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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自地獄

伊文發出一聲嗤笑,離開了西澤爾的辦公室。

不管西澤爾是否靠得住,也許他能給FBI帶來看待這些案件的新角度。於是伊文隱隱期待起明天與西澤爾的見面了。

回到局裡,伊文剛在辦公室裡坐下,同一層樓的探員凱瑟琳·瓊斯端著咖啡走進來直落落坐在他的對面,一副很有興趣的模樣,「聽說你今天去拜訪那位大名鼎鼎的考古學副教授了?」

「是的。」伊文曾經與凱瑟琳搭檔過,這位女探員雖然花名在外但是辦起案子來效率絕對,是伊文比較欣賞的同事。

「那麼他答應你來做我們的顧問了嗎?」

「沒有,他接下來的這兩個月有很多學術交流。不過他答應說明天下午與我一起走訪第一個受害者的家屬。」

「啊哈,西澤爾真是把你當成貴賓了啊!」凱瑟琳一臉憤憤不平的表情。

「怎麼了?你也去見過西澤爾·林德曼了嗎?」

「是啊。你猜猜他見到我的時候對我說了什麼?」

「什麼?」

「他說,『瓊斯探員,你邀請我成為FBI顧問的目的除了希望我能夠幫助你們解決頭疼的連環殺人案之外,你個人更期待與我上床。所以我必須拒絕你的邀請。』」凱瑟琳毫無修飾地將西澤爾的原話說了一遍。

「你對他性暗示了?」伊文在腦海中想像著西澤爾說那段話的表情。

「沒有,儘管我心裡確實那麼想。只是被人直落落說出心裡所想的感覺真的很不好。」

「這麼說你承認你想要與西澤爾上床了?」伊文好笑地說,卻在心裡暗自慶幸自己並不是唯一一個被西澤爾看穿想法的人。

「是啊。他很有魅力。」凱瑟琳露出誇張地陷入迷戀的表情。

「因為他是連環殺人兇手的兒子,還是因為他那故弄玄虛的言辭?」

凱瑟琳的手指勾過伊文的下巴,風情萬千地說:「因為他比我見過的任何一個男人都要迷人。」

當伊文醒過神來,凱瑟琳已然步態婀娜地離開了辦公室。

拿出資料,將第一個受害人的家庭背景細細翻閱,不自覺又想起凱瑟琳的那番話,伊文摸了摸下巴笑出了聲。

「比任何一個男人都要迷人嗎?怪不得有那麼多女人喜歡寫信給連環殺人犯。」

第二天吃過午飯,伊文打了個電話給西澤爾。

「尊敬的西澤爾·林德曼教授,不知道下午需不需要我驅車將您帶到目的地?」

電話那端西澤爾的聲音很愉悅。

「你打這個電話並不是真的要帶我去受害者家,而是為了提醒我記得赴約。」

伊文扯起唇角,「那麼,林德曼教授,我們棕櫚街12號見。」

此時的西澤爾站在洗手間的鏡子前摸著自己的下巴。今天早晨剃鬚時,他不小心被刀片劃傷了下巴,現在仍然能夠看到那條紅痕。

「嘖嘖嘖!真可憐,完美的臉上多了這麼一個瑕疵!」

鏡子裡的西澤爾笑容魅惑邪惡至極,還有那雙金色的瞳眸流露出蠱惑人心的意味,有什麼力量從鏡子裡滲透出來,沿著對視者的視覺神經遊走,不斷敲擊著大腦最深處的屏障。

「呵,瑪蒙……我就知道你不會安分地待著。」西澤爾無所謂地低下頭來整理自己的袖口。

「別這樣,我和你共用這個身體,我能感受到你一切喜怒哀樂,你是我享受這個世界醜陋的媒介。即使你對所有人都露出一視同仁的微笑,我卻比你自己更清楚你每一次情緒起伏。」鏡中的瑪蒙挑起眉梢,語調拉長,他的言辭攀附上西澤爾的視線。

「那麼此刻,我是怎樣的情緒?」西澤爾微笑著略微歪著腦袋,顯得有些好奇。

「一點點雀躍。」瑪蒙的手指輕佻地比劃了一下,「還有期待。」

「聽起來我是要去約見自己心儀的女人。」西澤爾緩緩轉身,鏡中的影像也不由得背了過去。

「嘿!嘿!你不能因為我說了你不願意聽的實話就轉過身去!我還有很多話想要跟你探討!」

西澤爾噙起一抹笑,信步走出了洗手間,「我要去那個令人雀躍期待的約會了,你也不想我遲到,對吧。」

伊文站在史密斯家的門口,看著腕上的手錶,距離下午三點還有十幾秒。道路的另一頭傳來了跑車的引擎聲,一輛蘭博基尼囂張地橫衝而來,驟然停在了伊文的身邊,只差幾公分就要親吻上伊文的SUV。

車門打開,戴著無框眼鏡的西澤爾走下車來,優雅地將鑰匙放進口袋裡,對伊文微微一笑:「你等了我很久嗎?」

「你是來炫富的嗎?」

西澤爾不以為意地說:「我不需要炫富。作為一個聲名遠播的考古學家,我本來就比你這個政府公務員要富有。」

伊文跟在西澤爾的身後,對方按響了史密斯家的門鈴。

對於這個還沉浸在傷痛中的家庭,伊文是不善言辭的。但是西澤爾卻有著融化人心的力量,不過半個小時的時間,史密斯太太就邀請西澤爾留下來用晚餐,而史密斯家的小女兒也將他帶進自己的房間裡,向他敘述著從前和父親在一起的美好往事。

當兩人離開史密斯家的時候,正好是下午四點。

「你有什麼結論嗎?」伊文開口問,他知道能如此輕易融入一個悲傷而且自我保護的家庭的人一定不簡單,伊文對西澤爾的評價從「騙子」上升到了「有點本事的人」。

「才四點鐘,我們還能再訪問一個受害者家庭。」西澤爾笑容滿滿,像是要融化在四點鐘的午後日光裡。

「別開玩笑了?」

「我沒開玩笑。上一次你給我看過受害者名單和家庭背景,我決定下一個訪問對象就是那個失去兒子的無助退休女人。」

「什麼?西澤爾,我告訴你我不是陪你出來找樂子的,而那些受害者的家庭也不是你用來證明自己有多麼輕易化解他人自我保護的!」

一向冷靜而被譽為局裡最有耐心探員的伊文,第一次感覺到萬分煩躁。為什麼偏偏是對這個西澤爾?這傢伙身上到底有什麼使自己這麼不耐煩?

西澤爾只是懶洋洋地拍了拍伊文的臉頰。

「淡定。所有的研究分析都是建立在量化基礎上的。你心裡也清楚,對於這個連環殺人犯來說,一個受害者呈現出來的特點是偶然,只有將所有受害者的特徵交叉對比才能找到真正的規律。不過你放心,我不會要求訪問所有受害者的。」

西澤爾的聲音清朗醇厚,那一刻伊文感覺自己一直緊繃著的神經緩緩被安撫了。

「走吧,去菲爾太太家。」

菲爾太太早年失去了丈夫,辛苦地將唯一的兒子撫養成人,並且出色地進入了常青籐名校,在一家軟件公司任職,有著非常可觀的年收入。菲爾太太打開門看見西澤爾的笑容時,憂鬱的目光忽然充滿期待。

「你是天使嗎?」

西澤爾笑了,「大概是因為我的金髮吧,從小我就在教會的小劇場扮演天使的角色。」

他再度很輕易地與菲爾太太攀談了起來。

時間並不長,伊文甚至還沒來得及喝完杯中的咖啡,西澤爾就表示要離開了。他的語言非常有技巧,既表明自己非走不可又讓菲爾太太對他的到來充滿感激。

下樓的電梯裡,伊文看了看手錶,「你還打算去哪個受害者家庭做『研究』?」

「嗯,我們去看看莉莉小姐吧。」西澤爾露出深邃的笑意。

莉莉是某個單身爸爸的女兒,她現在寄養在姑姑家裡。莉莉是她的母親以生命為代價帶到這個世界上的,所以她的父親對她萬分珍惜,將她當成公主一般捧在手心。

當他們去拜訪的時候,正值晚餐時間,這讓伊文感覺很不好意思。但是莉莉的姑媽還是請他們進去了。西澤爾很輕易地將莉莉逗笑,這讓她的姑媽感覺很驚訝,因為自從父親慘死之後,莉莉幾乎沒有再笑過。正是因為這點,莉莉的姑媽與西澤爾侃侃而談,將她與莉莉的父親從小到大的點滴往事都說了出來。

就在晚餐即將進行時,西澤爾卻與莉莉告別了,為了安撫她,西澤爾還送給了她一包星星糖果,告訴她不開心的時候就把星星含進嘴裡,舌尖有了甜味,心裡面就不再那麼苦悶了。

伊文站在那裡,看著西澤爾對待孩子的態度,他眉眼間的溫柔和唇上的淺笑,那樣的真實。

「為什麼對孩子的態度和對待大人的差別那麼大?」走下樓梯時,伊文開口問。

「因為他們還沒有被現實污染,眼睛裡沒有醜陋的魔物。」西澤爾笑著拉開車門,「我餓了,伊文。也許我們可以邊吃飯邊聊?」

「我不餓。」

「伊文,伊文,伊文……」西澤爾低下頭來按著自己的眼角,「你不是機器,不需要24小時超負荷運轉。而我為了你付出了一整個下午,難道不值得一頓晚餐嗎?」

伊文只是盯著西澤爾,不發一言。

「你覺得我在控制你了?」

如同伊文所料,西澤爾輕易就猜中了他心中所想。

「好吧,為了公平起見,你來挑選晚餐的地址,怎麼樣?」

「好。」伊文利落地打回方向,西澤爾跟在他的身後。都市燈火逐漸明亮起來,淹沒了天空中的星子。他們來到了一家小餐廳,伊文在吧檯前坐下,西澤爾坐在他的身邊。

「老闆,一份蘋果派和奶油華夫,再來一杯拿鐵。這傢伙也一樣。」伊文絲毫不顧及正興致勃勃看著餐單的西澤爾,把兩個人的餐都點了,「現在該告訴我,你得出什麼結論了。」

「結論很簡單,那就是剛拿到資料的我還有你們FBI的心理分析小組所做的側寫是錯誤的。」西澤爾輕笑了一下,卻不再繼續說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