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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我們一樣胸無大志。」

「是的。」方竹笑了。

楊筱光也笑了。

「可是最終還是橋歸橋,路歸路。」

方竹告訴她:「**媽的身體似乎還是不太好,先前終於能換到腎臟,但聽說並未治癒。」

楊筱光苦笑了一下。

「最近他又接了個主持工作,做一檔旅遊節目,上衛星的。算是個新機會吧。」

楊筱光想細問,無奈楊媽已經在喚:「阿光,好了沒有,不能遲到。」

她只得收了電話線,最後理了理頭髮,換上得體的衣服。

還是應當橋歸橋,路歸路。

楊筱光深深吸氣,緩緩呼氣,跟著楊媽出了門。

楊媽一路對這次的相親對像讚不絕口,對方是開公司的,人的賣相也好,年紀比楊筱光大,看上去很沉穩。

相親地點也是對方挑的,在金茂大廈裡的粵菜餐廳,有很好的觀光露台,能望見黃浦江。

「人家也是懂得情調的。」楊媽小聲且小心翼翼地說。

楊筱光挽住媽媽的胳膊,將頭抵在她的肩膀上。她想,自己真不孝。

浦東的風很大,她迎著走,心口還是悶。

不過一年半多以前,她跟潘以倫分手時還吹著江風。想像自己失戀起來,確實矯情。她挺挺腰背,人生不可矯情,她對自己說。

一路過去,金茂大廈下圍了一群人,拿著攝像機拍個不停,將她們要走的入口給堵了。

「拍廣告嗎?怎麼可以影響路人?」楊媽犯嘀咕。

楊筱光說:「換個入口可以進去。」

突然一陣風就送過來一句話:「潘少,在這裡可以開始了?」如此清晰地傳進她的耳朵裡。

她愣住,回頭。

人群中的那個人,孤身站立著,手持話筒,說:「各位觀眾,今天—」

他活生生地站在那裡,對住鏡頭微笑。

離她就這麼點距離。

楊筱光轉回頭。

楊媽也看到了後頭的人群,以及人群中的人。她不無擔憂:「阿光。」

楊筱光敲敲額頭,扯了扯嘴角:「我們上去。」

這一次相親自然又變得極糟糕。

楊筱光神情恍惚,三心二意。對方同來的家長也是女性,間歇暗地裡問楊媽:「孩子是不是不願意?」

相親對像對楊筱光說:「這樣的相親方式,比較搞笑。」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楊筱光的神魂才飛回來。

對方的確是一表人才的賣相,著西服,發微微有些捲曲,講這句話的時候,表情很真誠。楊筱光頗有些不好意思,說:「好像子女都比較無能,相親的事也讓父母代勞了。」

對方拿杯子碰她的杯子:「為我們這群沒出息的啃老族乾杯。」

楊筱光呵呵笑:「確實沒出息。」她說,「長輩們倒是話題多。」兩位家長話說得很投契,乾脆轉身去了觀光露台的另一邊看陸家嘴大好的綠地風景。

「我姑姑比較操心我。」他笑,笑起來喜歡露牙齒,很亮很白。

楊筱光脫口而出:「你不拍牙膏廣告是浪費。」

「我姓湛。」湛先生伸出手。

楊筱光說:「我姓楊。」

「剛才都有介紹。」

楊筱光羞愧,剛才她什麼都沒聽進去。

「姑姑的嘮叨我實在難以應付,所以只好配合,請你諒解。」

楊筱光同他握手,說:「我亦然。」

回家的路上,楊媽興高采烈:「男方本來是開淘寶店的,後來公司做大了,聽說還有風投進去,要上市的。」

「確實才俊,確實非凡。」楊筱光附和。

過了幾天,才俊沒有進一步表示,楊媽的一股氣又被戳謝了。楊筱光聽到楊媽同對方的姑姑通電話,完畢只有一臉沮喪。她過去摟摟楊媽的肩道:「才俊很難攀。」

事實上,湛先生很坦白,那天即說:「得罪得罪。」

楊筱光並不遺憾,哈哈一笑,對著一桌粵式小點心大快朵頤。

末了,湛先生說:「女生少有你這樣豁達的性格。」

晚上,楊筱光在QQ上看著發暗的一個個頭像,想,自己哪裡有那麼豁達?自己其實很是膽怯、怕事、記仇。

light的頭像突然就跳了起來,問她:「相親怎麼樣?」

楊筱光說:「對像很才俊。」

「很成功?」

「不,我發現,對方也許很好很好,但未必適合。」

「怎樣的人才適合你?」

楊筱光被這句話問得怔住,怎樣的人才適合?

她似乎思考了很久類似的問題,總不得其要領。怎樣的人才適合?

她一個字一個字打進去:「我喜歡的那一個吧。」她繼續打字,「有部喜劇叫《家有喜事》,裡面有一首歌是這樣唱的—我信愛同樣信會失去愛,問此刻世上癡心漢子有幾個,相識相愛相懷疑,離離合合我已覺討厭,只想愛得自然。電影裡有三個人都唱過,卻沒有一個人唱對。或許我最難以理解的,就是什麼叫愛。」

light說:「嗯,愛並不是一種幻想,它會面臨實際的考驗。面對實際的愛,理想也許會破裂,但那仍是愛。」

楊筱光問light:「你談過戀愛嗎?」

light說:「那當然,年紀也不小了。」

楊筱光問:「能說說嗎?」

light說:「不好,感情要珍藏起來自己感受。」

楊筱光說:「討厭,死孩子這麼小氣。」

light發來一個笑臉:「只有當真的體會到什麼是愛,才能瞭解自己該怎麼做,但是我也花了一年多快兩年的時間把這個問題思考透徹,把所有問題一一解決。聽過《後來》這首歌嗎?說的大概就是這麼個意思。」

於是楊筱光當晚悵悵地將劉若英的《後來》聽了無數遍。

後來,我總算學會了如何去愛

可惜你早已遠去,消失在人海

後來,終於在眼淚中明白,有些人一旦錯過就不再

楊筱光躺在床上一直想,我到底有沒有想透這個問題?

她迷迷糊糊睡過去,又好像一夜根本沒睡。

第二天上班難得遲到了,前台納悶,叫:「小楊,你很久沒遲到了。」

楊筱光愁眉苦臉:「晚上失眠。」

老陳有了秘書,大小事由秘書通報,他的秘書拿了資料過來遞給楊筱光,吩咐:「領導交代的老項目『孔雀』又推了新產品,要拍第二輯廣告,找你跟進這事兒呢!」

楊筱光往老陳的辦公室內探了探,老陳也朝自己這邊探頭探腦,見自己的目光掃過去,立刻調整了目光正對電腦。

楊筱光不禁好笑,這位領導操心的事情過界了。她同秘書說:「好的。我知道了。」

然後秘書說:「今晚約了潘以倫和他的經紀人吃飯,我們得商量檔期,他雖然不算什麼大牌,但是貌似還挺忙的。」

楊筱光下班的時候,借了前台的粉餅,卻發現自己的唇膏也用完了,前台的顏色太嫩,她只好問另一個年齡大些的同事借。

同事奇怪地打量了她好幾眼。

楊筱光躲在衛生間裡對著鏡子深呼吸。

「沒什麼大不了,沒什麼大不了。」

然後開始化妝,她想自己能露出最好的那面。

這次的合作已不用何之軒親自出馬了,老陳的資格身份已足以擔當。他在城內極負盛名的私人會所訂了包房,雙方身價都有所調整,交際場所也就跟著調整了。

潘以倫到得很準時,當走廊上傳來踢踏的腳步聲時,楊筱光不自然地調整了一下坐姿。

老陳和另兩個知曉他們過往的同事都或多或少暗暗瞥了她一眼。

她同他的戀愛,本來就在光天化日之下,眾目睽睽之中,要撇清,太艱難。這就是他們之間不可克服的大山。

真是慘,影響力綿延至今。

門被推開了。

有人說:「不好意思來晚了。」

她記得他的聲音,是年輕而清亮的。

楊筱光將頭抬起來,就看到了他。

這麼近的距離,好像就如昨日相識。可是不一樣了,當年他穿的是美特斯邦威,何之軒穿的是登喜路,如今何之軒依然穿登喜路,而他已經可以穿雅格獅丹的風衣了。硬硬的立領,在臉頰兩側豎起陰影。頭髮挑染過了,又在額頭上多了一條陰影。他還戴了粗框眼鏡。

一個人,怎麼多了那麼多屏障?

重重疊疊,她發覺自己看不清他了。

潘以倫已經走過來,俯下身。他瘦了,風衣空落落的。

楊筱光先開口:「好久不見。」

他的手觸到她的,兩隻手都冰冰涼。

「真的很久不見。」

楊筱光說:「不過也常常見,你的廣告播放率很高,又主持了這麼多節目。」

他鬆開了手,楊筱光的手一空,什麼都沒有抓住。

他自自然然地坐在了她身邊,她才發現他的經紀人已經換了,不再是當年那位臉酸心硬的圈內老行尊。莫北提供的信息無誤,他對自己應該是有了更多的主控權。他的經紀人坐在他身旁,十分服帖的樣子,但也好奇地望了楊筱光一眼。

楊筱光心口怦怦跳,四下掃了一眼,大夥兒都表情平常,不太注意。她也就定定心,開始了熱絡的商務寒暄,慣能自如應付,只是不再敢看身邊的他。

她不知道他有沒有注意她,但顯然他泰然自若,侃侃而談,也能在場面上將話說得很好聽。

「和『君遠』的合作一直很愉快,檔期合適,當然沒有問題。」

老陳舉了酒杯:「那就值得幹杯,這一次有很好的分鏡頭劇本。」

他終於側過頭,對她笑:「也是你安排的嗎?」

楊筱光同他們碰杯:「哪裡啊,是香港那兒的專業編劇寫的。」

「我很期待。」他這樣說著,一口飲盡了杯中的酒。

餘下的時間都在洽談合同細節,他老練了許多,也不會輕易妥協讓步了。以前他還弱勢,一簽就簽了七年,她也無能為力。如今他很懂得保護自己,或者說是有了資本保護自己,這是可喜的變化。

老陳的態度倒是縱容的,由著潘以倫修改條款。

楊筱光看著他低頭寫字的模樣,很認真,微微皺眉。他塗改的地方很多,說明他能把握的東西更多了。她一條一條看著,很多地方,他都有了掌控權。

他的經紀人在旁邊看不下去,暗道:「潘少,行了,我會請律師再看。」

潘以倫對老陳這方笑了笑:「我們是老關係了,『君遠』不會介意的。」

老陳也笑:「格式合同,添加附件即可。」

楊筱光看著潘以倫一條一條改完,最後一行時,他手裡的筆沒了墨水,她就把自己帶著的水筆遞過去。他也不抬頭,也不道謝,輕聲說:「你太見外了,上次在金茂門口遇見都不打招呼。」

「那不是看你在工作嘛!」

他抬起頭,眉毛一揚,是他的粉絲們都喜歡的笑,朝氣,但也多了誘惑性。

他說:「騙人!」

潘以倫的廣告腳本工作依舊分配給了楊筱光,且抗議無效。老陳的理由很充分:「下周我得陪我女兒去日本迪斯尼玩玩,反正我們跟『孔雀』那兒是老關係了,你一定搞得定的。」

楊筱光送上合同:「已經被改得面目全非了。」

「請法務再出一份。」

「領導,這樣可以啊?」

老陳看看她:「他已有足夠的資本和我們說合同了,再說格式合同嘛欺壓的是新人,對這些老油條已經不管用啦,我們也要適當變通一下,就一個廣告罷了。」

楊筱光抱著一沓合同走出來,手機響了,她一手抓合同,一手掏出手機。

「這是我的新號。」

她叫:「我知道,正太。」

潘以倫輕輕笑出聲:「還好你的手機號沒變。」

「那你還不是快兩年了都從沒慰問過我?」楊筱光幾乎脫口而出,脫口之後,方覺唐突,幾乎要咬斷自己的舌頭。

潘以倫倒是不覺得什麼,只是追問:「腳本什麼時候可以好?我想先看一看。」

「已經請了編劇在寫,是連續劇,這次拍得比較潮,可以給你凹造型,給拍電視劇打基礎。」

他說:「我不拍電視劇了。」

「為什麼?你的粉絲多想看你多拍電視劇啊!」

潘以倫問:「你怎麼知道?」

楊筱光又想咬斷自己的舌頭,一日說錯兩次話,失誤太大。她只好說:「你忙,我先掛了哈!」

潘以倫也沒有挽留,說:「那好,再見。」

掛了電話,她又覺得一陣空虛,於是撥了電話給方竹。

但是方竹在忙,說:「在寫稿子呢!」

楊筱光問:「什麼稿子?」

「我最近跟著工商局跑了一條線,抽檢國際名牌的質量。鯊魚、都彭、雨果?博斯、博柏利、雅格獅丹這幾個牌子問題可大得很呢!不是PH值不合格,就是耐汗漬色牢度比較差,都給罰款整頓了。」

楊筱光一聽到「雅格獅丹」,忍不住莫名笑到打跌,直笑到要岔氣才停住。方竹很莫名,損她:「瘋死你!小八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