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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放島02

「我想要確定, 他除了沉睡之外,還有沒有受到其他的傷害。」

「曲昀,到底在凌教授的潛意識裡還發生了什麼是你沒有向我匯報的?你這一次的態度,和你上一次從凌教授的潛意識裡回來的情況是完全不一樣的。」江城瞇起了眼睛,他的目光之中懷疑的意味越來越明顯。

「因為我必須要排除所有讓凌默不肯醒來的原因。凌默在現實中是一個成功者, 他高高在上,而且還找到了黑爾病毒的抗體。你說過, 只要他意識到自己所處的世界並不真實就會醒來,而上一次深潛的時候, 我作為莫小北的遺言就是告訴他這個世界不真實, 一定要醒來。他明明嘗試醒來卻仍舊留在那個世界裡, 到底是什麼原因讓他留戀著那裡?」

如果說江城之前企圖看透曲昀,那麼此刻,就是曲昀要看透江城。

這位江博士,到底在掩飾什麼?

「我明白了。你懷疑凌默受傷的不僅僅是大腦,你擔心他的身體出現什麼問題導致他寧願在思維的世界裡讓自己保持完整。」

「對,我要看見他。」

「好吧, 你跟我來。他在無菌倉, 你可以看他, 但是無法觸碰到他。」

曲昀跟著江城走出了這個房間。

這裡的走廊很長, 白色的燈光看似明亮,卻很冰冷。

江城用自己的授權卡和指紋打開了一道門, 在那道門裡, 曲昀看見了那個無菌倉。

這裡還有無數穿著白色長褂的研究人員, 他們都在觀測著所有凌默的體征數據。

曲昀的心狂烈的跳動了起來,每走一步,都讓他緊張,直到他走到倉前,低下頭來,看見了凌默安靜閉上的眼睛。

他的雙臂自然地在身體的兩側,雙腿修長,肌肉線條很漂亮,帶著一絲緊繃感。

曲昀知道,這傢伙一旦醒過來,他的雙臂擁抱的力度有多大。

「你看到了,凌教授他很好。這裡是他的體征數據,他目前心跳平和,這裡顯示他的呼吸,凌教授的身體素質很好,肺活量很不錯。」

「肺活量很不錯」這個讚美讓曲昀沒來由心臟漏了一拍。

是啊,這傢伙親吻自己的時候,就好像不需要換氣一樣。

「當你潛入凌教授的潛意識的時候,他的心跳有很多很有意思的現象。」江城也低著頭,看著無菌倉裡的凌默說。

「什麼現象?」

「經常,當你的心跳超過平均心率的時候,凌教授的心臟也跳得很快。你們在幹什麼?」江城很感興趣地問。

曲昀愣了愣,回答說:「應該是游泳。路驍和凌默都是游泳隊的。」

「實際上我們思維深潛項目也做過許多實驗來對比心跳。如果是運動,特別是游泳這種運動的心跳,是不會像那個樣子的。」

江城從電腦裡調出一些心率圖來:「你看,這是以一百個人為抽樣調查出來的,當他們在游泳的時候,心跳是這樣的。」

「那凌默的心跳像什麼?也許我能回憶起來那個時候我們在做什麼。」

「像這個。」江城的手指在屏幕上一劃,調出另一份心率圖。

曲昀對比看了看,雖然看不出所以然來,但是那種波動的形式,確實相似。

「這個是什麼?」

「□□。」

曲昀的指尖再度顫動,但他的臉上只是露出玩味的笑容來:「高冷的凌教授□□?和誰做?」

「所以,你在他的潛意識裡沒有發現他到底在愛慕誰?」江城側著臉問。

曲昀當然沒有忘記這傢伙剛才還說自己的心率加速的時候,凌默的心跳也很快,這不是在暗示自己和凌默在那個世界好上了嗎?

好吧,從某種程度來說,他們是好上了,但是□□算是什麼鬼!這樣的事情根本沒發生過!

「我當然知道他愛慕誰。」

「誰?」

不僅僅是江城,就連其他正在做研究的人都看了過來。

「他自己啊。天才都是自戀的。」

曲昀攤了攤手。

可是曲昀的心裡卻有一種深深的悸動,因為他從江城的話中意識到,當自己因為凌默的親吻而心跳迸裂難以自已的時候,那個傢伙,那個總是垂著眼簾看起來沉靜的傢伙,心臟跳得和他一樣快。

凌默也會因為靠近他,親吻他而丟掉他的冷靜。

江城輕笑了一聲,抱著胳膊說:「我還以為他對你念念不忘,所以才會挽留你,抓住你,把你帶進他思維的最深處。」

「在他的心裡我就是個智障。天才和智障,對牛彈琴嗎?」曲昀自黑起來是從不嘴軟的。

「好吧。」江城抬起手來看了看手腕上的表,那隻手表同時也是一種通信裝置,上面彈出了一條信息,「宋先生已經通過授權了,你可以閱讀你想要知道的消息了。」

江城將一個平板電腦遞給曲昀,曲昀一點時間都不想要浪費,立即開始閱讀。

按照後來的任務記錄,凌默前往華盛頓參加那一屆國際奧數比賽,在成績揭曉前失蹤,根據容舟派去保護凌默的人的記錄,他是在酒店裡失蹤的。之後,他被帶到了一個小島,那是「黑雀」的一個根據地,凌默在那裡被「黑雀」的人洗腦催眠,但是凌默是一個意志力很強大的人,他不僅僅成功離開了這個小島,還從對方的系統裡拿到了「黑雀」在世界各地組織的信息。

曲昀看得很認真,這裡面的信息量看似很大,但真正的細節卻沒有被提及,曲昀所能瞭解到的僅僅是大概而已。

當曲昀將平板電腦歸還給江城的時候,江城問他:「你都記住了嗎?」

「嗯。」

「其實,我也會想要知道,凌教授一直挽留你從未想過排斥你的原因是什麼。你說,他不是對你有那方面的意思的時候,我挺失望。畢竟,如果他喜歡你,那就意味著如果他知道你的身份,應該會渴望在現實裡與你重逢。」

「要不然,這一次我告訴他?」曲昀抬了抬眉毛。

「這個,就由你自己判斷吧。只是一但告訴他,你是一個不屬於他潛意識的存在,這一次深潛失敗他還是不肯醒來,也許你就再無法潛入了。」

「他……不會。」曲昀的心中動容。

他有一種預感,凌默正在等著他。

一個人孤獨的,在那個世界裡等著他。

「你準備好再次深潛了嗎?」江城問。

「我準備好了。有很多人都在等待著我的成功,對嗎?」

「當然。」

曲昀閉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氣:「那麼這一次,就一鼓作氣,去得深一點!」

「好吧,那麼我會稍稍為你提高意識接駁的力度。祝你這一次能潛入凌教授潛意識中的馬裡亞納海溝。」

「馬裡亞納海溝?那可是世界上最深的地方,江博士,你是想我有去無回嗎?」曲昀半開玩笑地說。

江城笑著搖了搖頭,手指輕輕在凌默的無菌倉敲了敲:「他的思維,才是世界上最深的地方。除了你,無人可以一窺究竟。」

第三次深潛,對於曲昀來說已經駕熟就輕了。

驟然失重,就像是被一股強大的力量碾壓而下,墜落的速度讓曲昀懷疑自己就算進入凌默的世界,也會摔個粉身碎骨!

給他渾身一顫,猛地睜開眼睛的時候,耳邊響起戲謔的聲音。

「嚴謹,你的樣子就像是做了個噩夢。怎麼了,夢見你老婆要跟你離婚嗎?」

說話的是一個臉上帶著胡茬,下巴上有一道明顯傷痕的中年男人,看起來大概三十二三歲,鼻樑很高,眼窩很深,深棕色的頭髮,是個歐美人。

曲昀立刻意識到自己的名字是「嚴謹」。他迅速在記憶中搜索著關於「嚴謹」的信息。

想起來了,嚴謹就是「黑雀」的一員!

曲昀心裡一慌,個老子的!變成什麼角色不好,為什麼會是「黑雀」的人?

他為什麼就不能穿成容舟的人,這樣就能和梁教官一起去解救凌默,才能刷好感啊!

這下子成了反派,怎麼讓凌默相信自己?

曲昀很清楚自己有幾把刷子,讓他守著目標幾天幾夜不動聲色他能做到,但是讓他和人套近乎刷好感,本來就不是他的專長!

這下子還變成了凌默的敵人,要不乾脆他麼的直接自殺,砍號重來!

曲昀簡直無法想像自己如果頂著這個身份跑去跟凌默說,自己既是莫小北,又是路驍,來到這裡就是為了喚醒他,凌默搞不好會以為都是「黑雀」的陰謀,直接把他搞死掉!

「嚴謹,你沒事吧。」中年男人抬手拍了一下曲昀的後腦勺。

「能有個鬼事!」

「對啊,我也覺得你有個鬼事!因為你壓根沒老婆跟你離婚啊!」

曲昀無奈地歎了一口氣。

這個笑話很冷,就連陳大勇隨口胡說八道都比你有深度!

「我們到了。」

曲昀所乘坐的車子,停在了一條小巷子前,從小巷子望過去,可以看見一個酒店。

這個酒店的名字正是凌默參加國際奧數比賽的時候所住的!

也就是說,自己目前正和「黑雀」的人一起準備綁架凌默?

「那個小崽子的身邊有不少巨力集團的人。估計都想著拿這個小崽子當誘餌逮住幾個我們的人,獲取消息。」中年男人點了根煙,剛才聊了兩句,曲昀終於鬧明白這傢伙的名字叫扎克裡,是他們這組的頭兒。

「那現在我們怎麼辦?」曲昀聞著煙味兒,饞了起來,用胳膊肘撞了撞對方,示意對方給根煙過來。

「你也不叫我'老大',就想問我要煙?」

「老大,給根煙!」曲昀在香煙面前是完全沒有尊嚴的。

對方愣了愣:「你今天怎麼了?你平時可不叫那個黑頭髮的小子'小崽子',你都是叫他』小美人兒'的!」

曲昀差點沒把隔夜飯吐出來!

叫凌默「小美人」?

這小美人會吃人哦!

「我都是為了要根煙,你不給就算了。」曲昀無所謂自己裝的像不像,大不了被「黑雀」崩了,然後回去告訴江城這一次角色難度太大,重新來過。

中年男人伸手過來揉了揉曲昀的腦袋,「嚴謹,你比之前可愛多了!」

「我以前怎麼讓你不順眼了?」曲昀打算好好瞭解一下「嚴謹」這個角色的特點,也許還有救。

「你以前?你喜歡賭博,剛拿命換一點錢就賭掉了!花錢不知道節制,當然,咱們拿命換錢都想活的瀟灑,但是你一晚上買十個年輕人算怎麼回事?還被他們合夥把你灌醉,把錢全轉給他們了!這會兒你接這個任務,也是看中了那個小崽子的臉蛋!而且叫你幹什麼你都不樂意,對我這個老大也愛答不理。」

曲昀滿臉黑線。

所以這個嚴謹,喜歡男的?還被十個年輕男人騙了錢?

臥槽啊!白瞎了「嚴謹」這個名字啊!一點都不嚴謹!

還以為自己這一次就算穿成了「黑雀」的人,至少也是個有逼格的人,可是自己怎麼在掉逼格這條路上越走越遠了?

莫小北和路驍都是學渣,而嚴謹是人渣!還要不要人做任務了?

「不說我以前了。」曲昀揮了揮手,「我決定從現在開始要過有品質的生活。」

「你吃錯藥了吧?你以前跟我們說,你過的就是有品質的生活。」

「那是我對『品質'這個詞有點誤解。」曲昀臉不紅心不跳的打著哈哈。

「等等,我們的目標出來了。」扎克裡揚了揚下巴。

曲昀順著扎克裡的視線望過去,看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路燈下的凌默仍舊顯得高挑,他穿著煙灰色的線衫,卡其色的休閒褲,那雙筆直的長腿邁開腳步的時候帶著一絲利落,彷彿挑在曲昀的心頭。

「他的身邊有不少難對付的人在看著。」扎克裡用胳膊肘撞了撞曲昀,「你跟上去看看!」

曲昀摸了摸鼻頭。

「怎麼,你怕那個小崽子身邊的人?」扎克力嗤笑了一聲,「我就知道你這傢伙沒種。又不是叫你上去直接綁他過來。你去探探動靜,我想觀察一下,如果有陌生人接近他的身邊,會有怎樣的動靜。」

這個扎克裡看來面糙心細。一旦有陌生人接近凌默,容舟安排在凌默身邊的人必然會警覺,這些人一旦戒備,扎克裡就能從周圍人的神態和動靜看出端倪來。

「好吧,我去。」

曲昀也真的很想看看凌默現在到底怎麼樣了。

根據江城給出的資料,此時應該是距離路驍去世的半年後。

曲昀也穿著一身運動休閒衣,將帽子蓋過腦袋,低下頭的時候幾乎看不見他的眼睛,耳朵裡放著嘈雜的音樂,腳上是一雙耐克運動鞋。

凌默進了一家二十四小時便利店,他買東西一向都很有規劃,曲昀知道他進去超市把東西選好的時間不會超過三分鐘。

為了引出「黑雀」的人,凌默戒備心應該很重,再加上路驍去世,他對任何接近他的人都不會有好感。

凌默果然很迅速地拿了牙膏,繞過貨架的時候,曲昀就假裝拿著一盒餅乾正在研究上面的生產日期,向後一退,正打算要退到凌默的身上,但是凌默直接伸手摁住了他的肩膀,不給曲昀撞上自己的機會。

「額,對不起。」曲昀回過頭來,與凌默的視線相觸的那一刻,神經如同被冰稜狠狠刺了一下,再也說不出話來。

凌默的雙眼就像隆冬深處,連風都靜止。

他沒有說一句話,只是拿著選好的牙膏和牙刷放到了收銀台,直接買單。

曲昀的心裡面空落了起來。

無論當他是莫小北,還是路驍,都沒有被凌默這樣無視過。

曲昀拿著那盒餅乾,站在凌默的身後排著隊。

他又長高了,看起來差不多一百八十五公分了,曲昀的心裡面有點複雜的滋味,那感覺就好像自己的兒子長大了,可是自己也就越來越不可能收拾他了。

曲昀吸了吸鼻子,忽然想到自己好像一直都是被凌默收拾的那個……好悲涼。

「謝謝。」凌默從結賬員那裡接過了零錢。

雖然只是兩個英語單詞,顯得禮貌而有教養,但是卻像是被凍住的弦。

曲昀不動聲色地吸了一口氣,看著他離開。

然後他想到了什麼,忽然拿了一桶薯片,衝了出去,追向凌默的方向。

「嘿!嘿!那個誰!」曲昀忍耐著不叫出對方的名字,還沒觸上凌默的肩膀,對方就轉過身來,曲昀的手還是沒碰到對方。

「什麼事?」凌默開口。

「這個……這個是你的嗎?」曲昀搖了搖那桶薯片,那其實是他自己買的。

但這個口味,卻是無論他是莫小北還是路驍的時候都最愛吃的味道。他在提示凌默,但願凌默能讀懂。

「不是。」凌默沒有一絲停留,轉身就離開了。

就像一棵獨自在冰原高處守望的樹,不需要任何人的陪伴。

曲昀呼出一口氣來,轉身沿著街道行走。心裡面滿滿的失望。

也是啊,凌默怎麼可能憑著薯片就對他產生熟悉的感覺?

他先是進了一家商場,因為自己剛才跟凌默有所接觸,他擔心自己被容舟派來的人跟上,繞了好幾回確定沒人跟著自己,他才回到了車上。

「怎麼樣?」曲昀坐到了扎克裡的身邊。

扎克裡將平板電腦推到曲昀的面前:「我們覺得這幾個很有可能是負責保護凌默的人。」

這裡面有一對小情侶,有一個背著包學生模樣的人,哦,還有小恆。不得不說,扎克裡的觀察能力太好。

「要把他們都幹掉嗎?」曲昀隨口問。

「幹掉他們就是給我們自己惹麻煩。上面說了,動靜兒盡量小一點。」扎克裡的手指在方向盤上敲了敲,又說,「你知道我們的目標之前一直喜歡他的男同學嗎?」

「聽說了。」曲昀打開自己在回來路上買的漢堡,用力咬了一大口。

「不然你去試試。」扎克裡挑了挑眉稍。

「試什麼?他是個TOP。」

「哦,你一眼就能看出來?」扎克裡曖昧地笑了笑。

「嗯,當然能看出來。」

廢話,那是他曲昀親身體會的,絕對正確的一手信息!

「嘖……我看你當下面的也可以啊!你不是喜歡年輕小帥哥嗎?你可以把凌默引誘到我們準備好的酒店房間,然後……」

「他喜歡你這種的。」曲昀打開了車窗,開始抽煙。

「你小子在胡說八道吧?我?我就算跟男人來,也是上面那個!」

「你的話,能讓他有征服野獸的滿足感。」曲昀彈了彈煙灰。

「你小子是在罵我是一頭野獸吧?」

「你不想做野獸?」曲昀揚了揚下巴。

扎克裡用力揉了一下曲昀的腦袋:「我今天忽然特別喜歡你。」

「謝謝,我也是。」

我一直特別喜歡我自己。

「但問題還是要解決的。凌默在華盛頓不會超過三天。等到他回國,完全置身於容舟的保護之下,我們就更加難有機會了。」

「明白。讓我想想。」曲昀一邊抽著煙,一邊閉上眼睛。

他想起了剛才凌默在便利店裡撐住自己的那一刻,他的手上還戴著路驍送給他的那隻手表。

「你還會動腦子?我覺得我們還是派人假裝成酒店服務生,進去把他裝進推車裡運出來。」

曲昀閉著眼睛,歎了一口氣:「這個主意很糟糕。你是三流電影看太多,還是把容舟的人當成傻瓜?」

而且凌默的身手相當好。

「嚴謹,你有沒有注意到他的手腕上戴著一塊手錶?」扎克裡扯著嘴角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