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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真是可惜,就是御花園也擋不住春去冬來,原本那些開的奼紫嫣紅的花兒都凋零了,只餘孤零零的枯枝……。」

「我們哪像岳小姐得到容貴妃的寵愛,經常出入重華園,御花園最美的精緻,岳小姐欣賞過,我們卻無緣得見。」

「誰不知道,自從端裕皇后……後宮裡品階最高的便是容貴妃了!娘娘那麼喜愛岳小姐,真是令人羨慕。估摸著,再過不久,岳小姐就要成為晉王妃了!」

岳霖梢一面聽著,唇上露出一抹笑容。

原處,一個修長的身影緩行而來。

清冷的晨霧彷彿是被撩開的薄幔,延伸出引人遐思的深度。

岳霖梢頓住了,直到對方來到她的面前,笑容傾世,她的心緒頓然紊亂。

「原來是岳小姐啊,許久沒見了。」

如清泉落罄,優雅動人,岳霖梢愣了良久才幡然認出眼前的白衣男子正是五皇子軒轅靜川。

上一次她見到他還是在南園,那時候的軒轅靜川癡傻的模樣,如今卻是皓月千里。

岳霖梢望著他,心底有什麼不受控制般湧動著,她下意識握緊手指,行禮。

「五皇子。」

她身後的眾位小姐們這才醒過身來,紛紛照著她的姿勢低下頭。

岳霖梢的目光落在軒轅靜川的鞋尖上。

「諸位免禮。」

軒轅靜川抬了抬手腕,隨意卻不失優雅。

他有著修長的手指,圓潤的指間以及恰到好處的指骨,那一瞬間的起落,岳霖梢卻發覺自己的視線情不自禁描繪起他的手。

「岳小姐,初冬的御花園與春秋之際大有不同,雖無百花爭艷也是別有風味。寂靜之中再沒有什麼能亂了視線,倒是能將樓閣飛簷欣賞的清楚了。」

「確實是。」岳霖梢緩緩抬起頭來,對上軒轅靜川雙眼的瞬間,宛若有無數細小的羽毛,一片一片掠過她的心緒。

「岳小姐,這是你掉的嗎?」軒轅靜川半蹲下身來,撿起一個精緻的香囊,送到她的面前。

岳霖梢低頭一看,剛要回答不是,可對上軒轅靜川的目光,彷彿有一個聲音不斷蠱惑著自己。

收下它,收下它。

「多謝五皇子。」

岳霖梢伸出雙手,香囊落在了她的掌心。

軒轅靜川離去了。

岳霖梢望著手中的香囊,置於鼻間,淡淡的清香,令人心曠神怡。這香囊的繡工精湛,很明顯出自針工局的手法,可軒轅靜川卻偏偏說是她落下的。

難道……是他有意要送給自己的?

「那就是五皇子……怪不得人人都說當年梁貴妃的美貌是驚鴻掠影無人能及了!」

「你們聽說了嗎?五皇子與太醫院的醫女在夜市裡拜天地的事情!那個醫女本來是被阿扎德巴選作阿達了,可宮中都傳說五皇子非娶那個醫女不可,就連大理寺卿梁大人還親自去替五皇子下聘呢!」

「什麼?區區一個醫女而已,到底是怎樣的沉魚落雁,讓五皇子費這麼大的心思?」

「皇上都發怒了,五皇子還是執意要娶!這件事已經鬧到北戎使者那裡去了,說不定今天阿扎德巴就要與五皇子大動干戈了!」

「後宮之中不可亂言是非,你們都不懂嗎?」岳霖梢回過頭來,冷冷喝止她們。

眾人驟然住嘴,盡皆低下頭來。

岳霖梢握緊了香囊。

「為什麼……為什麼又是路小漫!」

此時的路小漫站在安致君的醫捨外,躊躇著卻又不知如何入內。

屋內,安致君坐在窗邊,翻著路小漫的行醫筆記,偶爾點頭,偶爾露出一抹笑意。

「你打算在外面站到什麼時候?」

路小漫心裡咯登一聲,嚥下口水,將門打開。

只聽見吱呀一聲,彷彿有什麼被拉的很長很長。

日光透過路小漫的髮梢肩領,垂入屋中。

她身下的長裙有些窄,走起路來來比平日裡慢了許多。

「師父……。」

「嗯。」安致君微微點了點頭,才將目光挪向路小漫,那一霎那,有什麼在他的眼中震動。

路小漫看著安致君,這個男人還是如同從前一樣淡薄清雅。

她忽然明白,自己一直想要的生活正是這個男人的投影。

「你……長大了。」

安致君的喉頭有些緊,這是他第一次用這樣的語氣說話,像是有什麼翻湧著卻最終被他按捺下來。

他眼前的路小漫,有了女人的韻味與少女的娟秀,像是某種矛盾的糅合,卻散發出引人遐思的馨香。

「師父……你是不是真的收了梁大人的聘禮……把我許給軒轅靜川了啊?」

「剛還覺得你長大了,鬧半天還是個孩子。」安致君無奈地搖了搖頭。

「軒轅靜川說……。」

「他說什麼還重要嗎?木已成舟,生米也煮成熟飯了。況且……你遲早是要嫁的。」

「那……師父想我嫁給他嗎?」

安致君搖了搖頭,「你若嫁給了他,以後只怕不能再做一個普通的醫女了,對於醫道的追求,只怕也要點到為止了。為師可惜你的才華。」

「除了我的才華呢?師父覺得他是可以托付終身之人嗎?」

安致君笑了。

「只有走到盡頭了,才知道是或者不是。所謂白頭到老,除非白頭,否則一切都是空談。如果靜川待你不好了,那麼你便善待你自己。路小漫是為自己而活著的,不是為了任何人。」

路小漫點了點頭。

她明白那個理兒,卻猜不透自己的心。

「既然挽了髻就是出閣的女子了。一日為師終身為父,你是不是對我這個師父少了什麼禮數?」

路小漫來到桌邊,小心地倒了一杯茶,在安致君的面前跪下,將茶水奉上。

她的眉頭鬆動,眼睛發酸。

有什麼東西,一去不復返了。

安致君的指尖溫暖而柔和,他的聲音彷彿回到了幾年以前。

「你第一次給我奉茶,是要拜我為師。那個時候,你倒給我的是冷茶水。今天你給我奉茶,是因為你出閣,為師終於喝到了這杯暖茶。起來吧。」

那杯茶水,安致君握在手中,卻遲遲沒有喝完。

而路小漫覺得,自己最純淨的時光就在那杯茶水之中,一直被安致君細細呵護著。

南園之中的宮宴十分熱鬧,也不似夜宴那般講究形勢。宴席間的公侯小姐們也逐漸褪去貴族女子的嬌羞,享受起美食玉釀。

軒轅靜川與阿扎德巴在小徑上不期而遇。

阿扎德巴儘管臉上毫無表情,眼睛裡卻是沸騰的怒氣。

而他的隨行侍從卻沒有阿扎德巴那麼能忍,其中一個大漢直接上前,一把拽過軒轅靜川的衣領,以北戎的語言惡狠狠道:「如果你是來道歉的!我們不會接受!」

軒轅靜川笑著拍了拍對方的手背,以一口流利的北戎語言回復道:「我也不是來道歉的,畢竟路醫女是在下明媒正娶在先。」

「什麼明媒正娶!」阿扎德巴側過頭來,「明明是你以不齒手段誘騙了路醫女去你的寢殿……宮中的嬤嬤不是說了她在進你寢殿之前仍舊是完璧之身嗎!這明明是你強取豪奪!軒轅王朝乃禮儀之邦,我萬萬沒有想到,你堂堂一國的皇子竟然耍出這樣的手段!」

「那麼殿下又是憑什麼選中了路醫女作為您的阿達呢?」

阿扎德巴回頭,指了指侍從手中的籠子。

「當然是經過豐饒女神的指引!她的使者鸞鳥在皇宮中飛翔一直沒有停落下來,直到路醫女出現,它終於停在了她的肩膀上!」

「照殿下這麼說,就是非路醫女不可了?」

「當然。」

阿扎德巴回答的肯定。

軒轅靜川頷首一笑,「請恕在下無禮,殿下能否再將鸞鳥放出來,讓在下也見識一下,這隻鳥是不是真的除了路醫女就不肯停在其他人的身上。」

「你這小子竟敢……。」眼看著有人就要一拳揍在軒轅靜川的臉上,阿扎德巴卻將他攔住。

「好。如果鸞鳥沒有停在任何人的身上,殿下您怎麼說?」

「我便跪在地上,與你磕三個響頭,當做奪妻之恨的賠罪。」

軒轅靜川的語調平靜,波瀾不驚的姿態令人不禁懷疑鸞鳥是不是真的除了路小漫不會停在任何人的身上。

「好——我今天就要挫一挫你的銳氣!」

阿扎德巴揮了揮手,隨從將鸞鳥放出。

一行人跟著飛翔的鸞鳥來到園中。

此時的南園滿溢著歡歌笑語。

鸞鳥徘徊於南園之上,阿扎德巴的隨從們都仰著頭望著空中鸞鳥徘徊的身影,它似乎沒有降落的意思。

阿扎德巴輕哼了一聲。

正在與人交談的岳霖梢側過眼來瞥見站立於不遠處的軒轅靜川,他的身姿與一眾北戎使者相比,更顯得儒雅,卻又不失英氣。他將自己的銳利鋒芒隱入鞘中,卻又時刻蓄勢待發。

軒轅靜川似乎注意到了她,唇上的笑意更加明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