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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暖立刻明白陸然所指的應該是上學期自己十分「熱情」地追在他的身後, 鬧得全校人盡皆知。

可這樣一想, 今年的陸然變得如此「微妙」。從寒假的時候主動來為她補課, 到後來當她被父母扎心了跑出去, 追出來的卻是他。

他是怎樣一步一步地把那些所有不可能是陸然做的事情, 變得理所當然?

回家的路上, 江暖坐在出租車裡, 看著車窗正好映照出陸然的側臉。

從她失去那一年的記憶開始,好像她沒有為陸然做過任何事,反而是陸然, 不需要她說任何話,他就在她的身邊。

這樣看來,明明不是她追過他啊!

而是他在暗戀她嘛!

然後, 江暖被自己的想法給逗樂了。

「你在笑什麼?」陸然忽然問。

江暖驚訝地轉過身來:「誒, 我沒讓你看見我的臉啊!」

「你哭還是笑,不需要看見你的臉。」

江暖趕緊繃起自己的唇線, 生怕陸然問她為什麼笑, 因為她根本回答不出來。

這時候, 羅晨開口了:「陸然, 阿姨知道你這孩子懂事, 專門來幫忙的。但是讓你背老人上樓還是過意不去。正好我們都沒吃飯, 你跟我們去那家『家常飯』吃完飯吧!我知道你爸媽肯定又沒在家了。」

「謝謝阿姨了。」

出租車停在了家常飯的門口,他們找到了一張桌子,羅晨和江懷坐了下來, 讓陸然和江暖去點菜, 囑咐他們選自己喜歡吃的。

江暖和陸然站在那一整面牆的餐牌前,江暖第一眼看見的就是「外婆菜」。

飯館裡很熱鬧,人來人往,觥籌交錯,談笑聲不絕於耳。

但是江暖想到自己的外婆,下意識說了一句:「是不是我們越長大,失去的就越多?」

雖然只是一句問自己的話,但是陸然卻在這樣的嘈雜聲中聽見了。

「比如呢?」陸然揣著口袋,看向她。

他和這裡所有的人都不一樣。

當所有人習慣了年華逝去,他還是站立在哪裡,彷彿在百轉千回裡為她凝固她不想失去的時光。

讓她很想把自己腦子裡那些話都對他說。

「有時候我覺得長大,就是曾經瘋狂眷戀的,上癮一般的事物,比如說漫畫、比如說言情小說、比如說《仙劍奇俠傳》,都可以放下了。因為要為更加疲憊的,更現實的事物奔波。」江暖回頭看向那些酒桌上的大人們,她忽然有點害怕變成那樣的大人。

放棄所有他們曾經覺得重要的事物,變得全然平庸起來,然後悄無聲息地被時間淹沒了。

「小暖,在我看來,長大不是學會妥協,也不是習慣放棄和失去,而是最終達到我們最初所追求的天真。比如說,我和你在長大之後,會成為世錦賽甚至於奧運會的世界冠軍。然後你的父母會為你驕傲,不再拿你和任何人比較,因為你是最完美的自己,哪怕外婆最後也不記得你了,但是一定要讓她看見你最燦爛的樣子。」

江暖的忍不住笑了。

「喂,你覺得你自己能拿到世界冠軍沒問題呀!你別帶上我啊!我可沒有那麼膨脹的自信心!」

「等你看過外面的世界,你就知道自己有多出類拔萃。」陸然的側臉是堅定的。

彷彿他說過的所有話都會成為成真。

但是陸然,你和漫畫、和遊戲、甚至於和擊劍都是不一樣。就算長大了,我還是會喜歡你。只是也許這種喜歡到恨不得每天你都在我能看見地方的熱情變成……啊,我曾經喜歡過那麼好的一個人。

「你真好。」江暖由衷地說,「灌給我的雞湯都是宇宙級別的。」

「我一點都不好,只是因為你喜歡我。」陸然說。

江暖的腦袋裡瞬間炸了鍋,瞪大了眼睛看著對方說:「誰……誰喜歡你了?你能不要總把我都忘記的事情拿出來說!」

「對啊,因為你越長大見過的事物越多,當我跟不上你的眼界的時候,你就會覺得曾經追在屁股後面的自己很傻氣了。」

陸然的聲音似乎平靜,但是江暖卻能聽出一種惆悵和歎息。

她真的從沒有想過,自信如陸然竟然會說這樣的話。

其實我永遠不會覺得那樣的自己傻氣,反而會很遺憾,為什麼記不起來了。

「點個外婆菜吧。」陸然說。

「好啊!外婆菜看起來很下飯!」

「期末考試加油。」

「我會加油的。世錦賽和奧運會的冠軍太遙遠,我們還是先拿下全國青少年擊劍錦標賽的冠軍!」江暖朝他伸出自己的拳頭,兩人碰在一起,就好像時光打下的一個印記。

當江暖走進期末考試的考場,攤開卷子的時候,她的思路是清晰的,她知道自己付出過什麼,也知道自己將會得到什麼。

第一天下午當數學考完的時候,她還沒走出考場就被一堆的同學給圍住了。他們都想要和她對答案,但是江暖記得陸然對她說過的話,笑著說自己肚子太餓了,要回家吃飯去了。

才剛走到拐角,就聽見兩個從第一考場出來的人正在討論最後一道題的答案。

江暖就跟在他們身後,一邊走一邊聽。

兩個人爭論來爭論去的,不等式的證明情況根本沒有定論。

「那個……不用考慮x=0的情況嗎?」江暖開口問。

兩個人回頭看到發現是江暖站在那裡,都搖了搖頭。

「根本不用管好嗎?」

「X=0的情況是不會存在的!」

「哦,這樣啊……」江暖抓了抓後腦勺,看來自己最後一道不等式證明題還做錯了。

那兩個第一考場的學生繼續高傲地向前走,好像故意要和身後的江暖劃清界限一樣。

這時候,自己的腦袋被人輕輕揉了一下,一抬頭就看見陸然單手將書包掛在肩膀上,一副又高冷又瀟灑的樣子。

「你沒掉進陷阱裡,出乎我意料之外。」陸然開口道。

江暖愣了愣,立刻問:「所以要討論x=0的情況?」

「當然要。」

這時候走在前面的那兩個人回過頭來,驚訝地看著陸然,想要說什麼,但是陸然沒有和他們討論的意思,拿過江暖的書包,說了聲:「回家了。明天理科綜合也要像今天這麼腦袋清醒。」

陸然拎著江暖的書包,從那兩個人中間穿了過去。

忽然之間,江暖覺得自己信心百倍。

特別是第二天的英語和理科綜合,江暖覺得自己下筆如有神啊。

交完卷子的時候,江暖看看周圍的氣氛,那叫做「愁雲黲淡萬里凝」啊。

一見到饒燦,對方就一直問她各種題的答案。

「饒燦,你是不是特別相信我做的答案啊?」

「那當然,你這學期成績突飛猛進,比我好多了呀!」

「所以啊,人世間最悲慘的事情不是你有那麼多道題不確定,而是和我對完答案之後發現,那麼多道題的答案都不一樣啊!」

「江暖你找打!」

饒燦掄起書包不斷地砸向江暖,江暖嘻嘻哈哈擠開站在走廊上討論的同學們,回頭看一眼饒燦佯裝氣急敗壞的樣子,心裡就覺得好笑。

大概是因為期末考試真的結束了吧。

誰知道嘩啦一下,江暖就整個衝進了某個人的懷裡,對方站得很穩,甚至一抬手就摁住了江暖的肩膀。

她一抬頭,對上那雙溫潤的眼睛,還有唇角的淺笑,江暖愣住了。

「簡……簡明哥?」

半天回不過神來。

簡明不是應該在帝都的嗎?怎麼在南市?而且還出現在他們的學校?

果然,簡明高挑修勁的身型,一身簡約的運動T恤和休閒褲,這種利落乾淨卻透著幾分儒雅的氣質,瞬間吸引了周邊的目光。

初夏的蟬鳴聲一陣一陣地響起,明亮的日光落在簡明的身上,就連他的五官都在日光的檢閱下找不到瑕疵。

這個男生很完美。

四周的眼睛似乎都在說:這是誰啊?怎麼好像又是和江暖認識的?

「大學裡已經放學了。所以我回南市了,因為想起期末考試結束,你就要備戰全國青少年擊劍錦標賽了,對吧?」

江暖傻傻地點了點頭。

簡明的手指在江暖的額頭上輕輕彈了一下。

「那還能不來看看你?而且這個比賽陸然也要參加,我當然要好好觀察一下我的對手進不到了什麼程度吧。」

這時候,一聲清冷的「江暖」穿透了周圍人議論紛紛的聲音,來到了江暖的耳邊。

江暖一回頭,就看見陸然背著書包,揣著口袋看著他們。

他的目光裡帶著一絲壓迫感。

大概是因為他已經很久沒有用那樣的目光看著她了,之前的他總是包容的、偶爾無奈、甚至帶著一絲淺淡的笑意,而不是像此時,彷彿要從他們的身上碾過去一樣。

陸然生氣了,江暖很清楚。

她微微退開了和簡明之間的距離,然後大大方方地問好:「簡明哥是特地到學校來找我的嗎?」

簡明笑了:「對啊。我本來正要給你打電話的,但是想起你媽媽說你現在在第二考場了,想看看你出考場的樣子,是霜打的茄子呢?還是喜笑顏開呢?」

「簡明哥……你這也太壞了吧!」

陸然走到了她的身邊,看向簡明,說了句:「既然來了,一起去吃飯。」

簡明點了點頭:「對,今晚師母做了好菜,還叫上了徐梓天和穆生,我們幾個師兄弟好好吃一頓。」

饒燦湊到了江暖的身邊,小聲說:「這個就是簡明嗎?」

「對……」

「我的天,好帥!而且好有氣場!」饒燦攬著江暖的肩膀,在下一層和豆豆匯合。

陸然和簡明並肩向前走,簡明倒是神色和悅的和陸然說著話,陸然雖然也會點頭,也會回答,但是江暖能感覺到陸然繃得有些緊,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他一直把簡明當成對手。

可上一次簡明來南市的時候,陸然並沒有這樣啊。

程豆豆和饒燦開始了一輪比較陸然和簡明的無腦談話。

「論臉,陸然和簡明都屬於長相精緻但又不缺乏陽剛氣的,顏值都是十分!」程豆豆說。

饒燦樂了:「你果然第一步就知道看臉!好吧,顏值都十分這點我同意。」

「那下面論身材。陸然今年好像又長高了,和簡明差不多了吧?」程豆豆興奮地眼睛都快放光了,看得江暖超級尷尬,一直暗示她們不要再比下去了,但很顯然程豆豆沒有收到她的信號,而饒燦則壓根不想停下來。

「而且都是寬肩窄腰,背脊挺拔,九頭身的長腿歐巴!」

江暖的白眼快要翻到天上去,如果不是走到那兩個傢伙之間會更尷尬,江暖早就跑了。

「所以身材,他們兩個你都給十分?」饒燦好笑地問。

「對啊。」

「那下面比學習,陸然是我們全年級的第一,只要考試不脫靶就是一流學府的料。至於簡明,人家已經是B大的高材生了。這個你怎麼打分?」饒燦問程豆豆。

「那就還是都給十分好了!簡明已經在B大了,而陸然可是我們師大附中的學神啊!最重要的是,他還帶領著小暖進入了第二考場,很有可能在今年內衝進第一考場年級前三十名的嘛!」

江暖的臉上燥得發慌。

「還有一項專業技術,就是擊劍了!簡明囊獲了那麼多全國性比賽的冠軍,而且還入選了國家青年隊,但是陸然似乎只要碰上有簡明的比賽,都會稍遜一籌,如果簡明是十分的話,陸然應該只能得到九分了。」饒燦一本正經地說。

不知道為什麼,聽見這樣的比較,江暖很不樂意。

「怎麼能以比賽的勝負論英雄呢?一場比賽,天時地利人和,哪怕是實力都是十分的選手面對九分的對手,也不一定能場場獲勝,而且陸然也是有贏過簡明的。」

饒燦像是嗅到了什麼,湊到江暖的身邊:「哎喲,你還真的很護著陸然啊。也不枉費這麼多人看著你和陸然每天秀恩愛卻緘口不言啊!」

「什麼秀恩愛啊!」江暖這麼一嚷,走在前面的兩個男生都齊齊地回頭了。

簡明的眼底是戲謔的淺笑,而陸然的目光幽深,像是要將江暖和她身邊的世界都包裹起來。

江暖的臉瞬間就漲紅了,她假裝沒看見,繼續和饒燦他們聊天。

「你……你憑什麼說我和陸然秀恩愛啊!我們根本沒有恩愛可言好吧!」

還不等饒燦開口,程豆豆就像是憋了一肚子的話:「陸然每天和誰一起放學回家啊?」

「我們兩人住一棟樓啊!」

「每天替誰拎著書包啊?誰遲到了,陸然在牆根下等著她翻牆啊?誰被十六中的籃球砸到流鼻血向來低調的陸然會上場和對方來場廝殺啊!」

這還不夠,饒燦繼續補刀:「誰每次一有不會的題目,陸然就特別耐心地教她啊!連腦袋都快湊到一起去了!誰好朋友來了不舒服,陸然會給泡熱牛奶泡紅糖水啊!誰偷懶不想打掃衛生,陸然會在下午課結束前都給收拾好啊?誰輪到擦黑板夠不到黑板最上面陸然早早就給擦好了啊?誰的課本邊上的空白頁上都是陸然寫好的筆記啊?」

江暖的心臟,跳動得越來越快。

饒燦和程豆豆的話就像是一股力量要把她給推出去,然後撞進陸然的懷裡。

就這樣低著頭,江暖特別想要離開這兩個煩人的傢伙,誰知道這兩個傢伙就是不肯放過她。

「你們的種種行徑,早就構成了張主任找你們談話的理由了!你知道張主任至今沒有逮住你的小辮子,要你坦白從寬抗拒從嚴的原因是什麼嗎?」

江暖直接掰開了程豆豆的臉:「陸然那麼高冷,他會喜歡誰!」

掰開了程豆豆,饒燦又來湊熱鬧:「當然是因為陸然放過話啊,誰都不敢說你們兩。」

這時候,她們已經走到距離兩個男生不到一米遠的地方了,簡明偶爾還會回過頭來笑一笑,似乎在說:「這群小丫頭們聊什麼呢。」

誰知道程豆豆起了壞心眼,忽然推了江暖一把。

結果好死不死,江暖向前一撲,雙手下意識拽住前面人的衣服,額頭直接撞在了對方的背上。

整個就是投懷送抱呀!

時間就像是靜止了一般,周圍的同學們都側目,眼中帶著驚訝。

江暖一抬頭,看見的是轉過身來的陸然,他看著她的目光很深,深到湧出某種力量讓她不知所措。

江暖抓住的不是陸然的校服,而是簡明的T恤。

江暖剛要鬆手,簡明的手就扣了上來,覆在了江暖的手背上。

「豆豆!你到底瞄準了沒有啊!」饒燦崩潰地用腳踢了豆豆一下。

「我……我覺得自己瞄準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