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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父皇,兒臣不懷疑岳丞相當初上奏此案時的初衷。梁大人兩袖清風,剛直不阿,朝中不少官吏對其心有餘悸,紛紛等著梁大人露出什麼破綻好讓他們抓住把柄大肆渲染。兒臣心中覺得疑惑,刑部官員若真前往了於劉氏所在的村子,怎麼可能沒有聽到村裡人的議論,又怎麼會沒發現林氏並非當年被殺害的寡婦周氏?兒臣想到了兩種可能。一種就是刑部官員玩忽職守,雖然去了那個村子,但是與當地官員吃喝一番便回來覆命,另一種則是……。」

「則是什麼?」

「則是有人妄圖借岳丞相之手來打壓陷害梁大人。父皇,此案破綻百出,若是細查岳丞相又怎麼會發現不了真相呢?可是這一層一層地由下而上,偏偏將岳丞相的眼睛給蒙蔽了。兒臣心中疑慮甚多。」

軒轅流霜的臉上沒有絲毫表情,而岳中潯此時恍然大悟,自己定然是被人陷害了!刑部的人的的確確去了那個村子,這麼大的案子關乎朝中三品大員,他們不可能不去細查……除非有人提前去了村子裡打點好了一切,將刑部派去的人都蒙騙了。

這個人,岳中潯思前想後也只有——軒轅靜川。

可他在皇上面前卻偏偏不能道出他的名字來,打爛了牙和著血只能往肚子裡咽。

光烈帝下旨將前往於劉氏所在村子查案的相關刑部人員全部革職查辦,丞相岳中潯罰奉一年,大理寺卿粱亭召官復原職。

退朝之後,岳中潯跟上軒轅流霜,極為氣憤道:「晉王殿下,這一切到底是不是五皇子給老夫設下的請君入甕?」

軒轅流霜嘲諷地一笑,「岳丞相,你可知道,若不是令郎急著要找到梁大人的把柄,而岳丞相您又急著看梁大人落馬,又豈會有今日的狼狽?這一次您雖然勉強保住了丞相之位,但整個刑部都被換水。不得不說,靜川他贏的漂亮。」

軒轅流霜還未行出宮門,小麥子將他喊住。

「晉王殿下!娘娘說日子久了,想看看您。」

軒轅流霜回頭看了岳中潯一眼,無奈地點了點頭。

容貴妃的三百遍經文已經抄完,當軒轅流霜行入宮門時,她正好執起茶壺。

「來了,今天我們母子二人好好說說話,本宮不想再與你爭鋒相對……。」

軒轅流霜沉默著在她面前坐下,容貴妃將茶杯緩緩推至他的面前。

「岳丞相的事情,本宮也有所耳聞。是本宮將岳霖梢強塞給你,事到如今,你父皇很明顯對岳丞相不滿,再加上他的兩個兒子也鬧得滿城風雨,不得不說軒轅靜川耍起陰狠來,本宮都算不過他。他能做到滴水不漏,還能給岳丞相下套子,本宮想他在朝中各個大臣身邊只怕也留有耳目,這應該是他還裝傻充愣時早就備下的。你常說本宮步步為營,現在看來本宮在你這個弟弟面前也是要甘拜下風的。」

軒轅流霜的目光落入茶水之中,平靜而內斂。

「父皇的御命以下,岳大小姐在眾人心中已經是兒臣的王妃了。這個時候不娶岳大小姐,在父皇眼中,我這個兒子就成了見風使舵的小人。」

「可萬一岳中潯倒了,你豈不是要受連累?」

「就算沒有岳中潯,單憑容家的勢力,如何與趙、梁兩家抗衡?當初端裕皇后逼宮,按道理二哥是必然要失去王爵,可二哥為人夠堅定,反而在父皇心中贏得一席之地,哪怕是廉親王的贓款過了他王府的賬,父皇也人就沒有動他。父皇欣賞的是忠直之人,不管岳中潯最後會不會失去丞相之位,只要我的立場合乎父皇的心意,皇位暫且不提,王爵是能保住的。」

「區區一個王爵有什麼用?本宮要你……。」

軒轅流霜搖了搖手指。

「急功近利可不會有好結果,端裕皇后就是最好的例子。」

品完這杯茶,軒轅流霜離開了重華殿。

容貴妃望著他融入滿園日光之中的背影,扣著茶杯的指骨泛白。

「不是本宮要急功近利,而是時不待我。」

半月之後,晉王與岳丞相孫女岳霖梢成婚。

大喜當日,滿朝文武齊聚晉王府,整個婚宴雖有親王的規格,卻並不顯得奢侈鋪張,反而進退有度。

岳丞相帶著長子行走於賓客之間,低聲道:「你要和晉王好好學學,什麼叫做排場足夠卻又讓人抓不到任何不是!」

軒轅流霜一身皇室成婚時的禮服,仍舊是黑色的底緞,袖邊襟口上卻是紅色的祥雲奔流,莊重高雅,不似民間喜服那般紅火扎眼。

「五皇子到——」小江子一聲高喝,與宴的眾臣紛紛頷首行禮。

岳路謀輕哼一聲,「連王爵都還沒有,滿朝文武對他的尊崇比晉王有過之而無不及……。」

「住嘴,你是不知道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嗎?」

說完,岳丞相滿臉堆笑迎了上去。

「五皇子來了啊!怎麼沒看見皇子嬪呢?聽說殿下與皇子嬪伉儷情深如膠似漆啊!」

「岳丞相見笑了,小漫有孕在身,不方便前來,還望岳丞相還有四哥見諒。」

軒轅靜川笑意滿容,軒轅流霜的目光卻微涼。

「既是有四個多月的身孕了,一路顛簸從宮中來晉王府又是何必。」

「四個多月的身孕……。」軒轅靜川眉梢向上一挑,「沒想到四哥倒是記得比我清楚呢。」

岳路謀自然是聽說過軒轅流霜曾經中意路小漫之事,軒轅靜川顯然話裡有話,他正要開口,沒想到軒轅流霜卻輕笑了一聲。

「那是自然。靜川你孩子心性,沒想到比我先做了父親。」

軒轅流霜話語平緩而坦蕩,岳氏父子舒了一口氣。

「四哥這麼一說,靜川倒真是覺得對小漫的關心不夠了。日子也不早了,我就現行回去陪著她,不然她非在窗台前坐著眼巴巴地等我。」

軒轅流霜還未及開口,岳丞相陪笑道,「都說五皇子與皇子嬪感情甚佳,如今皇子嬪又有了身孕,五皇子心中記掛乃人之常情。老夫在此敬殿下一杯。」

「岳丞相乃是朝中元老,何須對靜川如此客氣。只是飲下這杯,靜川就要先行離去了。」

「無妨!無妨!」

此時的路小漫站立在偏殿門前,仰望著夜空中的一輪皓月。

漆黑一片的天邊燃放起了禮花,色彩紛斕,綻放的瞬間連心緒也被撐開。

「是晉王的婚禮吧,記得幾年前端王迎娶廉親王之女的時候也放過禮花。」路小漫仰著頭,十分專注地望著天空。

陳順以為她是感歎自己嫁給五皇子時卻沒有這樣的排場,安慰道:「殿下這般愛重你,等你腹中骨肉出世,殿下也一定會燃放禮花來慶祝的。」

路小漫垂眉莞爾,她只是感歎今夜的京城沉浸在晉王大婚的喜慶之中,可偏偏軒轅流霜卻不見得滿心歡喜。他對她的傾心來的悄無聲息,當她還沒有意識到時已成了空。

路小漫知道軒轅流霜一直介懷自己做了軒轅靜川的女人,路小漫也許不是那麼心甘情願,但並不後悔。

在她入宮的這些年月裡,軒轅流霜也好,軒轅靜川也好,都是其中極為重要的一部分,但他們都不是她心目中的男人。正如王貝兒所言,她珍惜軒轅靜川的懷抱,他給予她的溫暖和保護,就算是欺騙也是費盡心思令人恨不起來。

她不會說白首到老,因為白首不一定有情,而是無奈。

她只願軒轅流霜能看到岳霖梢的好。

只要閉上眼睛,她便想起軒轅流霜還是少年時候的模樣,他眼角眉梢笑意繾綣,遊走於名利喧囂之外。

「咦,五皇子嬪站在門口做什麼呢?」

寧伊手中拎著一隻食盒,乘著夜色而來。

「寧伊,你怎麼來了?」

「今日晉王大喜,五皇子也出宮赴宴了。靜妃娘娘心想你這會兒只怕寂寞,還眼巴巴地想著出宮轉悠玩耍,娘娘本想親自來看住你,誰知道小皇子哭鬧著不肯睡覺,娘娘就遣了奴婢來作陪。」

「快進來吧!有人陪著皇子嬪說話,老奴就少費心思逗她開心。」

寧伊進了屋,將食盒中的點心端了出來,「問過安太醫了,這些都是吃了對孩子好的。」

「靜妃娘娘費心了。」路小漫伸手拿過一塊放進嘴裡。

寧伊趕緊拍她的手背,「你啊,陳總管還沒驗過呢,就傻呵呵往嘴裡送。」

「靜妃娘娘送來的能有什麼問題?」

「靜妃娘娘當然不會害你,可點心是吩咐御膳房給做的啊!」寧伊沒好氣地說。

陳順以銀針試了試所有的糕點,路小漫這才將點心放入口中。

三人圍著桌子談笑,沒過多久就聽見門外有人高喊:「走水了——走水了——」

「什麼走水?」陳順趕緊來到門外,看見無數宮人和侍衛端著盆子提著桶子趕去南園西邊。

「回陳總管的話,南園西邊兒的宮閣走水了,西閣與重華園連在一起,要是不小心燒到容貴妃那兒可是不得了啊!」

「走!我跟你們去看看!」

陳順身為南園的總管,若是真讓朝雲閣的火燒到重華園去,那可是天大的事情。

「寧伊,你幫著我照顧著皇子嬪,看著她別讓她亂跑!」

「陳總管您去吧,奴婢就在這兒陪著皇子嬪等您回來!」

陳順急匆匆離開了,遠遠聽見呼喊著潑水的聲音,路小漫抬起窗戶將腦袋探出去。

漸漸地來往殿門前的宮人和侍衛都少了,大多數人都忙著從鏡池取水滅火。

「怎麼好端端地走水了呢。」

「快回來坐著吧,若是窗戶沿膈著您的肚子了,奴婢怎麼向陳總管交代啊!」寧伊扶著路小漫回到桌邊,安慰道,「入春了,雖然還不怎麼暖,但草木復萌,一個不小心就走水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