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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你的世界 13

「埃文, 像我們這樣的人,達成目的最有效的手段其實並不是智計, 而是忍耐。想要成為高高在上的神明很容易, 跌下來更容易。只有當你能夠將自己完全塞進綿羊的皮囊裡,頭腦清醒地隨波逐流時, 自然會有其他人替你完成你的願望。」

埃文的呼吸逐漸平靜了下來,他冰冷地看著海利,沒有任何情緒。

「很好, 就是要這樣。」

海利將巧克力豆一粒一粒擺回原位,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人生還很漫長,這盤棋也許要下很久很久。要有耐心, 埃文。等待我露出破綻, 等待你自己積蓄足夠的實力,等待機會來臨。然後, 學會享受等待的過程, 你會發現你過得比所有人都快樂。沒有人能左右你的情緒,因為只有你控制你自己。」

埃文神態平靜了下來, 他有條不紊地繼續挪動著桌面的巧克力豆。

彷彿剛才的那一場談話不曾發生過。

當伊恩與卡洛琳見面之後回來時, 表情是沉重的。

他打開門的那一刻, 埃文就迫不及待地奔跑而來, 撲進他的懷裡。

「哦,小夥計!你今天還好嗎?拉塞爾叔叔有沒有對你說什麼過分的話?」伊恩一邊說著一邊看向海利的方向。

海利坐在桌邊, 聳了聳肩膀。

晚上, 埃文睡著之後, 伊恩與海利靠著陽台吹著微涼的夜風。

「你見到卡洛琳了?感覺怎樣?」

「她……有一點像詹妮弗,如果埃文見到她應該會有很熟悉的感覺。她很有教養,談吐得體,哪怕是我們討論最尷尬的問題時,她也很有耐心。而且她與丈夫的工作很穩定,也很富裕。普通的學校教育不了埃文,但是卡洛琳答應會讓埃文接受特殊教育。而且她有更多的時間陪伴在埃文的身邊。」

「所以你覺得無論從物質、教育還是精神的角度來說,卡洛琳都無可挑剔。」

「是的。」伊恩摀住自己的額頭,「她甚至同意替我隱瞞我不是埃文生父的事實,直到埃文長大足夠承受真相。」

「所以你最擔心的問題也被解決了。」

「我只是不知道該怎麼對埃文說,我要送他走。」

「告訴他你內心最真實的想法就可以。埃文比任何人都能更加敏銳地體會到你的情緒。另外,我很高興你與我討論這些。」

那一刻海利的笑容在城市路燈的映襯下顯得柔和易碎。

他側著身,撐著下巴看向伊恩,「嘿,為什麼一直盯著我看?你很少看我超過三秒鐘。」

「為了讓你的自戀繼續膨脹。」

海利唇角的笑意更加明顯。像是終於從大人那裡要到糖吃的孩子。

夜幕中的微光在他的眼睫間躍動。

當伊恩反應過來的時候,他的手指已經伸了過去,指節正好觸上海利的眼睫。

彷彿有什麼被戳穿了一般,伊恩正要收回自己的手,海利卻閉上了眼睛。

他輕輕扣住了伊恩的手指,嘴唇抿了上去。

「既然上前了一步,發現我並不是會咬傷你的猛獸,那麼請你不要後退。因為你一旦後退了,就會成為刺傷我的利器。」

伊恩止住了腳步,兩人靜靜地吹著夜風。

海利一直沉默著,難得地沒有說任何讓伊恩感覺困窘的話。

第二天,是伊恩休假的最後一天。他帶著埃文去了一趟遊樂園。

當普通的孩子們歡快地嬉笑時,埃文只是沉靜地低著頭,緊緊拽著伊恩的衣角,彷彿已經預料到了這是伊恩與他最後的相處時光。

中午,伊恩與他坐在遊樂園的長椅上,伊恩呼出一口氣,決定將該說的話說出口。

「埃文,你應該知道前幾天我在辦理一個案子的時候差一點就死掉了。我被關在一個車廂裡,一點一點感覺到悶熱,暈眩,無法呼吸。我知道如果我一旦睡著了,就可能不會再醒來了。」

埃文忽然側身緊緊摟住伊恩的腰,腦袋往他的懷裡鑽。

伊恩笑著也將他抱住,「那時候我就在擔心,天啊,如果我回不去了,我的埃文該怎麼辦?」

埃文的腦袋埋在伊恩的懷裡,看不見表情。

「埃文,以後這樣的事情還會發生。我不能讓你一個人在家裡擺著巧克力豆等著我,我不能向你許下自己未必能做到的承諾。我想要養育你照顧你直到你長大但是我發現我做不好這件事情。所以我決定將你交給你的阿姨卡洛琳。」

埃文的肩膀顫抖了起來,像是荒原中被拋棄的小獸,隨時被無邊的黑暗吞沒。

「但這並不代表我不要你了。卡洛琳阿姨和我達成了一致。寒暑假的時候你可以來跟我住。或者我休假的時候也會去那裡看你,像其他的爸爸一樣送你上下課,陪你畫畫踢球……」

伊恩能感覺到自己的外套濕了。

這個孩子很少有情緒的表露,即便是他的母親離世那一日,他也是獨自一人安靜地玩著魔方。

「對不起埃文,我讓你失望了。」

埃文的小腦袋忽然拚命搖晃了起來。

「我不能強迫你認同我的決定。我只是想請求你,讓卡洛琳阿姨照顧你,好嗎?」

埃文低著頭,過了很長很長的一段時間,他的手指才點在伊恩的手背上。

那是摩斯電嗎,點與線的連結,YES。

他無法開口說是,他只能用這樣極度不情願的方式來同意伊恩。

伊恩抱住了埃文,他不知道這個孩子是否明白他並不是遺棄了他。他只是想給他一個完整的家庭,讓他被人陪伴著,讓他有一個與社會聯繫在一起的渠道而已。

那天下午離開了遊樂園之後,伊恩帶著埃文去了百貨商場。

他知道埃文不需要任何玩具,因為海利曾經說過埃文的智商甚至高過成年人。他給他買了許多生活用品,比如帶耳朵的小熊睡衣,毛絨拖鞋等。埃文甚至穿上小熊睡衣就不肯脫下來,他成為商場裡唯一一個穿著睡衣到處走的小孩。

伊恩並沒有像其他父母一樣強迫他把睡衣脫下來,而是任由他想要怎樣就怎樣。甚至還抱著埃文站在商場裡的白雪公主裝飾台前自拍。埃文的小臉蹭在伊恩的臉上,軟軟的暖暖的,這讓伊恩越發捨不得將他交給別人。

當伊恩拉著埃文走過電子產品區時,埃文難得拽著伊恩走過去。

他的個子不高,一張小臉幾乎整個貼在了玻璃上。

伊恩好笑地將他抱了起來,讓他能將各種型號的筆記本電腦看清楚。

然後,埃文指著一部外觀輕薄的筆記本電腦不肯離開。

伊恩低下頭來一看,這部筆記本十分昂貴,是這個公司在半年前推出的概念款。

導購員走了過來,公式化地對伊恩笑了笑,「先生,有什麼我能幫到您的嗎?」

「啊……」伊恩一看就不是什麼IT宅男,也不是什麼高科技白領,根本不可能用上這樣頂配的筆記本。

「先生,我可以為您介紹一些性價比更高的產品。」導購員非常有技巧地緩解伊恩的尷尬。

但是意料之外的事情發生了。

「爸爸,我想要它。」

稚嫩的童聲在伊恩的耳邊響起。

「什麼?你剛才說什麼?」伊恩睜大了眼睛問。

「爸爸,我想要它。」埃文一個詞一個詞慢慢地對伊恩說。

伊恩完全愣住了,「埃文,再說一遍?」

「爸爸,我想要它。」

導購員愣在那裡,他不明白眼前的這個父親怎麼聽見兒子的話會這麼吃驚。

「你確定你想要它?你確定你會用它?」伊恩很認真地問。

埃文點了點頭。

伊恩側過身對導購員說:「我就買這款筆記本電腦。現在就付款。」

「你確定?如果是給小孩子用的話,這個電腦的配置太高端了……」

「我的兒子比這世上很多人都聰明。」伊恩很肯定地說。

導購員本來還有些懷疑,但是伊恩很爽快地刷卡一次性付清,然後一手牽著小孩,一手拎著一大堆東西走了。

「現在的父親寵小孩真是越來越過分了。」

那天晚上回到家,埃文的阿姨卡洛琳來了。

伊恩將所有埃文的東西都收拾妥當,交到了卡洛琳的手中。

「這裡面有一床印著毛絨小象的被子,他一定要蓋那床被子才肯睡覺。如果你看見他在桌上擺其他的東西,比如巧克力糖豆之類,不要責怪他。因為他的世界和普通的孩子不一樣,他可能用他自己的規則在下棋,或者想什麼我們都不懂的深奧問題。如果你問他什麼問題他沒有回答你,不要急著對他生氣,他會用其他方式來表達,比如帶字母的魔方,比如摩斯密碼。大部分食物他都會乖乖吃掉,除了胡蘿蔔。如果是略生的胡蘿蔔他是不會吃的……」

伊恩很認真地一條一條告訴卡洛琳。

「你是個很好的父親。」卡洛琳對伊恩說。

伊恩無奈地搖了搖頭,「不,我無法照顧好他,所以我不是。」

「這取決於『照顧』的含義。很多父母,他們給了孩子足夠陪伴的時間,最好的教育以及最奢侈的物質,但他們始終沒有走進孩子的心裡。但是你做到了。」

伊恩抱著埃文來到公寓樓下,將他送進了卡洛琳的車裡。在他收回自己的雙臂時,埃文用力在他的臉頰上親了一下。

「不要忘記我,爸爸。」他的話很短,好像因為不習慣說話,所以咬字有點費力。

「我永遠不可能忘記你的,小夥計。」

看著這輛車越走越遠,伊恩的心裡惆悵了起來。

他回到自己的房間,看著蘭瑟留下的那幅《晚霞》。他忽然在想,是不是所有曾經陪伴過他的人,最後都會離開。比如說上下鋪的戰友科比,蘭瑟還有埃文。

等等,這樣的多愁善感不是他的風格。

伊恩走到廚房,打開冰箱,發現裡面竟然空了。

就在這個時候,有人按響了他的門鈴。

竟然是海利抱著一大束的白色玫瑰。

「你怎麼來了?」伊恩抱著胳膊問。

海利側身繞過伊恩走進了客廳,懶洋洋坐了下來,「埃文走了,伊恩叔叔一定會覺得寂寞空虛,並且等待著有人再度進入你的心。」

「進入」兩個字,海利用一種獨特的語調念出來。

像是陳年的紅酒,打開橡木塞的瞬間,醉人的醇芳在整個空間裡瀰漫開來。

伊恩用腳踹了踹海利的小腿,「起來。出去吃晚餐。」

海利忽然一把扣住了伊恩的腳,拇指刻意在他的腳踝上揉了一個圈,「你這算不算是在引誘我?」

伊恩驀地收回自己的腿,「要不你在這裡待著,我去吃晚飯。」

「別這樣啊,一起去啊!」

「下一次你再送什麼花來,我保證把它們全插在你的臉上。」

「你不喜歡花嗎?那我下次帶什麼來看你?」

「啤酒、烤肉或者美女。」

「……伊恩,你真庸俗。要不然我送你一條狗吧?這樣如果有人要騷擾你的話,那條狗可以保護你。」

「我的生活中除了你,還有誰會騷擾我嗎?」

他們走在路燈之下,幾輛汽車從他們的身邊經過。

頭頂的路燈發出聲響,彷彿電流不暢一般閃爍了起來。

伊恩下意識仰望,頓時感覺臉頰上一陣柔軟。是海利的輕吻。

當他轉過臉來的時候,海利正看著他。

「你幹什麼?」伊恩問。

「看看你會不會揍我啊。」海利故意將腦袋伸了過來。

良久,伊恩發出一聲輕笑,手指在他的額頭上彈了一下,轉身繼續向前走。

海利眨了眨眼睛,摸了摸自己的額頭,趕緊跟了上去,「剛才那是算揍我了嗎?」

「不用一直試探我。你在那節車廂裡已經證明了你想要證明的東西。」

「那我可以想親你就親你了?」

「那樣的話,我一定會揍你。」

「伊恩,你剛才是不是笑了?」

「被你親了一下,難道我要哭嗎?」

第二天,伊恩回到了辦公室,等待著其他棘手案件再度的降臨。

而海利則悠閒地在自己的座位前喝著咖啡,戴著耳塞聽《歌劇魅影》。

忽然之間,他的電腦屏幕黑了。

屏幕中央白色的字閃過。

不要欺騙他。

不要愚弄他。

不要傷害他。

海利眨了眨眼睛,撐著下巴饒有興致地盯著電腦屏幕。

這時候他手機也顯示收到一條短信:我會一直看著你。

而發送短信的號碼卻沒有顯示。

海利摸了摸下巴笑了起來。

「看來我給自己製造了一個不得了的對手啊……」

這幾天,伊恩難得沒遇到什麼棘手的案件。

而繁忙的紐約秋季時裝周到來了。不少歐洲知名服裝設計師開始了服裝秀的佈置。

對面辦公室裡,潔西卡則每天盤算著要去參加哪些服裝大師的秀場。

越是熱鬧,就越代表不太平。

伊恩按了按腦袋,可以設想之後的日子將會有多繁忙。

「嘿,親愛的伊恩叔叔,你覺得我看起來怎樣?」海利倚靠在伊恩的門前,他穿著一身黑色緞面的西裝,將拉塞爾家族的古老與典雅完全綻現。

他將髮絲梳到了腦後,露出了光潔而優雅的額際。挺拔的鼻骨有著令人下意識描摹的的線條。他的眼睛顯得更深了。微微翹起的唇角,有幾分邪氣,又有一些天真。

伊恩有時候覺得很神奇,為什麼這世上有人能將這兩種氣質糅合在一起,讓人看不穿他。

「你該不會一整天都像一隻孔雀一樣在辦公室裡打扮吧?」

「別這麼說。我要去參加的可是新銳時尚設計師希亞的時裝發佈會。」

「哦。」伊恩低下頭來,看著電腦屏幕。

海利照理坐上了伊恩辦公桌的一角,當他傾下身來的時候,伊恩能清楚地嗅到屬於他的獨特氣息。

那並不是什麼昂貴的男士古龍。

特別是當他的腦袋湊到伊恩的臉頰邊,那種氣息更加明顯起來,「你在看什麼呢?伊恩叔叔?啊哈?調查局的陳年舊案?你是在做好好學習的乖學生嗎?」

伊恩終於辨識出他的氣味,那是某種男士沐浴乳的味道。

伊恩忽然想到了廣闊無垠的草場,溫暖的日光,以及一覽無雲的天空。

「伊恩,你看這些案例是根本沒有用的。人心是變化莫測沒有規律的。當你遵循這些規律去破案的時候,只會讓你自己受到束縛。」

海利明明離得很近,近到幾乎貼在伊恩的臉頰上。可不知道為什麼,伊恩卻覺得他的聲音好似從時光的彼端而來,如同一場幻覺。

「我只是看看而已。」

海利微微側過臉,目光對上伊恩的視線。

「你知道自己剛才一直在貼近我嗎?」

「哦?有嗎?」伊恩沒有什麼表情,手指按在鼠標上,翻到了下一個文件夾。

「如果不是我拉遠距離的話,真懷疑你會直接親在我的脖子上。」

伊恩的肩膀下意識僵硬了起來。

「你很喜歡我的脖子,對吧?」

海利的唇線彎了起來。

那是伊恩所熟悉的笑容。

這傢伙在引誘他。

「如果你沒事的話,可以滾去參加你的什麼服裝發佈會了。」

「你想不想解開我的衣領?」海利就像沒有聽見伊恩的話一樣。

「不想。」

「真的不想?」海利的手指覆上自己的領口,緩緩解開自己衣領的第一個扣子。

「今天你是不是又忘記吃藥了?」伊恩的椅子剛要轉過去,就被海利按住了。

海利笑出聲來,空氣跟著微微震動。

「別玩了,這裡是辦公室。」

伊恩在心裡覺得這傢伙越來越得寸進尺了。他忽然有點後悔自己怎麼會吻了他。

「那你幫我把扣子扣上,我就不玩了。」

「你自己解開的自己扣上。」

「要不我們繼續,等其他人來圍觀。比如大嘴巴的潔西卡,她一定很樂意看到這個。」

伊恩忍住了狠揍這傢伙一頓的衝動,抬手替他將領口上的扣子扣好。

海利垂下眼簾,那是他最優雅動人的姿態。

伊恩知道,他正看著自己。心臟莫名地加快了跳動的速度。

他忽然有一種感覺,有人將一個拆開包裝的禮物送到了他的面前,而他又細心地將它包好,藏在了只有自己能夠找到的地方。

「扣好了,你可以滾了。」

「還有領結。」海利一臉得寸進尺。

伊恩皺著眉頭瞪著他。

海利十分確定地又說了一遍:「領結。」

伊恩替他將鬆開的領結繫好,然後按住他的肩膀將他推開。

就在那一刻,海利驟然吻了上來。

毫無先兆。

伊恩猝不及防,他只能本能地向後仰去。

轉椅承受不住重量,即將翻倒的瞬間,海利抬手扣住了椅背,膝蓋壓在轉椅上,一切看似恢復了平衡,可這個親吻卻逐漸瘋狂了起來。

挑撥與佔有,在伊恩的口腔中旋轉。

甚至於不知道什麼時候,伊恩被海利從轉椅上拽了起來,一切失去了掌控。

直到海利放開了他,舌尖戀戀不捨地離開伊恩的上唇。

伊恩下意識深深吸了一口氣,然後他發覺自己不知何時被對方抱在了懷裡,可憐的轉椅倒在地上。

海利笑了,他的手指掠過伊恩的眉骨,「我走了,你今晚一定會想著我睡著。」

伊恩摁住自己的額頭,太陽穴疼了起來。好不容易這傢伙可以滾遠一點讓自己安靜一下,要是再想起這傢伙不就成了自虐嗎?

克裡夫來接海利了,車子行駛在紐約的鬧市之中。兩旁是五光十色的廣告屏幕閃過,播放著各種走秀。整個紐約似乎也陷入了某種節奏之中。

「先生,為什麼不邀請康納探員陪著您一起去呢?」

「伊恩是個很認真的人。」

「這個和去看時裝秀有什麼關係嗎?」

「當然有。他會很認真地看著T台上的男人女人。你覺得我忍受得了嗎?」海利笑著問。

「原來是這樣。」

下了班,伊恩就趕回了公寓。

蘭瑟離開美國的時候,將自己公寓的鑰匙交給了他。蘭瑟說過他不會將這間公寓賣掉,因為這裡有太多他和他母親的回憶。

可就在昨天,蘭瑟發了一封郵件告訴他,自己在意大利認識了一個朋友。而這個朋友正好要來紐約住幾天。他不喜歡住在酒店裡,所以蘭瑟答應將自己的公寓借給對方住幾天。

伊恩是驚訝的,畢竟以蘭瑟內向的性格短短數月竟然就交到了朋友。

為了認真對待蘭瑟的朋友,伊恩特地花了一整個晚上將公寓打掃了一邊,換上乾淨的床單。

而現在,蘭瑟的那位朋友應該已經到達紐約了。

伊恩得趕回去將公寓的鑰匙交給對方。

下班高峰期的紐約交通讓人無語。當然,伊恩相信這是全世界大多數繁華城市的通病。

在紅綠燈的路口,伊恩徹底堵住了。

手機鈴聲響起,是陌生的號碼。

「你好,我是伊恩·康納。」

「雖然我也很想對你說『你好』,但我現在是在沒有打招呼的心情。我在這裡等了你超過半個小時。」

手機那端的聲音很特別,有幾分慵懶,又有幾分少年的任性,而對方的音質讓伊恩聯想到從萬米高空直落而下的雨滴,落在屋簷風鈴上的瞬間發出空靈的聲響。

明明對方有些沒禮貌,可偏偏因為他的聲音,伊恩無法對他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