成績很突出,好像一副人生贏家的樣子,但含光到現在都沒給自己的人生勾勒好藍圖,還處在迷茫期內,倒不像是於元正,他理工科天賦很突出,而且也很有興趣。將來不論是建築、醫學、工業等等那都是實業,就業方向也都很明確的,甚至如果只是讀數學搞科研,那也是極受追捧的專業,社會地位也是很高的,而且一輩子都挺有保證。

有迷惘,自然向老師咨詢,含光好奇這個問題也是很久了:秦教授的弟子,家裡好像也有大筆遺產,宗族內部成員也可以使用宗族的資源,楊老師為什麼會到慈恩小學來當一個很平凡的書法老師呢?

楊老師怔了一下,看了含光幾眼,方才笑道,「嗯,你也到了問這個問題的年紀了。」

想一想,他收含光做弟子也有兩年半了,也算是看著含光長大的,兩人的關係,有點像師生,有點像朋友也有點像父女,說點知心話也沒什麼。楊老師轉了轉方向盤,很平淡地就和含光交代道,「可能你還不知道,我是我父親和我母親的長子,按照我們楊家的繼承規定還有當時結婚時候簽訂的協議,我的兄弟姐妹是分不了多少財產的,我們家的家業都要由我來繼承,而這個數目雖然不是個很大,但是也足夠維持一輩子衣食無憂了,就是花天酒地一輩子應該也是供得起的。」

含光的確是嚇了一跳,她完全不知道這事兒——楊老師的表現也一點都不像是那種即將繼承很多財富的世家子弟。

楊老師看了含光一眼,笑了,「想不到吧?其實知道這事的也不多,現在和以前不一樣了,除非是族裡人,不然別人也很難知道你到底有多少身家。你李局管他們,甚至包括修文都是一點也不知道的。」

「但是您不用管理企業——」含光微弱地說,在她那個年代,為了維持家門榮光不墜,世家子弟多數都得很努力很用功的讀書才行。放在現在的話一般也是要去為了管理家業而努力。

「從政沒興趣,經商的話,家族企業都是專業經理人代理,家族成員介入運營的情況不多見。而且我們家不是楊氏財團的主要股份持有人,頂多算小股東而已,反正股份也不能轉讓,坐著吃紅利就可以了。再加上我母親那邊嫁妝也不少,指定繼承人都是我。從小我就知道,我不需要為了錢去工作。會回慈恩小學當老師也沒什麼特別的原因,就是因為我想。」楊老師滿淡定地說,「雖然我寫得不怎麼樣,但卻一直都很喜歡書法,在慈恩小學教書法,就是想試著從底層做起,摸清楚現在書法在民間的現狀,為了保持我們的藝術往下傳承而努力。」

含光無語了……仔細想想,從她那個年代到現在,楊家都發達三百多年了。如果楊老師這一繫在兩百年前就已經很有實力的話,這富貴已經絕對不止五代,可能看的都不是穿衣吃飯,而是這種隨便過活的精神了吧。

不過,這對她來說卻也是很奇特的價值觀,在她那個時代,任何一個不想建功立業的世家子弟都挺離經叛道的,算是有辱家門。就連經商都上不得檯面了,更別說教一群貧民子弟書法這種事……估計只有最窩囊的大家子弟才會以此為業。

「那您父親,」含光在迷惑中又捉住了一個矛盾點,「既然能繼承這麼大額的財富,為什麼又還要在教育廳裡工作呢?」

雖然沒說具體數目,但楊老師並不是一個會吹噓的人,他說『花天酒地一輩子應該也是供得起』,那就應該真是很大一筆。能繼承這麼多錢的人還需要在教育廳裡當個小官僚嗎?這不合理啊。

「嗯,」楊老師道,「這個比較複雜,老頭子得為別的孩子考慮啊,家族每年派發的紅利雖然不少,但是要分給幾個孩子那還不夠。他還是想要爬得高點多掙點錢分給別的孩子們的……這都是家事了,以後有時間再和你說吧。重點是,我是有資本去做些不靠譜的事的,包括嘗試這樣的一種可能性——在貧民子弟中好好地教教書法。就算結果不好,這種失敗我也能承擔得起。我想要過的就是這樣一種興之所至的生活,你可以說我是閒雲野鶴毫無野心,浪費了我受的教育和擁有的人脈、資源,但我過得挺開心的。不過含光你並不適合這種生活,所以老師選擇的道路對你來說沒有什麼意義。」

含光也明白楊老師的意思,但她還顧不上琢磨這個,而是還在為楊老師給她描述的這個世界和這種生活而……震驚?

不知道該怎麼說,雖說穿越有兩年多了,但含光依然還是會覺得她是這個世界的外來者,時常都會有這樣的文化震撼。

在她的那個時代,評判成功者唯一的標準就是功名,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這話不是說假的。不能在朝堂上攫取權力的人,即使出身再高也會被目為紈褲子弟,起碼,在她的世界裡評判標準就這麼一個。因為沒有權力,誰也無法保護手中的財富。

而現在,楊老師選擇的是一種完全不同的生活,但你能說他是失敗者嗎?不能,因為無論怎麼選擇,他的財富都依然受到嚴格的保障。

這個世界和兩百年前比,多出的東西如果一定要濃縮成一個詞的話,應該就是『自由』這麼兩個字了。

不論是上層社會還是底層社會,人們都可以自由自在地選擇一種活著的方式。而不像是兩百年前,生活留給自我意志的空間實在很小。而她李含光更是自由中的自由,她沒有家庭的牽絆,沒有人會要求她、期許她去以某種特定的方式生活。

在兩百年前,她幾乎從來沒有過選擇。她的一切都為人安排,所需要選擇的,最多也就是衣服、首飾的花色。在那個時候,她因為不自由而感到過極大的痛苦。

可現在,當她意識到了自己全然的自由以後,她又不禁感到了一陣迷茫。

「如果要老師來說的話呢,你最好是選擇商科。」楊老師還在絮絮叨叨,「這比考古更能掙錢,也沒那麼累。我覺得你也挺能適應公司上班族生活的,特長也多,很多財團都需要這樣的人才。內部文娛活動上很吃香的,再說你長得好看有氣質,做特助什麼的也很容易找到年輕俊彥——」

已經是幫含光設想出一條道路了,可行性還挺高的樣子。

但含光卻只能報以沉默。

她不知道自己想不想讀商科,想不想走這條路。未來是如此的自由,充滿了無限多的可能性,而她現在還不知道自己將會走上哪條路,她的方向又在哪裡。

雖然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麼生活——人人幾乎都想要她想要的,富裕的經濟環境、知心的朋友、親密的愛人、擅長且熱愛的事業,但該如何去一一獲取,含光對此卻還是沒有什麼頭緒。

忽然間,她好像又有點明白于思平的選擇了,在這個絕對自由的時代,她雖然可以做她自己。但也因為這時代是如此的自由,而她又是如此的孤獨,在某種程度上來說,她也丟失了自己。

也許對于思平來說,現代雖然擁有諸多優點,但能讓他成為他自己的那種東西,卻僅僅存在於他的過去之中。

而她呢,能讓她成為她的東西,又存在於這世界的哪個角落之中呢?

她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她不想要楊老師描述出的這種生活,這種事業路線,不過她卻也不明白自己到底又想要從事何等營生。

「還有幾年呢。」她聽見自己回答楊老師,「還是可以慢慢地尋找自己感興趣的行業的。」

雖然聽起來有點敷衍和迷茫,但暫時也只能是這樣等待著曙光的到來了。不論如何,做好準備總是不錯的,保持優秀的學業水平,到時候選擇的餘地總是更大一點。

楊老師嗯了一聲,「確實,你還小呢,不著急的。」

他把車停進了車位裡,「先不說這些了,等我們看完展覽,師父帶你下館子去哈。」

楊老師今天是帶她去看法門寺文物首展,身為秦教授的弟子,肯定得參加法門寺文物在西安府的首秀,含光對此雖然有點頭皮發麻,但也不能回絕楊老師的好意,只好跟來打醬油了。

師徒兩人進了展館後,楊老師自然要代表秦教授接受一些地方官員的恭喜,含光年紀還小,不必跟在一邊,就遛達到角落裡去站著。還沒過一會兒呢,劉德瑜便跑過來了。

「含含你來啦。」她已經擅自給含光起了小名了。「我剛還和陽陽惦記著你呢,不知你會不會來。」

說著,就沖遠處揮了揮手,低聲叫道,「這裡,這裡。」

因為算是喊叫,所以還沒把陽陽這麼肉麻的小名給帶出來,算是不幸中的萬幸了。含光扶額道,「你怎麼也來了,又是你爹帶你過來的?」

「嗯,陽陽也是被叔叔帶過來的,大家都對法門寺文物有興趣啊,不是說那對石怪獸也會展出嗎。去年你師公說了這事以後我就一直很好奇的。」劉德瑜笑道,「不知道還有誰會過來……」

她的話消失在了瞪視裡,含光順著她的眼神轉頭一看,忽然間更有點頭疼了。

和桂思陽一道走過來的分明還有何英晨,而且此人眼神炯炯,直瞪著她,感覺上就十分地不懷好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