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薔薇秘境 21

「哦,你不承認艾倫的死與你有關嗎?沒關係,現在的網絡刑偵技術其實很發達。雖然你用了臨時註冊的郵箱,但我們還是能查到發件的IP地址是哪裡。如果是來自你的房間,那你就慘了。如果是網吧之類的地方,那就更慘了,他們一般都會裝攝像頭。哦,還有,你母親郵箱裡被刪除的照片是可以被復原的。這個小鎮上如果有私家偵探出現就會引起警覺,所以艾倫與你父親的那些照片其實是你親自拍下來的,對吧。」

「你沒有證據,就是誹謗,拉塞爾探員。」

海利頷首一笑,「勞倫斯,你在拍照的時候,有沒有百分之百的確定,你的影子沒有出現在某個玻璃杯、某個金屬器皿的反射面或者汽車的後視鏡裡?如果那些用來扇動你母親殺死艾倫的照片是你發的,你覺得這代表什麼?別小看現在的鑒證人員,他們不但專業而且思維活躍。」

勞倫斯的笑容隱沒,他冷哼了一聲,「那麼我祝願你早日找到證據。」

「勞倫斯,凡走過必留下痕跡。安妮的死也並不是你父親的傑作。如果是的話,她已經被葬入薔薇墓園了。」

「我父親說了他想要多次回到現場,回顧安妮的死。」

「那樣太冒險了,沒有必要。安妮被你父親殺死的時候,你就在現場。是你把安妮引到了那個小木屋。她死後,你向父親許諾,你會像個坎波拉姆家族的繼承人一樣,將安妮送入薔薇墓園。但是你沒有,因為真正想要安妮被展示出來的人,是你。你想要安妮死,也想要坎波拉姆家族的秘密公諸於眾。因為你知道,一旦有人來調查了,你作為旁觀者是沒有留下任何線索的,而你的父親一定會為了保護你而攬下這一切。」

「你瘋了吧,拉塞爾探員。我為什麼要這麼對安妮?」勞倫斯扯起唇角,他蔑視海利所說的一切,彷彿那是他聽過的最離譜的無稽之談。

「原因嗎?難道不是因為這三個人裡面,你最恨的就是安妮?半年前,你去市裡的醫院看望陷入瘋癲的愛德華。他告訴你,是安妮一次又一次地將露西亞探出水面的腦袋壓回到湖水之中。所以露西亞死了,而艾倫也好莉娜也好,他們都沒有伸手去救她。你騙你的父親說安妮也知道了薔薇墓園的秘密,所以為了維護家族的地位,你和你父親決定讓安妮也成為殉葬品之一。你在安妮被殺死之後,把安妮戴在手上的戒指取走了。只是你犯下了一個錯誤,就是你進入你父親的辦公室將那枚戒指放進他的抽屜裡時,沒有戴手套。因為在那個季節那個地方戴著手套太奇怪了,對吧?」

海利的身後,彷彿有深淵正要吞噬一切。

「拉塞爾探員,如果你想說什麼,就直說吧。」勞倫斯的表情從最初的冰冷轉為漠然。

海利眨了眨眼睛,「你一定沒有想到你父親連碰都沒碰過那枚戒指,戒指上有你的指紋,卻沒有你父親的!」

「你又在耍我了!就像耍弄我母親時候一樣!我父親已經承認殺死安妮了。你們不可能再控訴我殺人。而且那枚戒指同樣不是決定性的證據!也可能是我父親將它擦得乾乾淨淨,而我不小心碰過它。所以那上面有我的指紋卻沒有我父親的!」

勞倫斯仰起了臉,篤定的表情與他的父親如出一轍。

「哦,是啊,該死的法律。但你父親的供詞裡有一個很大的問題啊。」海利笑著說。

「什麼問題?」

這時候,伊恩終於找到了他們,他來到海利的身旁,一手用力地按住海利的肩膀,一般人根本承受不起伊恩這樣的力量。他的另一隻扣在腰間的配槍上,用冰涼的聲音說:「這個問題我來回答你。」

海利仰起頭,一臉燦爛的笑容,彷彿伊恩幾乎要捏碎他肩膀的力量根本不算什麼:「你怎麼才來?」

「至少我沒有錯過最後的好戲。」伊恩望向勞倫斯的視線裡沒有一絲波動,「你父親的供詞裡說『他一面聽著音樂,一面聽著安妮不斷流血的咽喉間發出咯咯的聲響,兩種聲音柔和在一起,是最美的旋律』。事實上,如果他真的打開唱片機,他是聽不見安妮咽喉間發出的聲音的。」

勞倫斯低下頭來,聳起肩膀,愈發囂張地笑了起來。

「就算你們說的都是真的又怎麼樣?你們可以找到各種各樣的間接證據和環境證據,但所有決定性的證據你們都沒有!動機、凶器、人證、物證你們找齊了嗎?你們形成了有效的證據鏈條了嗎?拉塞爾探員,你的故事很精彩!可惜,它只是故事而已。」

「確實是,它只是故事而已。好的律師能將所有一切都推翻。不過有一點,你知道露西亞真正的死因是什麼嗎?」

「我當然知道。」勞倫斯的眼中是嘲諷與恨意。

海利起身,一步一步走向勞倫斯,就似劃破黑夜的利刃。

「不,你不知道,勞倫斯。露西亞不是被安妮按進水裡的,另外幾個孩子也不是故意不去救她,而是她執著地在湖水裡尋找著你送給她的那個項鏈盒。你媽媽說過,項鏈盒裡的是你的照片。你為了脫離這個被詛咒的家族,脫離這個看似平靜實則沉悶的小鎮,選擇了波士頓的大學。是你離開了露西亞,外面的世界遠不如她重要。當她在水中哭泣,驚慌失措地尋找著那個項鏈盒……她真正想要抓住的人,其實是你。而由始至終,你都不在她的身邊。」

勞倫斯愣住了,他的眼睛彷彿瀕臨崩裂的水晶,他的世界乾涸到隨時被摧枯拉朽。

「你在胡說,你在胡說!你根本就什麼都不知道!這些都是你編的!這些都是你編出來的!露西亞已經死了,沒有人知道她在想什麼!那天的通靈也只是你為了試探我的父母而裝出來的而已!你在我的家裡看見了露西亞的照片還有掛在她脖子上的項鏈盒,於是你編出了這個故事!」

海利不理會勞倫斯的歇斯底里,只是自顧自地繼續說下去。

「露西亞不會摘下那個項鏈盒。所以問問你自己,你有沒有在任何地方見到那個項鏈盒?在露西亞的房間裡?在她朋友那裡?還是在她的棺木之中?我打賭,都沒有。因為它在你身後的湖水裡。」

「……這不可能!她是被安妮殺死的!那些孩子們對她見死不救!莉娜和安妮一直喜歡著我,所以她們容忍不了露西亞!艾倫嫉妒我在父親心目中的地位於是要奪走我最重要的東西!他們一起謀殺了露西亞!」

海利笑了笑,他來到勞倫斯的身邊,覆在他的耳邊,輕聲說:「你可以試著將這片湖水抽乾,看看湖底到底有什麼,也好證明,我到底是在編故事,還是露西亞告訴我的。」

說完,海利轉身走向伊恩,他輕輕挽上伊恩的胳膊,笑著說:「伊恩,我們該走了。」

伊恩愣了愣,回頭看見勞倫斯站在湖水的邊緣,背影搖搖欲墜。

兩人開著車,行駛在高速公路上。

伊恩的眉頭蹙得很緊,「你什麼時候開始懷疑勞倫斯的?」

「和你一樣,發現道格醫生因為關節炎不可能戴著戒指殺死莉娜,發現坎波拉姆夫人對艾倫的恨意需要一個原因,發現坎波拉姆先生在安妮的謀殺案例沒有說出全部的實話的時候。只不過伊恩你是靠邏輯發現真相,而我靠的是感覺。」

「你為什麼不告訴我?」伊恩蹙起了眉頭,他在海利面前就像一本被攤開的書。

海利對他無所不知,可他對海利腦袋裡想的是什麼一無所知。

海利歎了口氣,緩聲說:「因為我瞭解你。一旦你開始懷疑勞倫斯,便會不惜切代價要去證明。

但是伊恩……很多時候真相就在那裡,你知道自己離它很近很近,可你就是觸不到它。對於真相的太過執著,會讓你疲憊會讓你受傷的。我不想你成為一個偏執狂。」

「可是就這麼放過勞倫斯了?」

「你給了一個嫌疑人,給了犯罪的過程,要怎樣證明他有罪,不完全是我們的工作,還有鑒證科還有那些側寫師呢。至少我們揭發了那片薔薇之下的真相,那些被泥土掩埋不得喘息的靈魂終於得到解脫了。」海利懶洋洋地撐著下巴靠在車窗上,風呼啦啦地灌進來,就似神的手指掠過他的髮絲。

「你是在建議我要懂得放下嗎?」伊恩問。

「當然。在這一行裡,我可是你的前輩。你會遇到很多案子,這些案子……有的你知道結果卻猜不透過程。有的你知道細節卻得不到證據。有的你明明知道兇手是什麼樣的人,可你偏偏無法在茫茫人海裡找到他。那麼別把你所有的心思浪費在一個結上,去解開另一個結,這樣,你專注於的就不是自己有多少個結沒有解開,相反你知道自己需要解開的結又少了一個。」

「你可以兼職做調查局的心理顧問,專門負責解決菜鳥探員的心理問題。」

「那麼伊恩叔叔,你有什麼問題要問我嗎?」海利的目光落在伊恩的側臉上。

伊恩的手指扣緊了方向盤,他的喉頭似乎有什麼嚥下。

他猶豫了許久,困擾了許久,也許確實到了該把它解開的時候了。

「海利,八年前你告訴我你的繼父是因為車子被『狩獵』組織撞下公路,頭部受到撞擊而死。但是馬迪·羅恩告訴我……你的繼父是因為頭部受到多次砸擊而死。是你……殺了他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