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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3 章

「不是你要吃飯嗎?」那個油膩膩的焗蝸牛讓戴維剛吃下去的牛排都在向上湧。

「我現在不想吃了。」

戴維眼睛一亮, 「那不想吃了我們就回去吧!」

「你不喜歡我給你點的菜嗎。」歐利文淡淡地問,但是那表情任誰都不會覺得對方是在徵求意見。

「我不喜歡法國菜。」戴維摸了摸腦袋,心想就連安東尼那個瘋子都知道這件事情。

「我喜歡法國菜。」歐利文抿了一口紅酒。

「我不喜歡法國菜!」戴維站起來,扶著桌子,看著對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

歐利文歪過腦袋,微微蹙眉。

這個時候,侍者又端著一份什麼點心上來了,奶油上還淋著糖漿。

戴維猛地摀住自己的嘴,衝向了洗手間, 稀里嘩啦全部吐了出來。

當他悻悻然回到餐桌前的時候, 歐利文指了指那盤蝸牛:「這裡的名菜。」

「既然是名菜,你就好好品嚐吧!」說完,就轉身走向停車場。管他之後歐利文要怎麼發脾氣, 要他還錢, 他沒有, 要送他去州立監獄,他就逃跑!

在看看手腕上那只表,真煩!

甩了歐利文,他沒有回家,而是開著車在紐約的街頭閒逛,把車停在一個咖啡廳, 他為自己點了一杯藍山還有華夫。

總算能把嘴巴裡面法國菜的味道遮住了。

就在這個時候, 手機響了, 不會是那個讓人輩催的大畫家吧?

「嘿, 戴維寶貝,你還好嗎?」

「好,我很好,我非常好。」一聽到尼奧的聲音,戴維就氣得手指發白,那個傢伙倒好,現在一定沐浴在陽光下欣賞著美女的倩影。

「不過你聽起來不是非常好啊?這也難怪啦……歐利文每年到這段時間心情都不會很好的。」

「為什麼?他更年期了?」戴維嗤之以鼻。

「不是,下週二是那個教授的忌日了。」尼奧的音調微微壓低。

戴維一愣,吸了一口氣:「哦……」

兩人之間忽然沉默了起來。

「如果你實在待著難受的話,不如像我這樣買張機票出去玩玩?」

「……」如果歐利文現在處於最難受的時候,他又怎麼可能離開。

也許讓歐利文一個人待著是最好的。

但是他過去的痛苦,戴維沒來得及體會。

現在的哀傷,他願意陪他一起承受。

再望向窗外,戴維驚了,他的車呢?

隨便將錢扔在桌子上,他衝了出去,看著自己停車的地方已經空空如也。

「喂!你們有沒有誰看見了我的車?」

「你的車?什麼車?」一位蹲在咖啡館屋簷下的抽煙的年輕人問。

「就是一輛灰色的保時捷!」戴維心焦無比,他沒有違章停車啊,所以一定是有人偷了他的車!

「哦……你那輛車太招眼了。摸摸看,你的鑰匙還在你口袋裡嗎?」年輕人提醒他。

戴維一摸口袋,這才猛然想起自己走進咖啡店的時候有人撞了他一下,一定是在那個時候……

戴維趕緊報警備案,向警察通知車牌號碼。

完了!完了!歐利文的心情本來就不好!這下他真的得買張機票逃跑了!

就在這個時候,偏偏歐利文的電話又打來了。

「你在哪裡?」

「咖啡店裡……」戴維伸手探向口袋,還好自己帶了卡出來,應該足夠買張機票到夏威夷去找尼奧了。

「我的車呢?」歐利文直接問。

「哈哈,車嗎?車很好……很好哇!」戴維笑得嘴巴都要抽筋了。

「剛才保險公司怎麼打電話跟我說我的車被盜竊了?」

那是什麼保險公司?怎麼消息得來的這麼快?啊……是啦,像歐利文這樣的人,應該是VIP客戶那種吧……

「回家吧。晚上吃意大利面。」歐利文聲音如常,但是戴維卻惴惴不安。

「我中午吃太多,晚上不餓……」

「那好吧,晚上回來之前到『菲比』那裡給我帶兩盒白色顏料吧。」

歐利文的聲音略帶柔和,這讓戴維有些奇怪他為什麼不發怒。

「如果……我是說如果我真的弄丟了你的車……你會怎麼樣?」戴維試探性地問。

「等保險公司理賠。」歐利文的回答天經地義,讓戴維呼出了一口氣。

「菲比」是一家高端畫具店,不少住在紐約的畫家都會到這裡來購買畫具,歐利文更是這裡的常客。

兩盒白色顏料就耗費了戴維三百多,歐利文不止生活上奢侈,就連畫畫用的顏料也奢侈,不過再想想他的畫賣出去的價格,顏料的價格似乎也沒那麼離譜了。

戴維回到了別墅,忐忑地來到了三樓。

歐利文應該是在畫室裡面,推開門,那個傢伙又坐在畫板前,沉鬱的模樣,一動不動。

他的手中並沒有托著顏料盤,畫筆也還插在筆筒裡。

似乎,只是在沉思。

「歐利文,我把顏料買回來了。」戴維吸了一口氣。

「嗯。」對方只是微微點了點頭。

「那個……你的車子……確實被偷了……」

「嗯,保險公司的理賠程序太多,所以我訂購了一輛世爵,後天你去試車。沒有事情的話,就出去吧。」

什麼?你這麼快就買了新車?

戴維趕緊離開畫室,趁著歐利文還沒有翻臉。

歐利文的脾氣也和藝術一樣,讓人摸不著頭腦。

晚上七八點鐘開始,忽然下起了暴雨。悶熱的天氣瞬間涼爽了下來。

就像某種壓抑多時的情緒,奔湧而出時滔滔不絕。

暴雨伴隨著閃電,從窗外映照在牆壁上,令人心驚。

戴維趕緊將所有的窗戶都關上,又是一陣雷鳴,整座別墅忽然停電了。

「不會吧?這麼衰?」

歐利文呢?現在什麼都看不見了,他不會還在畫室裡坐著吧?

戴維回到自己的房間,找到了曾經交往過的女人送給他的香薰燭台,點燃之後,沉暗的房間裡終於有了一些光亮。

他端著燭台上樓,來到畫室門口,又是一陣閃電而過,在牆壁上映照出銳利的影子。

歐利文的背脊不似平常那樣挺拔,他垂著腦袋,手掌按在畫框上。

戴維將燭台略微抬高,看見歐利文顫抖著的背脊,還有臉頰邊未干的淚痕。

這個世界上能讓他如此悲傷的,也只有那個人而已。

歐利文是驕傲的,他不會願意別人看見他的眼淚,也許就是這場暴雨所帶來的黑暗,給了他放縱情緒的機會。

戴維正要轉身將門闔上,歐利文卻忽然開口了。

「能把燭台留下嗎。」

「我只有這一個燭台。」戴維好笑道,難道要他摸黑下樓?「算了,燭台留給你好了。」

戴維走過去,將燭台放在畫室的空地上。

「如果只有這一個燭台,你也坐下好了。」歐利文淡淡道。

戴維沒有多說什麼,只是席地而坐。

他與歐利文之間,隔著那面畫板,而這塊畫板讓戴維與歐利文這樣面對面坐在一起的時候,感到安全。

因為……歐利文看不見他的表情,也就猜不到他的心。

「戴維,你信仰上帝嗎?」歐利文問。

「我信仰錢,你知道的。禱告永遠沒有錢有用。」戴維回答。

「我也不信仰上帝,可是他相信。死亡對於他而言就是回到了上帝的懷抱。那麼是不是說,我死以後也不會見到他,因為我和他沒有相同的信仰?」歐利文娓娓道來的嗓音,與窗外的雨聲交織在一起。

「你很愛他嗎?」戴維問,似乎歐利文的答案也能解答他心中的那個問題。

「嗯。」對方輕輕呢喃了一聲。

「那麼,你有讓他快樂的時候嗎?」

「大概吧。在我得到人生中第一個藝術大賞的時候,他笑的很燦爛。」

「那就永遠記住他那個時候的笑容。」

「但我卻只能永遠記住他是為我死的。痛苦永遠比快樂要深刻。」

看不見他的臉,戴維卻能想像他無奈著勾起的唇角。

「歐利文……」戴維起身,走到了畫架旁,朝他伸出手,「你小時候玩過野營嗎?」

幾秒鐘後,趴在畫架上的男子抬起頭來,輕聲道:「玩過。」

「那我們也來玩啊,高中的畢業旅行我沒有去成,聽說他們還野營了呢。」戴維自顧自地將歐利文的空畫架擺出來,然後摘下窗簾罩在了上面,像是一個帳篷一樣。

戴維坐了進去,朝對方招了招手,「你要不要進來?」

歐利文坐在原處愣了愣,戴維伸長手臂,將那個燭台拉到了帳篷裡,柔和的光暈瀰散在那個小空間,讓人不由自主想要靠近。

歐利文委下身子,鑽了進去,與戴維一起盤腿坐在裡面。

「你剛才坐在帳篷裡捧著蠟燭的樣子,很像聖母瑪利亞。」歐利文揚起了唇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