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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人意表

接下來的一段日子,我就表現得相當安分,甚至於連皇貴妃那邊,我都能按捺下來,不去撩惹。

一方面固然也是因為皇貴妃被我哥哥大捷歸來,蘇家聲勢大振的事給氣得不輕,每一次請安的時候,都可以鑒賞到她精彩的臉色,寬慰我無聊的情緒。另一方面,我也明白現在的蘇家,還是求一個穩,再說劉翡和太子似乎另有謀劃,我沒必要別出樞機,去搶他們的風頭。

不過,沾了蘇家大捷的光,姜良娣和李淑媛倒是沒怎麼出來煩我,倒是馬才人近日裡似乎頗有些不安份的意思,甚至還敢於走出朝陽宮來,給我請安。

不得不說,馬才人還是看得挺準的,當她是我眼中釘的時候,我當然不會對她太好。但現在她既然已經不是我的個兒了,我當然樂得抬舉抬舉她,來壓一壓最近很是活躍的姜李姐妹花。她又很懂得避嫌,是專挑太子不在的時候來,我們之間雖然不說相處和樂,但我也樂於給她一點好臉色看了。

王琅對我的舉動也表示讚賞。

「我還當你要再學三年,才能學會豎起靶子這一招呢。」這一天我們在太液池邊散步的時候,他甚至是有點討好地對我說。

當然,這份討好,還是要放在字裡行間,放在他的眼角眉梢,等我自己去悟的。

那天晚上對他發的那一頓火,當然也不是沒有好處,最大的好處,就是王琅似乎終於明白了一點以前不明白的道理,至少他已經知道,他的沉默,直接導致了我和瑞王的關係現在是一路尷尬下去。

我知道我在他眼中,就是一條清澈見底的小溪,他不會不明白在我心裡,王瓏始終佔據著一個重要地位。今天我們兩人走到這個地步,雖然道理上來說,沒有什麼可以責怪他的地方。但要是我會和他講道理,那我還是蘇世暖麼?他也明白,這一次在情上,他畢竟是理虧的。

自從聽了柳昭訓的一番話,我開始學會觀察他的臉色,揣摩他的心情。——太子爺這段時間雖然還是八風吹不動的死樣子,但進西殿來找我的次數,明顯變多了。

從前我們要敦倫,泰半是我去找他,甚至只有在很偶爾的時候,他才會癡纏著我,央求我和他……咳嗯嗯嗯。他只要稍微解開衣領,我就能整個人被他撩撥起來。

唉,對王琅,我從來學不會說不。他也很享受我的央求,現在居然偶爾能求我一次,我甚至已經就感到相當滿足。

「我還是學得不精呀。」我跟王琅抱怨,「要是捨得,就放你和她睡幾次,我看李淑媛就能被我逼瘋了。」

王琅淡眉淡眼,並沒有回應我的異想天開。他慢慢地說,「蘇世暖,你真是……」

我一想到王琅和個相公一樣,要被逼著去和我安排的女人敦倫,就感到一陣好笑,禁不住笑彎了腰,又挽住王琅的手撒嬌,「就是你想,我也不肯。你要是敢碰別的女人一下,我就挖了你的眼睛。」

其實說起來,我蘇世暖也實在是太不爭氣。王琅在王瓏的事上瞞了我,雖然情有可原,但畢竟不夠意思。可我也沒能生幾天氣,就光顧著高興『他很愛我』了。這輩子要學會對王琅記仇,實在很難。

他似乎也知道自己現在正處於一個微妙的位置,對我的話並沒有大加駁斥,甚至沒有抬出女誡女訓來壓我,只是淡淡地道,「這番話,你十三歲的時候已經說過了。」

我就嘿嘿地笑起來,巴著王琅的肩膀問,「從實招來,那次酒後,你是不是輕薄我了?」

話問出口,想到當年自己的作風與王琅的作風,我一下又有些心虛,只好緊著又找補了一句,「還是,還是你被我輕薄了?」

王琅眼底出現了一點笑意,他俊逸的臉上,像是吹過了一陣春風,「世暖,人貴有自知之明,士別三日,當刮目相待啊。」

我早就說過,我最受不了的,就是這個微笑著的好王琅了。——唉,他就是笑一笑,都可以將我撩撥起來。

我就咬著下唇,左顧右盼,在王琅耳邊輕聲說,「今晚開始,就是適合受孕的小日子了……」

王琅的眸色漸漸深沉,那個充滿了需索的野獸王琅,似乎又從他的體內抬起了頭,他的手滑到了我的腰側,緊緊地握住了那裡的肌膚,他也壓低了聲音,在我耳邊說,「外頭人太多了。」

我又沒有說要和他在外頭……

我白了王琅一眼,再左顧右盼一番,果然見得遠處太液池邊有好些宮娥綵女,正假裝沒有看見我們的拉拉扯扯。一時間不禁有些臉紅:當著這一群久曠怨女這樣你儂我儂的,實在有賣弄之嫌。

趕緊要鬆開王琅,他的手又握得很緊,兩個人正在拔河。王瓏從遠處過來了。

一看到他特別的步態,我的掙扎猛地劇烈了起來:當著王瓏的面和王琅你儂我儂,那感覺就更怪了。可王琅本來還有點鬆動的掌握,也立刻變成了鐵鉗一樣堅硬,他在我耳邊低聲道,「不許動!」

緊接著就不理我了,而是露出一點無奈的笑,對王瓏招呼,「七弟,從哪裡來?」

我感到一陣憤怒:這個人分明是要把拉拉扯扯的責任,歸到我頭上來。當著王瓏的面,影響多不好!從前不知道的時候也就算了,現在知道了,當然應該盡量避免刺激他——

正這樣想著,王瓏已經走近了來,他掃了我們一眼,笑得很有幾分調侃,又以一種同情的態度對王琅說,「攜美漫步,六哥有雅興。」

光看那含蓄的損勁兒,要是我不知道,我還真以為他只是在單純地取笑我,反正從小到大,這對哥倆兒湊在一起,也總是要損我兩句的。

要不說人就追求一個面子呢?這兩兄弟要是尷尷尬尬的,我肯定比誰都尷尬,現在這兩個人若無其事,我也就覺得事情不過如此,甚至還大大方方地抬起頭來,笑著問王瓏,「怎麼,小玲瓏你就專為了刺我兩句出來的嗎?」

一邊又忍不住研判地盯著王瓏——我總是不死心,覺得他其實並不喜歡我。

如今回頭細細想來,很多時候他的表現是有點奇怪。比如說帶我去紫光閣探望王琅的時候,他的表現就很耐人尋味。

可我畢竟是個女兒家,還是個胸無大志,一天到晚就想著情情愛愛,對於政治局勢,宮廷大勢沒有太多野心,只想著大家舒舒服服過小日子的女兒家。對於情之一字,我還是滿敏感的。

如果說現在是我看到王琅和萬穗摟摟抱抱的,又不得不若無其事,怎麼著我也會多看幾眼他們的姿勢,說不定還恨不得抓住王琅的手往外扔,讓他別摟著萬穗。

可王瓏就只是隨便看了我們一眼,似乎對我們的親密習以為常,並不介意。

如果他真喜歡我,以他的性子,又怎麼會這樣風輕雲淡?

我忽然覺得他也許並不是喜歡我,只是……只是……

只是什麼,我也說不上來了。

兩個男人當然沒有陪著我發呆,王瓏只是隨口敷衍了我幾句,便又和王琅說起了瑞慶宮的事,「剛才我到瑞慶宮去給父皇請安,正好看到羊選侍紅著眼,被人從瑞慶宮裡押著出來……」

就算是我這樣胸無大志的小女兒家,也不由得都立刻回過神來。

以我公公小心無大錯的性子,在蓬萊閣的事後,他還會寵幸羊選侍就怪了。據我所知,羊選侍在事發後就一直被軟禁在居所,大有被軟禁到死的意思——反正宮中什麼沒有,人口最多,分幾個人來看守她,簡直就不是事兒。

要不是羊選侍一直被關著,我當然也沒有底氣把這件事撂開不管。畢竟人在禁中,就是我想查都沒法接觸到她本人。

現在從王瓏的描述來看,這位身輕如燕的小美人當然不是重新得寵,很大可能,是被皇上折騰揉搓了一頓……這意味著什麼,我當然也很清楚。

蓬萊閣的事,皇上似乎是有心翻案了。

我忽然一下又想到了我哥哥:東北局勢平定得很快,女金殘部,幾乎是一觸即潰,餘下的一點工作,我哥哥已經全部交給標下去做,他自己是帶著大部隊班師回朝,預備過一個肥年了。

又不禁閃了王琅一眼。

如今的我,已經可以讀懂我公公這一步棋中的無限玄妙。

偏偏就要等到我哥哥班師回朝的時候,來重新叨登蓬萊閣的事,這對於王琅來說,本身就是一記無形的敲打。

王琅當然不會擺出滿面的震驚或是氣憤,他頓了頓,笑了。

「噢,」語氣甚至還很輕,「蓬萊閣的事,我還擔心父皇就這麼放下了,現在要翻出來再查,也好。」

在這一刻,我已經忘記了和王瓏之間的種種尷尬,甚至是對他的一些不那麼體面的猜疑,情不自禁,就和王瓏交換了一個擔憂的眼色。

王琅似乎是被我姑爹氣得不輕。

的確,老人家玩這一手,也實在是太不夠意思了。明擺著就是毫無意義地猜忌王琅,這猜忌甚至荒唐到了一定的程度,荒唐到連王琅都無法大聲自白。父子若此,實在令人傷心。

當然,比起光風霽月,一臉微憂,似乎只是為王琅擔心的瑞王,我心裡又多了一件事。

羊選侍背後當然是有人的,這個人,又是不是王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