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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家 11

「……不用謝, 我會把恩格·諾曼的地址發送到你的手機上。祝你好運,探員。」

伊恩開車來到了風雪急凍公司。這家公司提供冷凍貨運服務。

恩格·諾曼很有可能利用他的貨車車廂冰凍了亞當。

伊恩告知了公司主管自己的身份, 主管告訴他恩格·諾曼正在休息室裡睡覺, 三個小時之後他將換班將貨車開往阿拉斯加。

伊恩取出手槍,上膛, 幾名紐約警察跟在他的身後。

主管打開了休息室的門,喊了一聲:「恩格·諾曼!」

一個躺在床上的大個子爬起身來,「什麼事——」

確定疑犯身份, 伊恩迅速進入,恩格試圖反抗,但很少有人是伊恩的對手, 不到三秒他便被伊恩用膝蓋壓在沙發上,拷上了手銬。

恩格·諾曼被帶入了審訊室裡, 「小呆子」費恩的工作效率明顯超過了伊恩的預料之外。

短短兩個小時而已, 恩格從降生到這個世界上到他在學校裡有幾次不及格都被整理成資料送到了伊恩的郵箱。

伊恩並沒有急著審問恩格·諾曼, 而是將資料從頭到尾迅速瀏覽了一遍。他也許不像海利那樣常青籐名校畢業,但是他也有著出色的記憶力以及對重點信息的塞選能力。

不知何時,海利站在了他的身後。

伊恩回頭看了他一眼, 「你來了?」

「嗯,我來了。我剛剛完成我的射擊測試。」海利瞇著眼睛笑著, 「你猜猜看結果如何?」

「有什麼猜的必要嗎?除非你不再想做我的搭檔。」

「所以你信任我, 對嗎?你想把你的後背交給我。」

「所以如果我失敗了, 我付出的代價就是我的命。你滿意了嗎?」

海利點了點頭, 「這個答案我喜歡。聽說你抓住了一個開冷凍車的傻大個恩格·諾曼?」海利倚在電腦旁, 看著伊恩,沒有提起伊恩扔下他離開的事情。

「是的。」

「你確定自己抓住對的人了?他看起來似乎沒有那麼聰明,一個會在信封封口處留下指紋的笨蛋真的能完成那麼複雜的謀殺而且不留下任何痕跡?」

「問一問他,就知道了。」

伊恩起身,走進審訊室。海利揣著口袋,跟著他走了進去。

恩格·諾曼顯得十分緊張。他不斷按壓著自己的手指,眼神裡的忐忑顯而易見。

「諾曼先生,我想你應該知道我們為什麼將你帶到這裡來。」伊恩的聲音冰冷,帶著微微的壓迫感,卻並沒有威脅的意味。

恩格·諾曼嚥下口水,強裝鎮定地說:「我知道自己的權利!我要律師!在律師來之前我不會說一個字!」

伊恩皺了皺眉,正在思索著該如何讓恩格開口,海利卻笑著說:「如果律師來了,他們會告訴你這不要回答,那不要回答,你就不會知道查特先生對你的工作是否滿意了。你很仰慕查特先生,對吧?」

恩格·諾曼幾乎脫口而出:「查特先生……他知道了?他對我的工作滿意嗎?」

海利笑著看了伊恩一眼,似乎在說:你看看他的智商,真的能殺人?

「喂!別不說話!」

「好吧,在我告訴你查特先生的想法之前,你先告訴我,這封信是不是你寄給查特先生的?」

恩格·諾曼點了點頭。

「根據我們這邊的資料,你曾經在紐約藝術大學學習過一年,後來因為學費過於昂貴而不得不輟學,對嗎?」

「是的。」

「你是怎麼認識查特先生的?」

「我去參加過他的一次教授講座。那個講座很大,將近有一千人!不僅僅是在紐約的藝術學生,很多來自歐洲的、亞洲的學生都來聽講了!他有著獨特的藝術思維和視角!他的思想很自由開放!他的畫作很有魅力!」恩格·諾曼提起范·查特的時候,顯得異常的興奮,眼睛裡都是與剛才的木訥全然不同的神采。

海利用胳膊肘頂了伊恩一下。

伊恩太明白這個混蛋在想什麼了。引誘對方開口以及表示理解的好人形象一般由海利來扮演,而他只需要做個徹頭徹尾的凶神惡煞。

「所以當你得知查特先生罹患癌症的時候,你就送花給他,寫信給他,但是你沒有得到他的回應,而且他還搬家了,為了繼續保持與他的聯繫,你就以他的畫為形式,開始對所有讓他不悅的人展開謀殺!比如打擾他生活的保險推銷員亞當,比如與他意見不合的藝術經紀人阿曼達!還有資深藝術評論家溫德爾!是還是不是!」

伊恩的聲音並不凶狠,語調卻逐漸高昂,完全威懾了恩格·諾曼。

他驚詫地看著伊恩,用力地搖了搖頭,「我沒有!我真的沒有!我只是喜歡范·查特!就像所有的FANS一樣!我不可能為了自己的偶像去殺人!」

「真的嗎?你確定?」伊恩看了眼自己的手機,是「小呆子」費恩傳來的最新消息,「三起兇殺案都有你的參與。第一起,保險推銷員亞當。我們的鑒證人員在你的貨車車廂裡發現了亞當的頭髮,以及在車廂的地面上還發現了汽油桶留下的圓形印記。要知道亞當就是被困在油桶裡活活凍死的!第二起,藝術經紀人阿曼達的謀殺案,你將她的屍體用貨車裡的手推車運送進了卡文迪許公園!第三起,藝術評論家溫德爾的謀殺案裡,我們找到了一塊黑色的幕布,它本來是用來遮掩被懸掛在樓頂的溫德爾的。你猜猜我們在幕布上找到了什麼?除了溫德爾的頭髮之外,還有你的頭髮!而且在酒店的監控錄像裡,是你穿著侍應生的衣服進入酒店的會議室將幕布帶了出來!執行這三起謀殺案的人必須對范·查特的畫作十分瞭解。猜猜看我們在格裡芬畫廊的監控裡看到了什麼?你去參觀了范·查特的作品,三次!每一次你都在他的畫作前停留了將近一個多小時!你將他每一幅畫的細節都記得清清楚楚對吧?就是有最棒的律師也無法幫你打贏這三起謀殺案!」

「不!不!我沒有殺人!我沒有殺人!我只是幫了范·查特先生一個小忙而已!我沒有殺人!」

恩格頓然驚慌失措起來。

在審訊桌的下面,伊恩的手指微微顫了一下。

身旁的海利忽然握住了他的手,手指緩緩嵌入伊恩的指縫之間,輕輕揉捏著,像是安撫,更像是一種炫耀。

好像在說:看吧,我說過了,這個傻子不可能是兇手。

伊恩吸了一口氣,冷然說:「到底怎麼回事,趁著你還有機會呈請,不然最好說明白一切。」

「我不能說……我不能說……如果我說了……他會不高興的……」

恩格喃語著低下頭。

根據費恩提供的資料,恩格在大學一年級的時候被從高處掉落的畫板砸傷過腦袋,並且入院。出院之後,他的智力水平明顯不如從前,並且與學校的師生格格不入,這也是他退學的原因之一。

他這樣的人,簡單,也執著。

海利的手指在桌面上輕輕點了一下。

「恩格,看著我,你覺得范·查特先生會喜歡你做出的這一切嗎?」海利將三名受害者的照片一張一張放在了桌面上,「查特先生認為這是純粹的謀殺,與藝術沒有絲毫關係。這位溫德爾夫人,她是查特先生一直愛慕的女人。有人將她殺死了,以《飛舞的星星》的形式。查特先生很心痛,如果你真的是查特先生真誠的仰慕者,現在就該告訴我們你所知道的一切。」

恩格的聲音發顫,眼淚幾乎要從眼睛裡掉落下來。

「有一個男人,他找到了我……問我是不是查特先生的支持者。我說,我當然是,我一直都是。他告訴我查特先生需要我的幫助,同時查特先生也會給我回報。第一次,他說他會付錢給我的公司,讓我把冷凍貨車開出來,但是並沒有貨物,他只是需要借用我的貨車,三天之後歸還。然後,我得到了一本查特先生所著的《光影與色彩》,上面還有他的簽名!」

「那麼阿曼達的事情呢?」

「阿曼達……神啊!」恩格用手摀住自己的眼睛,「我不知道那是一個人,我以為那是水泥雕塑!那天晚上那個男人又找到了我,他請我將這個水泥雕像送到卡文迪許公園的草地上,當做是向范·查特先生致意!」

「就算當時你不知道那是屍體,看過新聞之後,你也應該明白過來。為什麼沒有向警察報案?」海利語氣柔和地問。

恩格用力搖了搖頭,「第二天早晨,我就開車去了拉斯維加斯運送貨物。我一直在公路上,根本沒有留意什麼新聞!」

「後來那個人又要求你假扮酒店服務人員,將會議室裡的幕布取下來?」

恩格點了點頭,「他要我將幕布取下來之後,放在餐車裡,推送到走道裡之後離開。一個小時之後,再回來將幕布還回去。」

海利笑著望向伊恩,伊恩知道他們已經離真相越來越近了。

「你還記得請你做事的那個人的臉嗎?」

恩格搖了搖頭,「他戴著帽子,帽簷壓得很低。我只記得他的口音……是英式發音……」

「恩格,能把那本書借給我們嗎?我們保證會歸還給你。」海利說。

恩格點了點頭。

伊恩頓時明白了海利的用意。

他們帶著這本書,再次來到范·查特的別墅。

開門的不是曼寧醫生,而是他的學生馬斯洛。

馬斯洛見到海利的第一眼,微微愣了愣,「拉塞爾……探員?」

「是我。可以進來嗎?」海利的唇角揚起。

伊恩再度為他微笑的殺傷力感到無語。

「當然可以!請進!我聽查特先生提起了那三起謀殺案,是有進展了還是需要查特先生的幫助?」

「我們需要查特先生的幫助。」

「哦……但是他……」

「你放心,只是一個很簡單的問題,不會刺激到查特先生。」海利安撫說。

此時的范·查特正坐在畫架前,畫筆在畫布上戳戳點點。當他見到海利與伊恩走來時,起身用白布將畫板遮了起來。

「很抱歉,還沒有完成的畫作,我不習慣讓其他人看見。」

「沒關係。」海利將一本書送到了他的面前,打開第一頁,「查特先生,這是您的字跡嗎?」

范·查特瞇起眼睛看了看,「哦,是的,這是我的字跡。有什麼問題嗎?」

「你還記得這是誰請你寫的祝福語嗎?」

「這是……」范·查特低下頭來用力想了想,「這是曼寧醫生給我的。他說他一個朋友的兒子即將就讀紐約藝術大學,請我幫他簽個名,作為鼓勵!」

伊恩看向海利,海利繼續問:「曼寧醫生呢?今天我怎麼沒有見到他?」

「他應該是趕去機場了吧!明天早晨他在華盛頓有一個研討會,他擔心我一個人在這裡,所以特地將我的學生馬斯洛叫來陪伴我……你們為什麼會忽然問這個?難道說曼寧醫生和……和溫德爾的謀殺案有關?」

「曼寧醫生是英國人嗎?」

「不是……但是他曾經在英國完成了碩士學位。天啊,這到底怎麼回事?」范·查特顯得手足無措起來。

海利按住他的雙肩,請他坐在了沙發上,「沒什麼,我們只是有些很重要的問題需要請教曼寧醫生。」

說完,海利與伊恩離開了別墅。

來到別墅門口,海利扯了扯伊恩的袖子,「嘿,你剛才看見范·查特的那幅畫了嗎?」

「他用布蓋起來了,我怎麼可能看見。」

「我剛才故意把筆掉在地上,然後低下頭去撿的時候看了一眼,很有特點的一幅畫哦。」

「怎麼,你要收藏嗎?」

「不是,那幅畫是黑白的。」海利的目光是伊恩所熟悉的。

他在暗示他什麼,就像是一個遊戲。海利出謎語給伊恩,而伊恩要動腦子解開。

「你真無聊。」

馬斯洛將他們送到了門前:「你們這就要走了嗎?我剛煮好了紅茶。」

他的目光顯然一直停留在海利的身上。

伊恩拍了拍馬斯洛的肩膀,「這週末,拉賽爾探員會去拜訪你,非常認真地做你的模特。你可以對他做任何你想做的事情。」

說完,伊恩便揣著口袋走出門去。

馬斯洛愣在那裡,而海利則快步追了上去。

「我親愛的伊恩叔叔,你是不是嫉妒了?」

「我嫉妒什麼?」

「馬斯洛年輕、有浪漫的藝術細胞、而且還與我有許多相似的喜好,比如紅茶。你是不是有危機意識了?」

海利的腦袋靠向伊恩,他似乎很喜歡伊恩的側頸,每一次都想吻上去一般。

伊恩用力推開了他,冷聲道:「我會向克裡夫提個意見,給你找個優秀的神經病醫生,聊聊天,開點藥。」

說完,伊恩撥通了一個電話,要求拘捕曼寧醫生。曼寧醫生被捕,送去了審訊室。

伊恩與海利一起來到了曼寧醫生的面前。

「我需要叫個律師來嗎?」曼寧醫生笑著問。

他很鎮定,似乎對發生的一切盡在掌握。

「如果你覺得需要,當然可以。」海利將那本書扔在了曼寧醫生面前,「這本書您有印象嗎?」

曼寧醫生連看都沒看那本書,直落落看著海利與伊恩的眼睛說:「我記得。有一個名叫恩格·諾曼的年輕人來找我。他說他很遺憾地從藝術學院退學,他是查特先生的忠實支持者,他想從查特先生那裡得到一些鼓勵,所以我就幫他從查特先生那裡要來了簽名。」

海利看向伊恩,聳了聳肩膀,「這就是我討厭和醫生打交道的原因。智商不夠的話,是做不了醫生的。」

「我們查了你的處方記錄,你為查特先生開過安眠藥以及鎮定劑。但是查特先生表示他睡得很好,情緒也在大多數時候保持穩定,他不需要這些藥物。請問這些藥到哪裡去了?」伊恩問。

曼寧先生好笑地搖了搖頭。

「探員先生,查特先生經過化療,他的身體並不好,精神壓力也不小,如果他真的一點安眠類藥物都沒有服用過的話,你覺得他如何一覺睡到天亮?他說他不需要,不代表他真的沒有用過。」曼寧醫生向後靠著椅背,看著伊恩的眸子裡始終帶著笑意,「還有什麼其他問題嗎?你們讓我錯過了一場十分重要的研討會。」

根據恩格交代曼寧醫生借用貨車的時間,伊恩繼續問:「請問上個月的二十六號至三十一號,你再哪裡?」

「我是查特先生的家庭醫生,當然是和查特先生在一起。那段時間,他在化療,作為他的私人醫生以及朋友,我一直在醫院陪伴他,幾乎沒有離開過。你可以詢問當時的醫務人員。」

時間跨度太大,就算曼寧醫生在查特先生做化療的途中離開,伊恩與海利也無法對他作出任何指控,因為他們無法證明那輛貨車被曼寧先生保留。

而且最重要的一點,溫德爾的謀殺案發生時,伊恩就在曼寧醫生的家門外監視著。他根本不可能殺死溫德爾夫人。

「所以,你的同夥到底是誰?」海利雙手撐著桌面,身體前傾,目光直入曼寧醫生的眼中,「笨拙的恩格負責搬運,你負責聯繫恩格以及精心策劃一切,那麼執行者是誰?」

曼寧醫生笑了笑:「我不懂你在說什麼,探員先生。」

「你們以范·查特的畫為形式進行謀殺,並且大搖大擺地展出,到底目的是什麼?恩格是為了得到查特先生的認同,而你是因為愛慕著查特先生,那麼剩下的那個人呢?為什麼?」

「你說什麼?我愛慕查特先生?」曼寧醫生的笑容略微收起,冷冷地看著海利。

海利撐著腦袋笑了起來,抬起胳膊搭上一旁的伊恩,想要將他拉進自己的懷裡,卻被伊恩一把推開。

「我也曾經送過花給這個傢伙。不是白色的小雛菊,而是白色的玫瑰花。我很小心地把花上的尖刺削掉,小心翼翼不讓他因為我的禮物受到半點傷害。但是你猜猜看,他將我送給他的話放在哪裡?」

伊恩冷冷地瞥了海利一眼,示意他閉嘴。

但是曼寧醫生似乎很有興趣,「他放在哪裡?」

「垃圾桶裡。」海利聳了聳肩膀,「所以我再也沒有送花給他。而是選擇來到他的身邊。查特先生也是一樣的,對吧。當時你在他做化療的醫院擔任他的主治醫生。你看過他那幅《白色小雛菊》,你認為他應該很喜歡這種花,於是你每天都送一束給他。但是他卻把花當做是溫德爾送來的。你很失望,於是你做了和我一樣的決定,來到了查特先生的身邊,成為了他的私人醫生。」

伊恩這才想起,在恩格·諾曼的筆錄中,他只承認自己寫過信給范·查特,卻沒有提過送花的事情。只是他們太專注於那些信件,而忽視了恩格從沒有承認自己送花。

曼寧先生拍了拍手,「很精彩的猜想。不過我始終覺得殺死那三個人的是恩格·諾曼。他對查特先生太過著迷,以至於分不清楚幻想與現實的界限。是你們把案件想得太複雜了。我與這三起謀殺案無關,所以我也想不出來我還有什麼同夥。」

審問無法繼續下去,一切對於曼寧先生而言,都有著合理的解釋。

沒有任何實質性的證據,他們無法扣留曼寧先生。

「我們不能放他走。一旦離開,他就可以與他的同夥聯繫,對我們的調查做足準備甚至於逃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