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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我從不知道你也有這樣盲目樂觀的時候。」高登少將按了按眼角。

「因為簡·沃利斯不會讓那樣的事情發生。女巫克萊爾在哪裡?」

「哈……」高登少將按住自己的腦袋, 「別告訴我你想要刑訊她的大腦!這個女人很強悍,已經有三名刑訊部隊的精英在進入她的大腦之後神經元受損。你知道我的話什麼意思吧?」

「克萊爾在她的大腦中把他們都殺死了。」

「所以……」

「所以我要進入她的潛意識。請馬上安排。」

那一瞬間命令的語調讓高登少將微微一怔。

「她是女巫克萊爾,她的潛意識可不像肖巖那麼不設防!你不記得當初你和沈冰在雷諾丁中將的潛意識中面對的一切嗎?沈冰到現在受損的神經元都沒有恢復!」

「請準備,少將。」海茵終於傾下身來,金棕色的髮絲在辦公室的光線下冰冷卻炫目, 他眼部的輪廓本就細緻到挑戰人類審美的極限, 高登少將第一次這樣近距離與自己的部下對視。

「你瘋了……想一想肖巖少尉付出了什麼代價才讓你活下來!」

「閣下, 」海茵側身,用手指從自己的肩膀的血肉之中取出了一個微盤, 他的動作利落而果敢, 沒有絲毫令人血肉模糊的不適感,「這是肖巖少尉的研究數據,不論我發生什麼, 都不會阻止夏爾對X-2的繼續研究,會有越來越多的特種兵脫離X病毒的桎梏。」

高登少將握緊那粒微盤, 神色嚴肅了起來, 「我應該把它交給誰?」

「你信任的人。」

「我信任的人?我已經不再相信任何我曾經信任的人了。簡·沃利斯是來自潮湧的高級間諜,這件事總統已經知曉, 我正在等候降職處分。」

「但此刻你仍舊是特殊任務部隊的領導者。」

「我現在只剩下好奇,到底謝裡夫上將會派其他人來取代我呢?」

一個小時之後,刑訊部隊黑暗的隔離囚室中, 美艷的女子緩緩睜開眼睛。

當海茵·伯頓走進囚室的瞬間, 克萊爾的瞳孔不自覺一陣收縮, 那是拒絕相信眼前一切的信號。

她的雙手被高密度鈦金束縛, 雙腿被融合的鈦金包裹除非捨棄雙腿否則她無法脫離,頸部的特殊裝置只需要刑訊部隊輸入指令就能自動折斷她的脖頸。而她臉的下半部分也被戴上了鈦金面罩,無法襲擊任何人,也無法自我了斷。在潮湧組織中,她是暗殺的高手,一個身材高大行動卻並不靈敏的馬克,克萊爾絕對不會放在眼裡,但是他低估了麗芙。麗芙不僅僅靈活多變,更加與馬克配合到天衣無縫。這就是海茵·伯頓當時放心離開的原因。

「我不需要你告訴我任何事情,因為我會自己找。」

克萊爾一直輕視一切的目光,在那一刻終於緊張了起來。

海茵取出終端連接器,如同殺伐大開的死神,沉默的鐮刀劈開克萊爾的思維外沿,以不可抵擋之勢斬斷所有思維連結。

這根本不是入侵,而是屠殺。

克萊爾開始止不住的顫抖,海茵甚至還沒有進入她的思維深層,克萊爾即將承受不住。

「我有幾百萬種方法,讓你的神經元遭受比那些刑訊專家殘忍萬倍的折磨。我沒有耐性和時間。」

海茵的聲音在克萊爾的腦海中響起,毫無溫度,彷彿從地獄深處蔓延而來。但這個固執的女人卻什麼都不肯說。她的思維層被壓迫到產生裂縫,海茵猛然衝了進去,黑暗無邊的潛意識中,無形的殺虐四起,但對於海茵來說毫無疑義。

他就像深刻而不可剔除的幻影,無論克萊爾的潛意識如何凶險,根本無法觸動這個男人。

他半跪下來,猛然一拳砸了下去。

有什麼被拖拽而出,整個世界天崩地裂。

「警報!警報!思維主體心率過快!」

「警報!警報!思維主體神經元受損!」

「警報!警報!思維主體意識下降!」

刑訊部隊的幾個觀測員驚訝萬分,他們被授命一定要看護好伯頓上校的大腦,一旦感受到異常就要將他與克萊爾的神經元聯繫斷開,但是現在的情況是克萊爾處於危險之中?

他們該怎麼辦?

老天!

海茵·伯頓驟然睜開眼睛,中斷了神經元聯繫。

而對面的克萊爾低著頭,顯得狼狽而虛弱,她甚至沒有睜開眼睛的力量。

海茵來到觀測員的面前,信手輸入幾個代碼,囚室中的克萊爾彷彿終於得到氧氣一般,發出一陣抽吸。

心率正緩慢恢復,但主體意識卻依舊停留在較低水平。

所有刑訊部隊的觀測員看著海茵。

「他……是不是成功從女巫克萊爾的大腦中提取到了信息?」

「……還是說,他在克萊爾的大腦中把她給殺了?」

「女巫克萊爾還會醒過來嗎?我們該如何向上級匯報?」

此時的肖巖,平躺在一片白色的沙灘上,頭頂是棕櫚樹的陰影,臉上罩著一頂沙灘帽,身邊放著無數本紙質書。

簡緩緩來到他的身邊坐下,

海鷗和海浪的聲音糅合在一起,天地無限高遠。

簡輕笑著,指尖勾起帽簷,緩緩低下身,就在他的氣息觸上肖巖唇角時,閉著眼睛的肖巖終於開口。

「如果你敢這麼做……」

「你又能如何呢?」

那個吻最終還是落了下來。

肖巖牢牢閉緊了嘴唇,但簡的舌尖強悍而有力。這個吻沒有強迫的意味,進入之後也只是一陣挑逗便遠離。

「那天晚上我不該對你留情。應該狠狠地進入你,就算那裡裂開了流血了,只要我將X病毒注入你的體內,你很快就會癒合。而我帶給你的疼痛,你會永遠記住。」

簡的手指輕輕撥弄著肖巖的黑色髮絲,純血統的亞裔已經不多見了,他柔軟的黑髮有著別樣的魅力。

「如果你真那麼做了,我會用自己的腦袋去撞海礁。」

「別這樣,海礁對我而言有著特別的意義。」簡的手指不厭其煩地一遍一遍撥弄著肖巖的髮絲。

肖巖閉上眼睛別過頭去,而對方的手掌卻暗含力度將他的額頭固定在原處。

「我從小到大沒有聽過任何童話,第一次接觸到童話是某次執行任務之後我的部隊在一座廢棄的圖書館裡休息。我翻到了一本童話書。那是一個關於美人魚的故事。」

簡的嗓音很獨特,隨著潮起潮落的聲響,被海風模糊了聲音。

「美人魚會用自己的歌聲來迷惑經過這片海域的漁夫,將他們拖入深海。但有一次,小美人魚因為同情心救了漁船上的一個少年。這個少年日復一日地乘著漁船回到那片海域尋找著那隻小美人魚,而小美人魚避而不見。終於有一日,小美人魚忍不住問他,我可以滿足你一個願望,請你實現這個願望之後不要再跟著我了。」

簡停了下來。

「少年的願望是什麼?」

「我以為你沒在聽。」

「你編不出故事了?」

「……少年的願望是變成海中的礁石。他說,這片海域太空曠了,沒有島嶼和礁石,小美人魚沒有棲息之所。他希望當她累了的時候,有一個地方能讓她停留。」

「所以小美人魚把少年變成礁石了?」肖巖用無所謂的語調問。

「我不知道。」

「你果然在耍我。」肖巖歎出一口氣。

「……那本童話的結局頁沒有了。」

「你沒去其他地方找找看嗎?」

「不需要。沒一個童話都有屬於每個人理想中的結局。而我,也畢生尋找著屬於我的海礁。」

肖巖蹙起了眉頭,他下意識開始思考簡說出這個童話的意義是什麼?也許這個童話本來就是簡編造的故事,他所指的海礁又是什麼?

「我知道你不喜歡我的故事,但你喜歡我送給你的書嗎?」簡的話成功終止了肖巖的思考。

「你是怎麼找到它們的?紙張是脆弱的東西,兩百多年它們應該都被風化了。」

「兩百多年前的圖書館,有許多書籍是被真空保存的。它們並沒有被損壞。」

「所以你就將它們撬了出來?這會加速它們的毀損!」

肖巖露出暴殄天物的表情,怪不得那些書頁泛黃的厲害,特別不該帶它們來海邊,海風中的濕度會讓它們受到更大的傷害。

「沒有什麼能永久保存,至少你現在擁有它們。」

簡的笑幾乎要融化在風中。

他緩緩起身,走向不遠處被插在沙礫中的一根棕櫚樹枝幹。

「你還是沒有放棄要從這裡逃離嗎?」

肖巖的手指一緊,對方發現了什麼?

「利用樹影來大致估算經緯度,非常古老,但不可否認也是非常聰明的做法。影子最短的方向,就是子午線。而太陽最高的正午,樹影長度比樹高能得到緯度。反正你不需要知道最確切的坐標,你只是想知道離你最近的夏爾基地在哪裡。」

肖巖的背脊一片冰涼,竟然被簡看穿了!

「你以為我不知道這些小把戲?」簡的手指撫弄著枝幹的頂端,海風撕扯著他的發,「我和你一樣,也很喜歡閱讀古舊的東西。不過你不用擔心,我不會對你怎麼樣。」

就在這個,簡手中的聯絡器彈開全息影響,是傑瑞。

「嘿,頭兒,海茵·伯頓還活著。」

聽到這個消息,肖巖的背脊略微一顫。

他還活著!他還活著!

心緒震顫,每一個細胞都在雀躍。

但肖巖卻竭盡全力保持平靜,閉著眼睛,唇角卻不可自已地輕陷。

X-2並不是一種能被廣泛應用的病毒,它必須根據每個人體質的不同細胞的承載能力等作出精確的調整。而肖巖為海茵注射的,正是研究海茵血樣之後得到只適合海茵的X-2!

簡回過頭,看向肖巖。草帽遮住他的臉,看不見表情。

「他已經摧毀了我們三個基地。」

「嗯。」簡點了點頭,「他應該是從克萊爾的大腦中獲取了這些信息。」

「還好降落地點是臨時決定的,克萊爾並不知道我們會回到哪裡。但遲早,他會找到這裡。」

「他正在趕來這裡,那三個基地都靠海。他知道肖巖喜歡海。我們準備轉移。」

傑瑞挑了挑眉梢,他沒有想到那個毫不起眼的研究員的喜好竟然能決定這麼多細節。

簡說完這句話之後,回到了肖巖的身邊,手指輕輕撫弄著他的耳朵。

「喜歡這裡嗎?」

「我愛死這裡了,能讓我一直留在這裡嗎?」

「請求駁回。」

肖巖用帽子拍開身上的沙粒,懶洋洋站起身來。

簡拔起那只棕櫚樹的葉桿,「你可以留著這個作紀念。」

飛行器在天空中徘徊,沙粒被揚起,在日光下如同鑽石風暴。

肖巖伸手遮住眼睛,簡握緊他的手腕,將他帶入機艙。

他們逐漸遠離小島,看著它逐漸變成藍色大海中心漂蕩著的圓點。

肖巖的額頭抵在玻璃上,隨著飛行器的高度不斷上升,肖巖的眼睛裡除了蔚藍再沒有其他的顏色。

機艙裡只坐著四個人,肖巖、簡、傑瑞還有上次潛入夏爾的特種兵。

凱西和另一個人駕駛飛行器。

「我們要去哪裡?」

「一個特別的地方。」凱西就坐在肖巖的對面,眼睛裡難得的謹慎,「然後你會見到一個特別的人,這個人將決定,你的大腦是繼續待在你的顱骨裡,還是應該被取出來。不要做任何衝動的事情,肖巖。」

肖巖承認「特別的人」讓他對此行產生了興趣,至於凱西的後半句,肖巖並沒有放在心上。

他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如果最後他的大腦還是被取了出來,那意味著他將有機會接觸終端,他會用最後的力量做他可以做到的事情,比如入侵他們的主控。

看著肖巖一副沉思的模樣,凱西知道他沒有把自己的話放在心上,只能無奈地呼出一口氣。

簡的手指在肖巖的臉頰上彈了一下。

「別聽這傢伙胡說。我將要帶你去見的,是我們的父親。」

「你們的父親?」

簡的表情有些複雜,甚至帶著戒備。

「你和他,一定會有很多話題。」

一個小時之後,特殊任務部隊到達了這個海島。

溫恩的小隊打開地下研究室的門,當他們看見成百上千的大腦浸泡在營養皿的情形,驚訝的連話都說不出來。

十分鐘之後,溫恩來到海灘邊,海茵站立在一片潔白的細沙之中,彎下腰撿起散亂一地的書本。

「上校……潮湧組織的人全部撤離了。地下研究室中發現了許多大腦……我們是不是應該確定肖巖少尉的大腦是否也在其中?」

「不需要,簡·沃利斯把他帶走了。」

海茵的手指翻過紙頁,那些泛黃的痕跡帶著淡淡屬於紙張的氣息。

溫恩不明白海茵怎麼會這樣確定。

「這是《海洋生物通覽》。一般人不會看這樣的書,除了肖巖。」

「哈?」溫恩一副不知所以的表情。

「如果我是簡·沃利斯,也會用這樣的方式來取悅他。」

「什麼?」溫恩的表情依舊呆傻,「你要取悅誰?」

海茵沒有回答他,只是拎著那幾本書走向飛行器,烈烈的海風中,海茵閉上眼睛輕吻上手中的書頁,彷彿他嘴唇觸上的是腦海中那個人溫潤的指尖。

「所有飛行器向各個方位散開!打開搜索裝置!」

馬克和麗芙坐在機艙裡,馬克的臉色顯得很難看。

「喂,你怎麼了?」麗芙抬腿踹了對方一腳。

「聽說肖巖就在這裡!簡·沃利斯還用一個玻璃房來關住他!可是我們晚來了一步……我現在看見頭兒的臉色就發楚。」

「你怎麼知道肖巖被簡·沃利斯關在玻璃房裡?」

「……頭兒說的。他一走進那個房間就知道了。」

馬克還記得自己跟隨海茵進入那間玻璃房,寬大到誇張的白色大床,馬克不由得臉紅心跳。

天啊,只是囚禁一個小小的研究員,用得著……這麼過分嗎?

海茵的眼簾垂下,彷彿要壓垮一整個世界,他微微仰起頭,下巴在耀眼的日光下極富有力度。他單膝跪坐在床邊,手掌覆在被褥之上,那正好是被子掀開的地方,他低著頭似乎在感受什麼。

當馬克試圖轉移方向好看清楚海茵的表情時,冷漠的上校已經起身,向他發出追蹤的指令。

「如果是那樣,我覺得頭兒這個時候說不定還鬆了一口氣呢!」

「為什麼?」

「至少肖巖他還活著,這比什麼重要,不是嗎?」

這對於肖巖來說是一段漫長的飛行,因為他的眼睛裡除了海水還是海水,沒過多久就開始犯困。

他強迫自己清醒,試圖記下任何可能的地標。

但最終,他還是睡著了過去。

簡的手掌伸過來,輕輕將他攬入自己的懷中。

凱西則呼出一口氣,「這傢伙堅持的可真久,飛行器都繞了整整三大圈,連我都快無聊到吐了。」

就在那一刻,飛行器全速前進,降落在一片荒蕪的海域。

簡抱著肖巖緩緩下降,一艘潛艇浮出水面。

他們在深海中航行。無數奇特的海洋生物從他們身邊游過。

凱西悠閒地為自己倒了杯紅茶,配上新鮮出爐的點心,一臉享受午後時光的貴族模樣。

「嘿,簡。如果父親要取出肖巖的大腦……你打算怎麼做?」

一旁的傑瑞也望了過來。

簡摸了摸下巴,「那就讓肖巖也成為他的子女。」

「呵——」凱西冷笑一聲,「那比永生的難度還要大。」

肖巖的身體在黑暗之中不斷下墜,直到一個強有力的懷抱將他緊緊抱住,不斷收攏的力道,幾乎要將他捏碎。

對方輕柔地吻著他的脖頸,在他的耳邊輕語。

無論發生什麼,都要忍耐,要活著。

肖巖知道,他的潛意識深處,海茵永遠存在。

驟然睜開眼睛,肖巖看見華麗的帳慢,深沉卻雍容的色彩,令肖巖怔然了很久。

猛地坐起身來,肖巖心想不好!自己怎麼又睡著了!

當他掀開被子,從床上翻下來時,感覺到牆壁上投射出微藍起伏的光暈,似乎有什麼緩緩掠過。

肖巖猛地回頭,赫然發覺落地窗外竟然是無邊深海!只有在文獻資料中才看到過的海洋生物正成群從他的眼前經過。肖巖下意識來到窗邊,仰頭能看見日光匯聚的痕跡。現在還是白天!

他到底在哪裡!

「孩子,喜歡你的房間嗎?」

低沉的聲音響起,彷彿從時光的縫隙中傳來。肖巖倒抽一口氣轉過身來。

他的面前是一個身著寬大毛衣看起來十分悠閒的男子,側坐在他的床沿。

他的年紀應該與艾維爾中將差不多,知性與理性交融的氣質。白皙的肌膚,英挺猶如文獻中教堂雕塑的鼻骨,優雅而深邃的眼睛,而眼角的那顆痣讓肖巖肩膀一震。

「簡……」

這不是簡,簡才二十多歲而已!

「再過二十年,你所認識的簡,應該就是我現在的樣子。餓嗎,孩子?」

面前的男子十分禮貌,壓低放緩的嗓音有效地紓解了肖巖的緊張情緒。

肖巖搖了搖頭,他沒有絲毫食慾。

「我早就對凱西說過,不要隨便使用神經麻醉類藥物,無論怎樣宣稱對人體無害,最終還是會產生副作用。」

怪不得自己會睡著!原來是凱西動了手腳!

「這裡是……海底嗎?」

「你的問題不應該是這個,你真正想問的是『面前這傢伙到底是誰』。」男人的笑很有魅力,與簡的曖昧囂張背道而馳,更富有深度,令人忍不住不斷回味和感受。

「好吧,你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