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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覺得真有狼人嗎

郎九吃了八個肉夾饃,在他喊疼之前還是一副餓死鬼下凡的模樣,要不是徐北搶了一個,最後估計一口也吃不上。

所以他的第一反應是這小子是吃多了撐的。

但郎九又明明白白地說是骨頭痛,而且臉色發白,表情挺痛苦,這就讓徐北有點著急了。

「骨頭疼?你確定你知道什麼是骨頭麼……」他在郎九胳膊上肋條上胡亂又摸又按了一通,「哪個位置的骨頭?」

「全部。」郎九說完就把手上的饃一扔,直接坐到了地上,手抱著膝蓋把臉埋了下去。

徐北顧不得別的,架著他就往床上拽,郎九肯定是出了什麼問題,他不會裝,他估計連裝是什麼都不明白:「上床躺著,你這到底是怎麼了……」

郎九往床上一倒,冷汗順著臉頰就滑了下來,他有些無助地看著徐北,這眼神讓徐北沒來由地想起了徐嶺,心裡一抽,開始有些發慌。

徐北沒照顧過病人,生病的時候除了喬謙,也沒別人照顧過他,而喬謙照顧人的水平又著實不怎麼樣,毫無參考價值,所以他對於眼下這種情況相當頭大。

給郎九蓋上被子之後,他轉身去倒了一杯熱水,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讓郎九喝水,只是現在屋裡除了肉夾饃就只有水了:「喝點水,我去樓下給你找點止痛片,然後……」

徐北一邊說著一邊把杯子遞給郎九,郎九伸出手來接的時候,他先是愣了一下,接著把手裡的杯子往桌上一放,一把抓過郎九的手,聲音都有點變了:「這他媽究竟是出什麼事了啊!」

朗九的手指上所有的關節都泛出了青紫色,就像是沒有戴護具打了一場拳擊。徐北順著他的手一路看過去,胳膊上也隱隱透出了青紫。

「我操,你別嚇我啊兒子……」他跳上床上去,把被子直接一掀。

就在這短短的幾分鐘時間裡,郎九的身體如同被人亂棒揍了一頓似的,佈滿了青紫色的斑痕。

徐北的手指顫抖著在他身體上輕輕點了一下,郎九很快地抓住了他的手,身體團了起來,皺著眉說了一句:「痛。」

「我知道我知道,」徐北把被子給郎九蓋回去,在他臉上拍了拍,「你忍一會,我給你喬叔打個電話……」

徐北並沒有想好怎麼跟喬謙解釋郎九的事,但現在這種情況他只能找喬謙,他需要一個靠得住的人,開車把郎九送到葉敏敏那裡去。

郎九正在不明原因的大量皮下出血。

「哈漏!」喬謙接電話倒是接得很快,但他從電話裡傳出來的聲音卻讓徐北一陣絕望。

「我操,你是不是宿醉未睡呢!」徐北壓著聲音罵了一句。

「嗯,昨晚上抓私煙抓到三點多,然後跟領導去喝了點……」喬謙聲音裡透著明顯的醉意,「我跟你說,不是宿醉,是醉了還沒來得及宿呢……」

「你們煙草局真他媽腐敗。」

「你是不是又碰上麻煩了?是不是又受傷了……你在哪,我這就過去。」喬謙醉是醉了,但卻依然很敏感地覺察到了徐北有事。

「你能不能不要總盼著我受傷!我該問你在哪吧,算了醉成這樣指不上你,我這有人得馬上送到敏敏那去……」徐北心煩意亂跟喬謙說著話,回頭看了一眼床上,再一次愣住了,「我操|你大爺!」

「別罵,我在縣裡呢,我現在就過去,報地點!」

「……不是罵你,沒事了,你去宿醉,我一會再給你電話。」

徐北把電話一扔,看著被子下面露出來的白毛大爪子,半天回不過神來,覺得自己有點要崩潰的意思,怎麼這幾句話的功夫就變回狼去了?

「糊糊啊,」徐北把小狼從被子下面拖出來,「你這怎麼個意思啊,你要玩死你爹麼?」

小狼全身鬆軟,很順從地沒有掙扎,看上去有點像是筋疲力盡,但讓徐北稍微安心的,是它灰褐色的眸子還是像平時那樣,正亮晶晶地盯著自己。

徐北猶豫了一下,把小狼按在床上翻了個個,肚皮衝上地躺著:「讓爹檢查一下,你剛那是皮下出血……」

小狼的肚皮光溜溜的沒什麼異常,徐北摸了幾下,低下頭在它的毛裡又翻又捏的折騰了半天,最後很無奈地說了一句:「這他媽什麼也看不出來,就看毛了,兒子咱把毛剃了吧!」

小狼沒有回應,只是後腿輕輕蹬了一下,翻了個身繼續趴著,閉上了眼睛。

徐北用手指戳了它好幾下,小狼始終不動。幾分鐘後它發出了輕輕的鼾聲,徐北湊過去看了一眼,睡得挺踏實,平時睡覺耳朵還轉來轉去的,今天睡著了耳朵都往腦袋兩邊塌了下去。

小狼身上的確沒有什麼傷痕,剛才皮膚上那些嚇人的青紫痕跡,在變回狼的狀態之後似乎都消失了。徐北很有耐心地趴在它身邊,跟找虱子似的把它的毛一點點翻了個遍也沒有什麼驚人發現,毛根下面都是粉紅色的皮膚,沒有一點雜色。

皮下出血莫名其妙地出現,然後又更莫名其妙地消失了。

徐北摟了摟小狼,側躺在它身後。小狼睡得很沉,被他摟著連動都沒動一下,徐北歎了口氣,把手指插到它的毛裡,這幾天一直忙忙亂亂,現在終於有時間靜下心來想一想小狼這些奇怪的變化了。

他差不多可以斷定,小狼就是吃了酒心巧克力之後會變成人,但起作用的是巧克力還是裡面的酒,這點目前無法判斷,而小狼變成人之後,維持人形的時間沒有規律,有時候長有時候短……今天這是最長的一次,然後身體出現了嚴重的皮下出血……

如果聯繫前後,是不是可以這樣理解——小狼變成人時間如果太長,就會出現出血症狀?

徐北最終也沒想出個所以然來,瞪著天花板發了一會愣,爬起來吃了個肉夾饃。

喬謙的電話打了進來,徐北猶豫了一下接了:「不是讓你睡一會嗎……」

「我現在已經清醒了,完全的,」喬謙打斷他,「你那邊到底出什麼事了。」

「剛才有點事,現在已經沒有了,」徐北看了一眼正在床上呼呼大睡的小狼,「已經沒事了。」

「剛還說有人要送到敏敏那裡去,現在這麼一會就沒事了?是人死了不用送了嗎!」喬謙有點火大,「小北我倆認識多久了,你那些破事我哪件不知道的,現在你跟我裝什麼裝呢……」

「那好,」徐北下了決心,「還記得上次我跟你說的狼人嗎,呃,還是人狼?」

「狼人吧,怎麼了。」

「你覺得那東西真有嗎?」

「……什麼東西。」

「狼人啊我操!」

「你覺得有?」

「不是我覺得有,」徐北拿起杯子喝了一大口水,「是我這就有一隻。」

這話一出來,喬謙那邊就沒了聲音,徐北等了一會,確定喬謙的確是不打算出聲之後又補充了一句:「就是上回從北嶺帶回來那只雪狼。」

喬謙沉默了老半天才慢慢開了口:「我怎麼覺得我應該去睡覺了……」

「那只雪狼吃了酒心巧克力能變成人,」徐北又追了一句,反正這話已經開了頭,他就不打算停下了,喬謙信不信他都得把話說完,「我真沒逗你。」

「你到是……還真沒用這麼離譜的事逗我過,」喬謙那邊傳來打火機的聲音,「這事真的很離譜,你說給我聽,是打算讓我相信嗎?」

「隨便你信不信,這事反正是發生了。」

「那好,我現在就開車回市裡,你在哪,」喬謙也沒多猶豫,「我要親眼看見,這個狼人。」

「晚上吧,剛才出了點狀況,它現在剛睡著,我想讓它多睡會……」徐北捏捏小狼的耳朵,小狼的耳朵彈了彈,「晚上到江邊的農家樂吧,人少。」

徐北在床邊守到中午,小狼始終趴在床上沒動過,睡得天昏地暗。好幾次徐北都以為它死了,走過去戳戳它,它只是彈彈耳朵做為回應。

午飯時間,徐北實在沒什麼食慾,拿了個肉夾鏌想吃,又放回去了。陳小雨上來了一趟,說是爺爺準備好了棋盤和茶,徐北堵著門沒讓她進:「我這正要下去呢,走吧。」

他摟著陳小雨的肩就往樓下推,陳小雨很開心地靠在他胳膊上,不停地回頭:「那個帥哥呢?不下來麼……」

「他睡覺了,不管他。」徐北用腳勾上門,很想直接把不肯好好下樓的陳小雨扛下去。

房東老頭正端坐在屋裡等著徐北,面前擺了個圍棋棋盤,邊上是一壺茶。

徐北雖然不學無術,下圍棋卻是個高手,老頭特別願意跟他下棋。其實徐北對陪老頭下棋並沒有什麼興趣,他之所以願意沒事就下來陪他玩幾把,一是因為老頭的房租便宜得直逼貧民窟,二是因為老頭從來不打聽他的私事,還有一個沒事就幫他收拾屋子的孫女。

「小北一早回來的吧,」老頭一見徐北就笑容滿面,「你這次出門這麼長時間,我可憋壞了啊,也沒人陪我擺兩盤。」

徐北笑笑,在老頭對面坐下,手伸過去摸了一下棋子:「喲,老爺子下本兒了啊,換雲子了?」

「兒子送的,怎麼樣,手感不錯吧?」老頭喜滋滋地看著他。

「嗯,挺好,」徐北拿過白子放在自己面前,手指夾出一顆來看了一會,「不過這用雲子下五子棋,是不是有點浪費啊……」

倆人一邊喝茶聊天,一邊下著五子棋,老頭總輸,徐北贏兩把就得故意輸兩盤讓老頭開心一下,十幾個回合下來,基本輸贏打個平手。

「我要再年輕個十年,哪能讓你贏這麼多把。」老頭喝了一口茶,心滿意足地看著徐北。

「那是……」徐北樂了,正盤算著順著這話再說點什麼讓老頭高興高興,突然聽到樓上轉來一聲悶響。

徐北的房間就在老頭這間屋子正樓上,所以當這聲悶響傳來的同時他就已經一躍而起往門口跑去:「我上去看看……」

徐北往樓上飛跑,他下來的時候小狼並不知道,這會醒了沒見著人,不定整出什麼事來。

衝到門口剛把門打開,裡面一個黑色的不明物體朝著徐北的臉就飛了過來,徐北偏了一下頭,那東西「啪」地一聲砸在了走廊裡,他回頭看了一眼,是個肉夾饃。

「你幹嘛呢!」徐北進了屋把門一關就愣了。

屋裡就兩張凳子,這會全都倒在了地上,小狼正雄雄赳赳氣昂昂地站在桌子上,嘴裡叼著裝肉夾饃的袋子。袋子裡只還有一個饃,其餘的都扔在地上,湯汁跟肉什麼的撒了一地。

看到徐北進了屋,小狼愣了一下,又歡快地叼著袋子甩了幾下,把最後一個肉夾饃也甩在了地上,然後從桌上跳了下來,踩著一地亂七八糟跑了過來,圍著徐北轉圈,又是咬褲腿又是舔手的。

徐北已經發不出火來了,只覺得滿腦子就閃著四個字,欲哭無淚。

他在門邊蹲著,看著湊到他面前要往他臉上舔的小狼,一把捏住它的嘴:「狼糊糊同學,你他媽是不是睡了一覺恢復體力了就開始折騰?你是不是每天不給你爹整出點麻煩來你就不舒服?你就不能讓我安穩點麼,我本來只用防著班大同,現在還得成天提心吊膽地想著你……」

小狼沒動,眼睛定定地看著徐北,看了一會,它似乎是有些歉疚,往徐北懷裡一撲,頭埋到他衣服裡不動了。

徐北歎了口氣:「兒子啊,你知道麼,我這輩子都不想再吃肉夾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