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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我不記得自己吃了幾個啊,眼睛都沒睜開……我就伸手摸啊摸,只要還有我就往嘴巴裡塞……」蕭謠也露出一副無辜的樣子,「娘親你不是每次就只留了兩個給我嗎……」

蕭謠連眼淚都掉下來了,娘親趕緊過來將她摟住,「謠謠不哭不哭,是娘親不好。」

抱著娘親,蕭謠朝著葉逸眨了眨眼睛。

也就在此刻,蕭謠明白了以前娘親會把所有好東西都留給自己,但是現在娘親的關愛就要分出去一半了。

中午,娘親炒了兩個菜,雖然只有零星一點肉片,蕭謠卻吃的很香。而那個葉逸,一筷子肉都沒有碰,娘親看了不忍,夾了好幾片肉給他。等到蕭謠再去翻那盤菜的時候,就只剩下青椒了,冷不丁又把她氣了個飽。

收拾了碗筷,蕭謠又跑出去了,葉逸用略帶好奇的眼睛看著她的背影,似乎是奇怪這個女孩兒為什麼總是靜不下來。

「逸兒,要不然你也和謠謠去玩吧。她很會掏鳥蛋,還會吹草笛,肚子裡花花腸子可多了。」娘親輕推了葉逸一下。她知道這個孩子看起來沉靜,但是十來歲的孩子不是應該就像蕭謠那樣好動麼?

葉逸起了身,他知道自己不可能與蕭謠玩到一塊兒去,但是出去走走瞭解這個村子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這個村子的生活很簡單,偶爾遇到其他家的大人,他們還會對葉逸笑一笑,知道他是霖姨帶回來的孩子雖不知來處,仍然會熱絡地問他習慣不習慣。

沿著田埂走著,欣賞著一片禾色,有風自耳後徐來,麥稈如同潮水一般傾倒又緩緩揚起。

只是這樣的寧靜沒有持續多久,就聽見犬吠聲由遠及近,凶神惡煞般追著一個小女孩。

再仔細一看,那女孩正是蕭謠。

「啊——啊——救命啊!」

蕭謠那模樣,正是三魂丟了氣魄,一張臉兒慘白,直落落衝向葉逸所立之處。

「你還不跑!」蕭謠一把拽過葉逸,兩人就在著田埂之上一路狂奔。

那狼犬緊追不捨,雙目猙獰,似是要將蕭謠撕裂成碎片一般。

「你幹了什麼了!」葉逸大聲質問,瞥見蕭謠手裡正抓著兩隻地瓜。

「地瓜啊!你沒見過嗎!」蕭謠揚了揚手中的東西。

「你偷人家的地瓜!」

蕭謠已經跑得上氣不接下氣,沒力氣再去回答葉逸了。

眼看那狼犬就要追上他們,葉逸卻驟然停了下來,撿起田邊一顆拇指大小的石子,彈了出去,正中那狼犬的腹部。

只聞那狼犬一聲嚎叫,匍匐在了地上。

蕭謠停了下來拍著胸口大喘著氣,冷不丁推了葉逸一把,「你有這本事怎麼不早治這畜生?」

葉逸冷哼了一聲便要轉身,卻被蕭謠一把拽住。

「我烤地瓜給你吃吧,當是補償你早上的那個窩窩頭!」

葉逸卻並不領情,斜著眼睛看了蕭謠一眼:「你不過是想拉我下水。萬一那田家去霖姨那裡告狀,你還能把我推出去。」

蕭謠愣了愣,恍然大悟道:「啊,原來還可以這樣?我怎麼沒想到呢?」

她這麼一說,倒是葉逸愣了一會兒。

「你不吃就算了。反正那地瓜田是老王家的,他們家的虎子上個月把我推到河裡差點給沖走了,老王跑我們家來道歉,說是以後我想吃他們家的地瓜就隨便拿。我蕭謠是從沒想過去佔人家家的便宜,要不是你來了,我用的著掏他們家的地瓜麼?」

「從來不佔人家家的便宜?那今早我的窩窩頭呢?」葉逸扯起嘴角,帶著幾分嘲諷的味道。

「你不是我娘帶回來的嗎?那你就是我們家的人了!我自己家的東西想吃就吃!」蕭謠不理睬葉逸了,朝著田埂外走去,「看你來的時候那身打扮,一副大戶人家的公子模樣。窮人的東西吃不慣唄。」

「誰說我吃不慣?」

「那就來試一試啊?你放心,我蕭謠向來有恩必報,今日你替我打走那隻狼狗,算我欠你的。」蕭謠搖頭晃腦的模樣有些引人發笑。

兩人撿了一些枯枝,在溪邊烤起了地瓜。

看著蕭謠刨土生火的模樣,葉逸不自覺嗤笑了一聲。這個小丫頭平時雖懶,但只要與吃有關,整個人都麻利起來了。

地瓜雖然烤上了,卻沒那麼快熟。蕭謠撐著上半身,偶爾撥弄一下火堆。葉逸盤腿坐在一旁,溪水流過,在他的臉上留下粼粼水光。

「嘿,我娘說你吃了很多苦。我看你來的時候穿著得就像是鎮上有錢人家的公子,細皮嫩肉的模樣,說說看,你吃過怎樣的苦?」

葉逸沉默著沒有開口。

良久沒聽見葉逸出聲,蕭謠側過臉去,才看見葉逸的臉上隱沒了所有表情,那雙眼睛似乎透過火堆看著什麼遙遠的地方。

那一刻,蕭謠忽然想起幾年前的一個雨夜,娘親從村子外面回來。她的身上冷的很,蕭謠不知道該怎麼辦只得抱緊了娘親希望能夠溫暖她。

「娘,有什麼傷心事情就說出來吧!」

「傻瓜……真正的傷心,是說不出來的……」

那是娘親的表情,與此時的葉逸出奇的相似。

「算了。以前吃過怎樣的苦,有過怎樣的傷心都不重要了。」蕭謠伸手推了葉逸一下,對方驟然從沉思中驚醒。

「你剛才說什麼了?」

「我說——地瓜該烤好了!」蕭謠咧著嘴巴一笑,捧了把沙土將火給滅了,然後用樹枝把埋在火堆下的地瓜給刨了出來。

葉逸知道蕭謠是個急性子,應該會迫不及待去抓烤好的食物,沒想到她卻極有耐心地用樹枝翻撥著地瓜,有熱氣翻騰而起,裊繞著消散開來。

「現在不能去抓,會被燙到的。」蕭謠一雙眼睛笑得只剩下縫兒,「我小時候就被燙到過,可疼了!」

又等了一會兒,蕭謠才伸出手指在觸碰地瓜的瞬間又收了回來,似乎沒被燙著,才興高采烈地把地瓜拿了出來。

緩緩撕開外皮,露出了黃色的內裡,蕭謠伸長胳膊將它遞到了葉逸的面前,「吹一吹,裡面還是燙的。」

葉逸微微一愣,接過了地瓜。

蕭謠一邊吃著另一個,一邊呼著氣,臉上是滿足的不得了的表情。

葉逸小心地啃了一口,便聽見蕭謠問他:「怎麼樣?好吃不好吃?」

「嗯。」葉逸點了點頭。

蕭謠沒再多說什麼,只是傻笑了笑。

兩人一起回到家裡,娘親看見之後不由得笑出了聲。

「我說謠謠啊,你和逸兒同樣是出去玩,怎麼逸兒乾乾淨淨回來了,你卻這麼邋遢?」

蕭謠抬手看了看自己的衣袖前襟,撇了撇嘴,心想刨地瓜的是我,生火的是我,烤地瓜的也是我,當然他比我乾淨啦!

娘親打了點水,給蕭謠擦了擦臉。只是蕭謠一抬眼,就看見葉逸那翹起的嘴角,眼底雖然儘是嘲諷,卻沒有他剛來的時候那般討人厭了。

日子就這樣過了下去,蕭謠依然會同葉逸爭東西吃。只是葉逸擅長不爭之爭,娘親每每看見蕭謠搶了葉逸的吃的,必然會補償他更多。

夏秋之交就這樣來了。

一天, 正當葉逸陪著娘親在田里務農的時候,聽見小虎高喊著跑了過來。

「霖姨!霖姨!蕭謠從樹上摔下來了!」

「什麼?她摔在哪裡了?」娘親手中的鋤具落了下來,趕緊抓住虎子就問。

「就是村口那棵棗樹啊!她說她要摘了棗子讓您給做棗泥餡餅給她弟弟嘗嘗!」虎子把蕭謠的語氣都模仿的惟妙惟肖。

「弟弟……」葉逸愣了一會兒,這才反應過來蕭謠口中的「弟弟」指的是誰。

蕭謠的娘拉著葉逸火急火燎趕去了村口,果然看見蕭謠就坐在樹下,齜牙咧嘴。棗子撒的滿地都是。

「謠謠!你怎麼了!」娘親三兩步來到蕭謠身邊,看著她抱著自己的左腿,便撈起她的褲腿一看,那腳踝完全腫了,「你這孩子!這可怎麼辦啊!」

「霖姨,讓我看看。」葉逸坐到了蕭謠身邊。

「你看……你看有什麼用啊……你又不是大夫……」蕭謠鼻涕眼淚一大把,葉逸看了露出幾分嫌惡的神色。

「對啊,我怎麼忘了!逸兒,你給她看看!」蕭謠的娘彷彿想起什麼一般,彷彿葉逸就是能起死回生的神醫。

葉逸瞥了蕭謠一眼,手指在她淤腫處點了點,立馬蕭謠就疼得「嘶——」叫。

「知道疼那就是還沒斷。回去在床上待著吧,不想變成瘸子就好好養著。」葉逸一副「算你好命這樣都摔不死你」的表情,氣得蕭謠差點沒昏過去。

蕭謠的娘親將她背了回去。雖說她的腳踝腫了,卻不能上藥酒推拿,因為葉逸說腳踝上方的骨頭有損傷,貿然揉捏推拿,會加劇傷勢。他劈了兩塊薄木板夾在蕭謠的腿上。蕭謠本來不願意,不料葉逸冷哼了一聲道:「你就亂動吧,不上夾板等你的骨頭長歪了,看日後哪家的男人願意娶你。」

他這麼一說,蕭謠僵在了那裡。

「你真的懂醫術嗎?可別給我亂治!」蕭謠才不相信這個比自己還小兩個月的傢伙懂得什麼醫術。

「外面那麼多人求著我給他們看看,我還不樂意呢!」葉逸沒好氣地出了門。

「娘——你看那個傢伙!」

「謠謠你就安心讓逸兒給你治傷吧。」娘親摸了摸蕭謠的腦袋,「從此以後你可真的要吃一塹長一智了,別再什麼危險就做什麼了!」

看著娘親對葉逸那麼信任,蕭謠不由得問:「葉逸他……他爹娘是行醫的大夫嗎?」

娘親點了點頭,「他從小就浸淫在醫藥典籍之中,別看他和你差不多大,學習岐黃之術只怕有五、六年了。」

「那他的爹娘呢?」

娘親頓了頓,緩緩開口道:「被壞人害死了。」

「不是說好人有好報嗎?大夫治病救人不都是好人嗎?」

娘親沒有回答蕭謠的問題,只是說:「你既然知道了葉逸的父母都是好人,那麼你就要對他好一點。」

「知道了娘……我今早上不是還特地多留了兩根鹹菜給他嗎?我對他還不夠好啊。」蕭謠嘟囔著。晚上起夜她也沒故意去踩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