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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事後,李曉還抱怨了她,講她「不夠義氣,連個招呼都不跟自己打就走了」,但又神神秘秘地說:「小方姐姐,你取得了階段勝利,那個女人不來找小何哥哥啦!」

方竹沒好氣:「關我什麼事。」

鼓了這麼久的勇氣已經一瀉千里。何之軒應當是真的無意於她了,所以她的青春愛戀不過是一場鏡花水月的獨角戲。雖則如此,說盡的無用之語,出盡的意外之丑,卻讓她毫不後悔。

也許這才是烈火青春的最好註解?

方竹不得不承認,雖然事已至此,她對他仍有眷戀,以及遺憾。

她帶著李曉去吃麻辣燙,老闆奇怪地問她:「有一次跟你一起來的男同學呢?」

她對老闆歎氣:「老闆,你別這麼八卦。」

李曉看出她碰到何之軒的話題就心情不佳,也就不像以前那樣唧唧喳喳多言多語了。

方竹恨恨地在碗裡放了很多辣,辣到自己滿頭大汗,忘記面對何之軒的挫敗為止。

第一章 一片癡(31)

她不住對自己說,世界上不光只有追求愛情這一樁無聊事情可做,她更應該用心照顧李曉這個需要她的小學生。

她帶著李曉做功課、吃晚飯,還帶她去公用浴室洗澡,每晚在九點準時把她送回家裡睡覺。李潤終究沒有讓紀如風登堂入室,還是請來保姆照看女兒晚間休息。

保姆見方竹這個家教這樣落力,偷偷問她:「你拿幾錢一個月?」

方竹說:「她是我妹妹。」

李潤曾有一回在家裡碰到方竹,成年男子到底經驗老到,什麼都沒有多問,抽出幾張百元大鈔遞給方竹,被方竹推掉了。她說:「我把曉曉當朋友看,照顧她是朋友道義。」

李潤一愣,也沒再說什麼,訕訕地把錢收了回來。

這般傾注全力,方竹換來的是李曉的全心依賴,連宿舍內的其他女同學都笑言:「方竹你就像這孩子的媽。」

同學們原本以為方竹照顧李曉,是因為李曉的母親是輔導員,但輔導員病入膏肓,方竹依舊對輔導員的女兒噓寒問暖,才讓同學們改變了看法,且對她改觀。

可見凡事堅持真心,總有人能體味。

只有何之軒不。

方竹決意要忘記何之軒。

連母親對她感情問題的詢問,她都開始迴避。

到底知女莫若母,母親憐愛地撫拍方竹的背,說:「日久才能見真心呢!」

方竹頭一回有了想要問一問母親和父親當年的故事的想法。

因著父親在家的絕對威嚴,方竹自小到大連想像都沒有想像過父母當年的相識相愛和結合的故事。也許是自己嘗過了愛戀的滋味,所以才起了好奇。

母親聽到她的問題時,手裡正給即將從軍區回家過年的父親織毛線圍巾,用的是沉鬱的藍色的絨線。父親也喜歡藍色這樣的低調色調,母親給父親備置的衣褲鞋帽多為藍色。

方竹冷不防又想到何之軒,她整頓精神,決心還是一心一意聽聽父母的故事為好。

母親在燈下一邊織著圍巾一邊同方竹講:「我跟你爸爸是怎麼認識的呢?我還真不知道什麼時候和他第一次見的面。那時候我在文工團,學著演《紅燈記》,也不是什麼特別出色的京劇演員,更沒有什麼天分,演了兩年都演不了李鐵梅,只是個小角色。你爸爸是在我演《紅燈記》演了兩年,終於能演李鐵梅的時候,才托領導告訴我,想和我處朋友,還告訴我,看了我兩年的戲,覺得我終於有進步了。那時候我還不知道他是誰、叫什麼、為什麼要和我處朋友。」母親說著說著,就撲哧笑出來。

方竹不能理解,尤其是對父親,她說:「爸爸太官腔了,還進步呢!太沒情趣了。媽媽,你可是文工團員啊,怎麼就看上了爸爸那樣沒有情趣的人呢?」

母親說:「你爸爸平時就是不大會囉唆的人,他沒跟我講為什麼,就是問我能不能處朋友,給他一句話,如果不能他就走了。他那副樣子看著特別倔強,這樣的人很難接受失敗,當時我是這麼想的,一下就心軟了,就答應了。」

第一章 一片癡(32)

方竹的心也軟了。

父親看了母親兩年的戲,算得是郎早有情,雖然表達的方式太生硬、太無聊,但妾也有意,才不枉兩年的進步和等待。

她細看向自己傾訴往事的母親,眼底有脈脈的情愫。母親一向對父親這般溫順恭謹,而父親一年在家裡的次數屈指可數,看來還是她愛他多一點。正因為愛,才會換她二十餘年的不斷等待。

方竹叫:「讓爸爸等了兩年,綜合算起來還是便宜他的。」

母親笑著捶她,毛線團垂到地上。

方竹幫母親撈起毛線團,在手裡捲來捲去。

母親說:「你爸爸那時候不過是個連長,可是呢樣子特別神氣。後來我演出時,他老坐在第一排,一直鼓掌。他是用心的。他對你也是用心的,你別老覺得他不關心你,只是他太忙了。」她收了收毛線,拍掉方竹的手,「圍巾打好了,過年了,你爸爸也就回來了。」

過年一向是母親的大事,因為父親必定會歸家團圓。母親是金華人,做得一手好菜,每到新年一定會大施所長,為方竹父女用心煮一桌好菜犒勞他們。這一年過年的菜單都已經訂好,依舊有父親偏愛的蜜汁金華火腿。

方竹也喜歡吃母親的拿手好菜,但這一年她過得著實挫敗,故此對新年都興致缺缺,提不起勁兒。反倒是李曉興奮異常,告訴方竹:「我媽媽要回家過年。」

方竹為她高興:「這太好了。」

但她萬萬沒有想到,這一年的春節卻是她這一生最悲傷的春節。

那一天母親明明精神是很好的,她把送給父親的圍巾織好了,把要做的火腿也燉上了,火腿還沒有熟透,她就倒在了自家的廚房裡。

母親是突發腦梗塞,在醫院昏迷了好幾天。醫生說了很多專業的話,方竹一個字都沒有聽懂,她只是不斷在問:「媽媽昨晚還跟我說話,不應該這樣!」

幸而有姑姑和表哥徐斯的幫襯,幫著方竹給在北京執行公務的父親打電話告急,但父親還是沒能在第一時間趕回來。

整整四天,來了無數人探母親的病,鮮花水果擺滿了小小的加護病房,都快要擋住心電監視儀器。醫院裡的專家會診了一次又一次,全部徒勞。

方竹沒有哭,只是攥著手,每隔一小時給父親的勤務兵撥一個電話,說同樣一句話:「張林,你告訴我爸爸,他再不回來,我就不回家了。」

第五天,母親在失去意識的狀態下,平靜安詳地離開了人世,而父親依舊沒有回來。

方竹整個人都木掉了,像具行屍走肉。

姑姑和表哥幫她操辦了母親的喪事,父親那兒終於有了回應,說是能在大喪那天趕回來。

這就是父親,永遠以他的工作為第一位,軍隊作風強烈,從來把家人當做下屬,在妻子和女兒面前永遠高高在上。方竹幾乎立刻翻心想起歷歷往事,母親的滿心期待只能夠換來父親的短暫停留,他們的愛情從來不對等,他甚至連她的最後一面都不能來見。

第一章 一片癡(33)

方竹是咬牙切齒,給父親定下的條條罪狀,條條不可饒恕。

可是不可饒恕又怎麼樣呢?家裡已經永遠不會再有母親的溫情,這才是讓她從心底感到的徹骨的冷。原本的天倫之樂一夕之間崩裂,又是猝不及防的傷痛。重重的傷悲,讓她每望一眼母親給父親織的圍巾都會落淚。

她不顧姑姑和表哥的勸說,果真收拾了行李,把從春天到冬天的所有衣物裝足兩隻箱子,全部帶去了學校。唯獨扔下了她的手機在家裡。

李曉是在年初五這天夜裡打了方竹宿舍的電話,哭得一抽一抽的:「小方姐姐……我媽媽死掉了……她不在了……我也死死掉算了……小方姐姐……我害怕……」

方竹猛地坐起身,急切地問:「曉曉,你在講什麼?你在哪裡?」

李曉還在哭,在哇哇大哭,一邊哭一邊抽泣:「我媽媽跳到湖裡面去了,我害怕。小方姐姐,我害怕……」

方竹問:「告訴姐姐,你在哪裡?」

李曉還是哭,哭得斷斷續續的,才講清楚她在觀景湖的西邊。

幾乎是立刻地,方竹不顧身上只穿著單薄的絨線衣,連一件羽絨服都沒有披上就片刻不停地奔到觀景湖西邊。

那邊已經圍著十幾個大人,方竹也辨不清是誰,耳畔只聽見李曉尖叫的聲音伴著校外居民區傳來的此起彼伏的爆竹煙花聲,聲聲都扎耳。

「我也要死掉!我媽媽不要我了!她死了,我也要死死掉!都怪你們!都怪你們!」

方竹狠狠地撥開人群,衝了進去。

有人打了手電,照著前方,讓她可以看見渾身濕漉漉的李曉正被兩個同樣渾身濕漉漉的學生抱著,她在他們懷裡拚命掙扎。

圍觀的人們忙作一團。有的在勸李曉「小姑娘不要胡鬧想不開,這兩個哥哥為了救你都快凍死了,還好你們只吃了幾口水」;有的認得是李曉,正打手機到處找她的爸爸;還有的拉著兩個渾身濕透的學生起來,帶他們撤離現場去換衣服。

就是沒有人能制伏仍在張牙舞爪驚聲尖叫的李曉。

方竹箭步上前,狠狠地就把還坐在地上撒潑的李曉拽了起來,狠狠地大聲朝她叫:「你這是在幹嗎?你要死就不要麻煩這裡這麼多大人,人家救了你,還要照顧你,你怎麼可以給別人這樣添麻煩?」

李曉看見熟人,更加潑得肆無忌憚,同方竹比誰的聲音大似的,狂叫:「我要死我要死我就是要死……」

她還沒講完,方竹就蹲了下來,一把抱她入懷,整個人都伏在她小小的肩頭,大聲地哭出來,一邊哭一邊說:「曉曉,你要乖,你不能這樣,你媽媽已經走了,她管不了你了,你更要自己管好自己。」

方竹的大哭是李曉沒有預料到的,她從未見過一直溫柔和善的小方姐姐就這樣不管不顧地抱著自己哭成淚人,她被嚇住了,也忘記吵鬧。

圍觀的好心的大人們把她們拉開,滿頭大汗的李潤姍姍來遲,李曉又鬧了起來,揪住父親的頭髮又哭又打。李潤完全就是溺愛弱女的慈父,任其扭打,只緊緊抱住她,低聲哄:「曉曉,爸爸來了,曉曉,不要胡鬧。」

第一章 一片癡(34)

有人竊語:「這就是新聞系齊老師的老公,聽說是包二奶東窗事發,跟齊老師鬧離婚,齊老師這才跳的湖。」

「可憐了孩子這麼小就沒了媽,哭著鬧著要跳湖,幸虧被人發現得早,不然就是兩條人命。」

李潤毫不爭辯,任人去講,他只管抱牢差一點就失去的女兒,一個勁兒賠不是。

方竹往後退了兩步。人世間的悲劇好像說好了一樣,齊齊在她眼前上演,自己的、別人的,沉重到不過二十歲的她無力承擔。

她感到很累,也很冷。李曉在她父親懷內哭聲漸小,似已被安撫。小小女孩的境遇慘過自己,但勝在第一時間仍有父親在她身邊安慰。

方竹自憐自傷到不可自拔,她復撥開人群,退出圈外。此時的李曉也不再需要她的撫慰了,誰都不需要她了。

她想念她的母親,她需要她的媽媽,她的媽媽也不在了。在這樣萬家團聚喜悅歡騰的夜晚,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寂寞和悲傷。

方竹的眼淚落下,她用衣袖擦去,又落下,再擦去。

身後有人握住她的肩頭:「方竹。」

何之軒從她身後遞過來一張紙巾,方竹頭也沒有回,伸手搶過來,摀住面孔,蹲下身來止不住地哭泣,由小聲抽泣到聲嘶力竭。

何之軒脫下外套蓋在她身上。

他的外套有乾淨溫暖的氣息,方竹將他的外套攏緊,把自己裹起來。她嗚咽著開了口:「何之軒,你來幹什麼呢?」

他說:「就是來陪陪你。」

她垂頭,把自己縮成小小一團,想像他的外套就是蝸牛的殼,可供她躲藏,可供她自暖。

何之軒把她扶了起來,拉她出了這隻小小的殼,問她:「要不要跑步?」

他領著她來到操場邊,又幫她把外套脫了下來。她不願意脫下這一層「殼」,彷彿脫了就真的赤條條似的,但他還是堅持為她拿下外套,掛在操場邊的高低槓上。

何之軒在年初五的深夜,領著方竹迎著寒風繞著操場跑了很久。方竹的耐力格外好,一圈又一圈,跟著他綿長地跑下來。跑到最後,她的淚干了,眼睛腫了,才覺著累。

她慢了下來,他也慢了下來,兩人肩並肩慢慢地走著,路過高低槓,何之軒把外套取下,復披在了方竹的肩頭。

他的衣服他的人,就在她身邊,她不再是一個人了。她拉著他絮絮叨叨開始說話。說的是她的媽媽,父親常年不在家的家庭,唯有母女二人相依相偎成彼此精神的慰藉,永遠在等待父親的歸來,短暫相聚,復送父親離去。

殷實家庭裡長大的孩子,亦有心靈內不能彌補的憾。

何之軒靜靜地聽著她說完所有她想說的話。末了,她說:「謝謝你聽我說了很多廢話。」

又想要朝他鞠躬致謝,被他握住肩膀阻止:「沒有。你該回去洗個澡睡覺了。」

方竹就像李潤懷內的李曉,得到了庇佑,傷懷的心情暫且放下,聽話地跟著何之軒,被他送回宿舍。

第一章 一片癡(35)

校園附近住宅區的居民為了迎接財神,轟轟烈烈放起了鞭炮,把天和地照亮。氣溫稍微暖和,方竹望著在她前方半米的何之軒的背影,暫時不再有形影相吊的寂寞。

只是何之軒終究要在宿舍樓前同她作別的,最後她還得是一個人。

她想,誰都沒有辦法解救她的傷痛,原來她是真的寂寞,沒有了母親,更加沒有依傍。

勤務兵張林在次日來學校尋方竹回家。

方竹正在睡覺,昨晚同何之軒分別以後,她立刻又回到之前的狀態,無心思睡覺、無心思吃飯,在床上輾轉反側,思念母親,半夜又落了淚,直到清晨時分才嗚嗚咽咽淺睡過去。

張林的到來,讓她終於有了把滿腔的悲怨發作成怒氣的出口。她念及父親,又恨又痛,幾乎是咆哮著把小張趕了出去,把門重重關上。

張林一個勁兒在門外說:「師長已經第一時間趕回來了,昨天晚上才到的,在你媽媽的靈堂守了一夜沒合眼。我見他累得不行,就先來找你了。小竹,不要任性,跟我回家。」

方竹只是吼:「他為什麼不早點回來!他為什麼不早點回來!」

也不知叫了多久,她只知道自己坐在門邊的水泥地上又哭了,一直到敲門聲又響起來。

她以為還是張林,憤恨地用力把門拉開,正要再次發作。

門外卻是何之軒,他手裡提了一隻保溫瓶,先問她:「飯還沒吃?」他不待方竹回答,就逕自走進來。如今八人的宿舍依舊只有方竹一個人住,只是每張床上都有鋪蓋陳設,宿舍中央的公用寫字檯上丟了半桌的廢紙巾。

他對方竹說:「方竹,你媽媽不會想見到你這樣的。」他把保溫瓶放在桌上,隨手收拾了桌上的紙巾,又尋來抹布,把桌面擦乾淨,才把保溫瓶打開,推到方竹面前,「吃完了再出去走走。」

她這輩子再也沒有吃過這麼香的餃子了,香到她動情落淚不止,又費了很多紙巾。

何之軒沒有勸她,只是順手幫她把抹眼淚的紙巾又收拾乾淨,等待她吃飽、哭夠,才把她的外套從公用的衣架上拿下來。

他竟然記得她的外套。方竹呆呆地看著他,在他的幫助下,伸手套上外套。

他們又去了操場,在那兒散步。冬日的夕陽看上去很美好,何之軒不遠不近地跟在方竹後頭。

方竹回過頭來。

何之軒就站在她身後,沉默地看著她,看了有一刻鐘那麼久,他的手伸過來,拂開她額頭的發,俯身過來往她的額上親了一親。

方竹呆怔、失措、無語,半晌後才喃喃道:「其實我不需要同情的愛。」

何之軒微微笑了笑:「我也不會有這樣的愛。我只是想你好好吃飯、好好睡覺、好好保重,讓你的媽媽放心。」他仰頭望向遙遠的帶著微弱光熱的冬日暖陽,瞇了瞇眼睛,「要留在這個城市有點困難,沒個五六年買不起房子。我兩手空空,不能拖累別人。別人有家庭可以依靠,我去辦一個暫住證都要費盡九牛二虎之力。」

他又轉過來,望著方竹,認真地、端正地、正式地講道:「但目前至少我能陪著你,明天早上我過來給你衝開水。」

第二章 分飛燕(1)

方竹翻個身就醒了過來,整個身板都僵硬得無法立時動彈。她在床上躺了一會兒,盯牢天花板深深三個呼吸,渾身的肌肉才終於放鬆開來。

她伸手撈過床邊書桌上的手機,不過才清晨六點半。

這一夜的夢彷彿是過盡了半生,夢中情景還歷歷在目,細細一想,都是那時候的影像。

方竹甩甩頭,用手揉了揉臉,臉上一片冰涼的濕潤感,原來在夢裡真的落了淚。

過去以此種形式又回來了。

她翻身下床,掀開窗簾,昨日的雨已歇,今日晨陽燦爛。

新的一天開始了,毫不留戀舊的生命流逝。

方竹扯了張紙巾擦乾臉上淚水,把昨日換下的牛仔褲、白襯衫、灰色毛衣丟入亭子間一角向陽處的洗衣機裡頭,又從櫃子裡拿出一條牛仔褲、一件藍襯衫、一件白色毛衣,穿戴整齊。再把隨身三四年的耐克雙肩包拿出來,將裡頭出差專用的洗漱用品整理出來,裡頭就只剩下十一寸的筆記本電腦、鑰匙包、紙巾了,穿戴裝束簡樸到極致。

然後,方竹去公用灶間洗漱。此間石庫門人口不多,加上她只有四戶人家,算上她有三戶是租房的小青年。這個時刻把灶間擠得滿滿當當,吃早飯的,刷牙洗臉的,熱熱鬧鬧。

她同人和氣地打招呼,再規矩地站在劃定給自己的專用水龍頭前刷牙洗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