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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白天,蕭謠和阿媛出去玩樂,葉逸一直在煉他的丹藥,他可以一整天都不出來,但是一到用晚飯的時候,他一定會出來陪著蕭謠,聽著蕭謠說那些谷中趣事,就算蕭謠說的那些他都知道,但是他還是很耐心地聽著,彷彿蕭謠所說的是另一樣不同於他看見的新奇事物。

兩個月的時間過去的比蕭謠想像中要快。那日葉逸把阿媛叫入丹藥房,兩人小心地將那粒丹藥取出來的時候,就連門外的蕭謠都緊張的不得了。

直到那粒丹藥被裝進一個小匣子裡,蕭謠才舒了一口氣,走過來問道:「怎麼樣?成不成?」

葉逸走向蕭謠,這些日子他不見日光,整個人的面色有些慘白,雙眼中儘是疲憊:「煉出來了,但是成不成,只有等蕭紫風服下之後才知道了。」

「那主人,我們什麼時候帶著這顆藥去定禪寺呢?」阿媛問道。

「越快越好吧。阿媛,你去收拾一下行李,今晚飛鴿傳書給一葉禪師告訴他丹藥已成,我要好好休息一下。」

「其實不用那麼急的,你再多休息幾天吧?」蕭謠心疼了起來。

反倒是葉逸走過來,手指撥開她額間的碎發,輕聲道:「我不累,早點將藥送去定禪寺,免得夜長夢多。」

葉逸回到房中坐下,蕭謠跟在他的身後。他似乎非常疲憊,手指按著額頭,恐怕是被爐火熏久了,頭疼。

「要不要吃點東西?」蕭謠問,「喝點粥什麼的?」

「我剛讓阿媛去收拾行李了。」葉逸搖了搖頭。

「我煲了粥,你要不要喝?」蕭謠又問。

「小時候沒見你做過什麼東西吃啊,我想起來了,你會烤蕃薯。」葉逸撐著腦袋看不到他的眼睛,但是嘴唇上的那一點笑意卻很明顯。

「什麼啊!你敢小看我!和我師父在一起的時候,飯都是我做的!」蕭謠哼了一聲。

「好啊。我來嘗一嘗。」

蕭謠屁顛顛去將那鍋粥給端上來,打開蓋子一聞,真的挺香。米粒已經燉爛了,裡面漂浮著幾縷肉絲,還有從林子裡拔出來的野菜。

葉逸舀了一碗,吹涼了一些送進嘴裡,嚥下去之後便將碗放下了。

「怎麼了?不好吃啊?」蕭謠問。

「我記得小時候我看你烤地瓜,以你那急切的個性應該會一烤好了地瓜就會伸手去拿,但是你沒有,因為你之前就被燙過了。」葉逸看向蕭謠,忽然手指托住了她的下巴。

「干……幹什麼……」蕭謠的腦袋向後仰去,偏偏葉逸就是不鬆手。

「舌頭伸出來我看看。」葉逸沒有什麼多餘的表情,只有雙眼中那一絲柔軟讓人知道他在心疼蕭謠,「嘗味道的時候沒吹涼就放嘴裡,燙著舌頭了吧?」

「你……你怎麼知道?」

「因為這粥有點鹹了。我看這粥煮的像模像樣的,說明你的廚藝沒有問題,偏偏味道又鹹了,我猜是你舌頭被燙著嘗不出味道所以放多了鹽。」

葉逸這傢伙就是太瞭解自己了,就連自己哪裡冒失他都知道。蕭謠伸出了自己的舌頭,葉逸細細看了看。

「一會兒配點藥給你含著,很快你就能嘗到味道了。」說完,葉逸又繼續吃著那碗粥。

「你不是說鹹嗎?那就別吃了啊,一會兒讓阿媛給你做點別的。」

「沒事,不算很鹹。」葉逸緩緩將那碗粥都喝下去了。

蕭謠皺起眉毛,「你可別充英雄,一會兒睡不著覺找水喝。」

不過一晚的睡眠,第二天起來葉逸已經恢復了神采奕奕的模樣。蕭謠含著葉逸給她的藥丸,嘴巴裡都是清涼的味道。早飯阿媛給蒸了幾個點心,只是很淡的甜味,蕭謠已經都能嘗出來了,還吃的津津有味。

吃過早飯,他們一行便要離開藥王谷了。想著自己這兩個月在這兒過的時光,蕭謠忽然覺得有些捨不得了。

她不斷回頭看向那片瀑布,那些花草,直到馬車行入霧氣之中。

「蕭謠,清塵築是怎樣的?和藥王谷應該很不一樣吧?」

「清塵築啊,其實是在一座島上。島的一面是戈壁,寸草不生,但是島的另外一面卻猶如世外桃源。雖然沒有藥王谷裡這麼多新奇古怪的藥草,但是卻風景如畫,令人心曠神怡。」蕭謠閉上眼睛,眼前浮現出來的是清塵築外的那片竹林,竹片風鈴在風中輕舞,還有殷無羈坐在小築前作畫的身姿。

「還記得師父曾經對我說,只要我離開清塵築了,才會真的明白清塵築的花兒和外面的花兒有什麼不同。」

「你覺得有不同嗎?」葉逸問。

「有。我更想念清塵築的花。它讓我眷戀,讓我覺得無論我去到哪裡,只有那裡才能讓我真正得到寧靜。」

葉逸煉成丹藥的事情除了他們三人就無人知曉,也因此沒有被鏡水教的人知道,不然這一路恐怕還會風波不斷。

當他們到達定禪寺外,一葉禪師已經恭候多時了。

「阿彌陀佛,葉逸施主你能潛心研製醫治蕭紫風的丹藥,給蕭紫風一個贖還自己罪孽的機會,實在是功德一件啊!」

「大師嚴重了,葉逸不過是盡父母未完成的心願罷了。」葉逸合掌回禮,蕭謠和阿媛跟著進入了定禪寺內,「不知道現在蕭紫風的情況如何?」

「他的情況與十幾年前你與令尊令堂來診治時沒有太多變化。可以說話但是卻不能動彈。老衲每日都要花上幾個時辰陪他誦經,如今他心中戾氣已去,熟讀本寺藏經,有時還會與老衲論說經法。這些年他的心思愈發平靜了。」

「大師,我恐怕要先給蕭紫風把脈,看看他的身體情況是否承受的了這丹藥的勁力。」

「老衲明白,葉施主請。」

他們就要見到蕭紫風了,這個人是武林中的一代梟雄,當年他修煉束水心經走火入魔,殘殺武林同道,也從此之後鏡水教淪為邪教。那時為了抓住他的武林高手,現在還活著的只剩下一葉禪師與慕容凌日了。

也正是因為蕭紫風,他的妹妹蕭御風才會帶走束水心經自創一派,從某種程度上來說,蕭紫風與蕭謠其實系出同門。

他們走過定禪寺的正殿,禪院,一旁古樹參天,遮蔽了正午的烈日。蕭謠知道他們來到定禪寺的消息很快就會被鏡水教的人知道,所以在他們來搗亂之前,葉逸必須醫好蕭紫風。他們幾乎走過了整個定禪寺,來到了一處由石頭堆砌而成的禪房門前。

這座禪房的獨特並不僅僅在於冬暖夏涼,而是因為每塊石頭重達千斤,普通人無法以內力震穿這牆壁,哪怕是絕世高手,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而且這禪房火燒不壞,雨打不穿。一葉禪師推開這扇門,蕭謠一抬眼望見的便是一尊佛像。

佛像面前是一個頭髮已經花白的老者背對著門口盤腿坐著。他的身形並沒有因為年歲而佝僂,依舊挺直,只是雙手無力地垂在身邊。他的腰間是西域純鐵鍛造而成的鎖鏈,鎖鏈的另一邊,正是那佛像。

蕭謠明白,這根鎖鏈並不是要鎖住蕭紫風,而是為了防範那些對他懷有企圖的人。

「禪師,今日有客人來。」蕭紫風的聲音平靜,與她想像之中的霸氣完全不同。

「正是。」禪師頷首,扶著蕭紫風替他轉過身來。

蕭紫風應該年近七旬,但是這樣看起來卻只像是四、五十歲一般。他的五官清俊,絲毫沒有滄桑之感,也令人想不到他就是幾十年前叱詫武林的嗜血魔頭。他看見葉逸之後,淡然一笑道:「你長的和你父親很相像。」

葉逸頷首,緩緩道:「在下前來正是為了了卻家父的遺願。不知道在下可否為前輩把脈?」

「可以。不過老夫已是廢人一個,只怕你也未必能治得好我。」

葉逸在蕭紫風身邊坐下,拾起他的手腕,片刻之後,葉逸向大師點了點頭道:「晚輩此次煉製的丹藥,配合施針之法,確實能打通蕭前輩的經脈,前輩在這之後可以移動行走再無需他人照顧,但是前輩之前的武學修為,將付之一炬。不知道前輩是否捨得?」

「讓過去過去,讓未來到來。」蕭紫風輕聲道了一句「阿彌陀佛。」

葉逸再次問道:「前輩當真無悔?倘若前輩真的能站起來,離開禪院之後,江湖中想要殺了您的人數不勝數。」

「他們的仇恨是蕭某種下的惡因,如今蕭某去承受那惡果,正是天道循環。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

不知道為什麼,蕭謠看著此時的蕭紫風只覺得無比寧靜,這個人真正放下了。如果葉逸真的能醫好他,那麼救治的不是一個武林魔頭,而是一個潛心向佛的清淨之人。他若無心承擔過去,大可以在這定禪寺內了此殘生。他選擇重新站起來,是為了擁抱自己的過錯,承擔他人的仇與怨。

「既然如此,葉逸就要為前輩施藥行針了。」

「且慢,在這之前,蕭某請問禪師可否為蕭某剃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