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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暖情酒

錦娘低頭不語,待到寧陽郡主離去後,洛皇后便將挑選宮婢的事情交給了她。

「你陪在澈兒身邊多年,對他的瞭解只怕還超過我這個母親。他喜歡怎樣的女子,錦娘你可是心中有數?」洛皇后問道。

「回娘娘,太子殿下……心懷天下志氣高遠,只怕並非尋常女子能入得了他的眼。若是強行將哪個女子塞進他的懷裡,只怕他不但不會接受,還會怒意難消……」錦娘為難道。

「這也是啊……」洛皇后自然也是知道兒子脾性的人,「只是寧陽郡主這麼說了,我怎好駁了她的意思?況且澈兒年紀也差不多了,是該讓他通一通人情了。」

「是。」錦娘只得同意。

幾日之後便是鎮國公主的壽誕,承延帝本欲好好慶賀一般,但成郡王已去,鎮國公主如何安樂,只道準備尋常家宴,不欲大肆慶賀了。

承延帝知道鎮國公主心中苦悶,便隨了她的意願。

各地諸侯王公自然也派了使臣向太后道賀,一時之間帝都城熱鬧沸騰了起來。

而道賀的使者之中,最引人注目的則是現任成郡王的胞妹,郡主雲盈。雲盈怎麼樣也是鎮國公主的親孫女,見到她也是彌補了鎮國公主心中的遺憾。

「盈兒來,坐到祖母身邊來。」鎮國公主極為寵愛她,將她拉到自己身旁坐下。

此女正值妙齡,肩若削成,腰如約素,眼波脈脈,玉音婉轉如同細流如耳,聰慧巧舌,惹得鎮國公主笑聲不斷。

談笑間,便聽得宮人來報,太子前來向鎮國公主請安。

鎮國公主期盼地伸長了脖頸,「哦!是澈兒來了!快快進來!」

只見一英挺少年信步而來,劍眉入鬢,不濃不淡,就連那眉尾揚起的高度都恰到好處。他早已經褪去當年酷似母親的柔美之貌,一雙朗目風姿雋爽,唇上那一抹淺笑彷彿對一切瞭然於胸懷。背脊挺拔,宛若出鞘之利刃,雖寒光未現,卻能感其鋒芒。

雲盈的視線不受控制地追隨,就連雲澈向太后行禮說了些什麼都沒聽見。

「澈兒,這邊這位是成郡王雲緬的胞妹,雲盈。她的年紀與你相當,又很有學問。這一次我的壽辰,這孩子不遠千里成郡來到帝都,令我很是感動啊!」

雲澈看向雲盈的方向,果見一綽約少女正看著自己。雲澈向她略微一笑道:「盈妹妹遠道而來,一路辛苦了。既然來了,便在宮中多住幾日。帝都風景雖不如成郡柔美,卻有另一番風情。」

「謝太子。」雲盈低下頭來,無人看見她兩頰緋紅。她曾無數次想像太子的模樣,可是當她見到雲澈時,才發覺她一切的想像都是如此淺薄。

她見過太多公侯子弟,他們都過於浮躁,而她卻在雲澈的眼中隱隱看見了蟄伏與沉斂入懷的雄心。

只是直到雲澈離開承風殿,都未再多看她一眼。

但雲盈卻牢牢記住了這位備受承延帝期許的太子。她雲盈自幼受到父親寵愛,無論想要什麼都唾手可得,今日在這帝宮之中,她明白這世上有一個人她必得費盡心機。

雲澈由於冷落雲羽年的原因,被洛皇后責令其一個月內不許前往上林苑。這可憋壞了雲澈,他只得與凌子悅在沙盤之比試調兵遣將。

沙盤簡略地仿製了北疆二十四郡的地形,九重山以及戎狄王庭皆可見。

雲澈用兵靈活,陣法亦不拘泥於形式,而凌子悅則依托地形,攻守兼備。

一時之間兩人不分軒輊,雲澈平常耐性不佳,此次卻蟄伏靜待機會,最後以四路軍隊擊潰了凌子悅。

「殿下,雲盈郡主來了,邀殿下前去帝都城內遊玩。」錦娘在雲澈興致勃勃的時候打斷了他。

「讓她等等,子悅,我們繼續!」雲澈拍了拍手,使喚宮人們將沙盤中的銅馬與銅雕置於原處。

凌子悅雙手撐著沙盤的邊緣,望向殿門外,見一妙麗女子立於日光之下,膚白勝雪,朱唇輕點。

「子悅,你看什麼呢!」雲澈見凌子悅分心,自然不滿。

「殿下怎麼捨得如此妙人在門外等候呢?」

凌子悅說完,雲澈便隨著她的視線看過去,果見一襲水色長裙的雲盈。

「是盈妹妹啊。」雲澈這才注意到了她。

雲盈自小便懂得欲拒還迎之道,遂行了個禮道:「今日向皇后娘娘請安時,娘娘道殿下也曾覺得這宮中憋悶想要出去散散心,故雲盈前來誠邀太子共游帝都,以解聊悶。只是太子似乎早已與人有約,是雲盈打擾了太子的興致。」

雲澈這會兒反倒有些內疚了,他並不擅長安慰女人。

他身旁的凌子悅倒是笑了起來,「好啊!好啊!我也憋悶了許久,有些想念館巷中的糖悶栗子了!近日又是鎮國公主壽辰,不定街上還有許多藝人……」

雲澈被凌子悅雀躍的樣子逗笑了,習慣性伸手在她的鼻尖上捏了捏。

「你個吃貨!我宮裡的蓮蓉糕都叫你給吃沒了,你還在惦記糖悶栗子!」

雲盈被雲澈臉上的笑容所迷惑。

即便是自己母后面前,雲澈也不曾笑得如此爽朗,彷彿有無數鳥兒在耳邊振翅欲飛。

「好吧,盈妹妹,既然母后都允了,我們就出宮去逛逛吧。」

雲澈的回答令雲盈心中喜極,臉上卻平靜地一笑。

「不過……」凌子悅抱著胳膊來到雲盈面前,「盈郡主若穿成這樣,只怕只能待在馬車裡了!」

雲盈看著眼前的少年,他容貌清朗,有幾分難以言喻的怡人風度,能在堂堂太子面前如此隨性,此人必然是太子的侍讀雲恆候的庶子凌子悅。

「那不知子悅有何打算?」雲盈笑道。

「沒想到郡主竟然猜出我是誰了。」凌子悅覺著雲盈的身形與自己倒是十分相似,便叫錦娘為雲盈借來一套簡單的衣衫,去了裙擺到多了幾分民間女子的親和。

凌子悅笑著摸了摸下巴,「甚好,殿下覺得呢?」

「輕便了許多,若是原先的穿著,王公小姐出遊必得大批侍從相隨,實在是敗興。」雲澈拽了凌子悅的手腕,迫不及待道,「走了!子悅!」

凌子悅卻彬彬有禮道:「郡主請。」

三人乘了馬車離開宮門,只帶了四名禁衛喬裝成家丁的樣子跟隨。

帝都市集果如凌子悅所料,熱鬧非凡。

街頭雜耍擠滿了人,就是伸長了脖子也看不見。

雲盈倒是對一些小玩意兒很感興趣,她擺弄了不少個小巧飾物,卻始終不曾買下一個。無論吃穿用度,雲盈所用都是上品,這些小物件雖然新奇,卻難登大雅之堂。

再一轉頭,便看見雲澈與凌子悅蹲在一個小攤前,看著一個花白頭髮的老人正在捏糖人。雲盈本以為雲澈少年老成,幾日與承延帝對答都從善如流內斂深沉,此時卻一副孩子氣的表情,眼中充滿期待。

「這個是我的!」凌子悅伸手拿走了老人捏出來的一個將軍模樣的糖人,雲澈明明是喜歡的,卻沒有與她爭。

雲盈側身對一旁的侍衛道,「你家主人與他的侍讀感情倒是相當和睦,令人羨慕啊!」

「太子與凌子悅同窗十年,感情自然深厚。」

雲盈心中暗道,即使如此,他日雲澈若即位稱帝,這位雲恆候家的庶子只怕不得封侯也必是天子近臣,須得留意。

「阿盈!我們去酒肆裡嘗些酒菜如何?」凌子悅舉著糖人朝雲盈揮了揮手。

「甚好!」雲盈迎了上去,誰知道凌子悅竟然將那個糖人遞到了她的面前。

「阿盈,這個糖人送給你,喜歡嗎?」

雲盈是錦衣玉食慣了的,若是平常她決計不會接過這糖人,但是盛意拳拳的是凌子悅,她噙起笑意,手指還未觸上,凌子悅身旁的雲澈卻低下頭來,一口將那糖人咬掉了半截。

凌子悅愣了愣,雲澈一邊嚼著一邊還不忘壞笑。

「你做甚麼呢!」凌子悅怒道。

雲澈卻朝著亨鹹酒肆的方向行去,明擺著就是作弄她。

雲盈勸慰道,「子悅,沒關係的,吃了就吃了吧!」

凌子悅抱歉地一笑,「阿盈你別介意,他這個人有時候就是這般霸道。」

雲盈卻隱隱覺得,雲澈並不是在同凌子悅爭,而是在與自己爭。

亨鹹酒肆最有名的酒菜便是鹹水鴨與糯米粉藕。

三人倚窗而坐,正好能看見樓下的雜耍,好不精彩。四名侍衛則坐在不遠處,時刻關注著周圍來往人流。

凌子悅撐著腦袋,看著那賣藝的少女將陶碗一個一個從腳下踢到頭頂。

雲盈半開玩笑道,「我當子悅你看什麼入迷呢,原來是那賣藝的女子模樣討巧啊!」

「她沒有你漂亮。」凌子悅此話雖然說的直白,卻令雲盈欣喜不已。

「那是你不知道更漂亮的女子!」雲澈執起茶碗小酌了一口。

誰知道凌子悅卻將那茶碗拿了回來,「你又拿我的碗。」

雲澈卻只是無所謂地一笑,「這碗都長的一樣,我怎麼分得出來?」

「公子你還沒說到底怎樣的女子讓你難以忘懷呢!」雲盈始終惦記著雲澈的那一句話。

誰知道凌子悅卻悶笑起來,「我知道,是雲羽年!」

雲澈的臉色變了,用力地捏住凌子悅的鼻子,直到她的臉都皺了起來,「別跟我提雲羽年,再跟我提她我就真跟你急!」

雲盈自然是聽說過「羽化璃陽」這個故事,說的就是雲澈這塊河中的琉璃必然得有雲羽年這只仙鳥送入雲中才能化為太陽。但是雲盈卻沒想到雲澈並不如想像中那般中意雲羽年,聰明如她自然明白這場娃娃親只怕是並不如想像中那般單純。

三人回到宮中,已經是黃昏了。

凌子悅吃了半斤糖悶栗子有些脹氣,連晚膳都省下了。

錦娘見他們這樣子不由得哭笑不得,去太醫那裡開了些消食的藥丸給凌子悅。

雲澈直接跟著去了凌子悅寢居,坐在她身邊,看著她用力將藥丸嚥下的模樣不覺好笑。

錦娘燙了一壺暖酒,雲澈聞著酒香笑道:「母后不喜我多飲酒,今日錦娘反倒燙了酒來,真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這是德翎駙馬自家釀的酒,送來與殿下嘗嘗。本來晚膳就將這酒暖好了,誰知道子悅都吃到積食了。只是這酒涼了再暖就失了味道,殿下就趁著還溫熱啜飲少許。」

「啊,是姐夫釀的酒自然要好好品嚐!子悅,你也嘗嘗!」雲澈輕輕嗅了嗅,「啊,真是香醇啊!」

「誒,凌子悅不能飲。她剛吃了藥,若是飲酒會燒得內府難受。」

「哈哈,子悅,誰要你吃那麼多糖悶栗子,這下子姐夫釀的酒都沒有口福了!」

德翎駙馬的本名為蕭凝,乃是先帝丞相之子,他與德翎公主成親三年之後,公主便因為難產離去了。德翎駙馬不喜政事,唯獨愛好音律,按道理風雅之人必然多情,可公主去世多年,他也未曾續絃,可謂癡情之人。蕭寧是帝都中難得的美男子,不少達官顯貴家都想將女兒嫁給他,他不厭其煩於是直接搬到帝都城郊,閉門謝客了。

凌子悅推著雲澈的背脊,將他推出門去,「去去去!回去你自己的寢殿慢慢喝!」

雲澈偏偏不走,還得意洋洋地飲了兩杯入喉。

夜裡,雲澈臥於踏上,只覺得喉頭乾啞,渾身發熱,翻來覆去不得入眠。

側過身來,雲澈重重地吸了一口氣。

去年從冬宮溫湯回來之後,他就再未曾與凌子悅同塌而眠過了。坐起身來,他心中空虛,鼻間彷彿還留有凌子悅的氣息,耳邊似乎是她淺淺的呼吸,閉上眼便是她熟睡時低垂的眼簾。

「子悅……」

雲澈扯了扯衣襟,直想將被子都掀開。

越是燥熱,他便越有衝動,想要將凌子悅擠入懷中,死死勒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