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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 縛靈

鏡靈。

陸遠回到19號的時候滿腦子裡想的都是這個詞。

打開房門, 六六立刻竄了出來,先是伸了個懶腰,然後衝著蘇墨的屋子發出威脅的低吼。陸遠打掃完六六的大小便,給它換上新的狗糧,走到走廊上, 它居然還坐在那裡, 對著那邊的門呼嚕呼嚕地低聲叫著。

「你到底在凶誰?」陸遠在六六身邊蹲下, 摸了摸它的腦袋。

蘇墨不在天井裡,屋子裡也沒有開燈, 看上去人不在。陸遠走到蘇墨門前, 聽了聽,沒有動靜,他很少見到蘇墨晚上出門, 其實也很少見到他白天出門,他似乎根本就很少出門。

陸遠正要離開時, 發現蘇墨的門並沒有鎖, 只是虛掩著。他對於自己腦子裡突然冒出的念頭有點不知如何是好,他想進去看看, 在蘇墨不在的情況下。

「蘇墨?」他在門上敲了兩下,沒有人回答。

在推門進去之前,陸遠又回頭看了一眼, 蘇墨幾次毫無聲息地出現在他身後, 讓他有點敏感。身後沒有人, 只有六六還坐在走廊上, 但是已經停止了低吼,正出神地看著自己。

屋裡很暗,看不清,陸遠在牆上摸了半天才找到電燈開關。開了燈,屋裡也並沒變得有多明亮,看來蘇墨喜歡這種昏暗的光線。

其實陸遠並不知道自己進來是想看什麼,或者是想找什麼,他只是覺得蘇墨肯定有什麼問題。在屋裡轉了兩圈,除了和自己那邊一模一樣的床,書桌和衣櫃,實在找不出什麼有價值的東西來。

他想了想,打開了蘇墨的衣櫃。

空的。

陸遠看著空空如也的衣櫃有點發懵,蘇墨搬走了?可床上的被子什麼的都在,搬走了的話,就算這些東西不要了,房東也會清理走的。

難道蘇墨並不住在這裡?陸遠伸手在衣櫃裡劃拉了幾下,的確是什麼都沒有,整個屋裡,能放衣服的只有這個櫃子,如果蘇墨住在這裡,總不能一件換洗衣服都沒有吧。想了想,他又走到書桌邊,拉開了抽屜,空的。

四個抽屜全是空的,什麼都沒有。

也就是說,除了床上這點鋪蓋,蘇墨沒有任何物品在這間屋子裡。陸遠印象中,蘇墨雖然永遠都是牛仔褲T恤,但每次看到都是不一樣的,至少說明他是換衣服的,可他是在哪裡換的?他幾乎每天都坐在天井裡喝茶,儘管那茶看上去很怪,可也得有茶葉吧,茶葉呢,放在哪?

陸遠站在屋子中間,看著空空如也的櫃子和抽屜,有點發愣。

「我是不是該報警呢?」蘇墨的聲音從門外傳來,陸遠嚇了一跳,轉過頭看著再一次無聲無息出現在自己眼前的蘇墨。

「你不住在這?」陸遠盯著他。

「我當然住在這,不然我住哪……」蘇墨笑笑,走進屋來。

「你的東西呢,衣服什麼的,」陸遠注意到他看上去很疲憊的樣子,笑得也有點勉強,「你……不舒服?」

「有點。」蘇墨看著他,抬了抬左手,卻像是沒力氣似的抬不起來,他像是有點無奈地歎了口氣。

「那你休息吧。」陸遠轉身走向門口,他覺得他抬手的這個動作很熟悉,似乎在哪裡見過,卻又想不起來。

「沒成功啊。」蘇墨在他身後說了一句,聲音很輕。陸遠愣了一下,什麼沒成功?沒等他回頭,就聽到身後的桌子像是被撞到了。

回過頭的時候,他吃驚地看到蘇墨倒在了地板上。

「喂!」陸遠衝過去,這人怎麼說暈倒就暈倒了!

他把蘇墨扶起來,看到他眼睛閉著,沒有任何反應。陸遠只得把他抱了起來,打算先放到床上,可剛把蘇墨的身體抱離地面,他就發現,蘇墨身體輕得離譜。陸遠把蘇墨平放到床上,在他身上摸了一下,並不是很瘦的那種身材,無論如何也不可能輕得像個孩子,陸遠覺得自己一隻手可能都能抱得動他。

「蘇墨?」他在蘇墨臉上輕輕拍了兩下,太累了?陸遠皺皺眉,手指按到蘇墨的手腕上,不會是心臟病什麼的吧。

陸遠的手指按上去之後,心裡沉了一下,這怎麼可能?他把蘇墨的手拿起來,再次找準位置按上去,呆住了,愣了一會,他鬆開蘇墨的手,趴到蘇墨的胸口上。

沒有心跳,沒有脈博。

「蘇墨!」陸遠喊了一聲,迅速將雙手疊在蘇墨的胸口,準備做心肺復甦。

還沒等他開始,體內突如其來的一陣撕裂般的疼痛讓他喘不上氣來,這疼痛從心臟發散開來,一點點漫延到手,腳,全身,他眼前陣陣發黑,冷汗順著臉大顆大顆地滑落下來。陸遠手撐在床沿上,疼痛讓他站立不穩,他知道自己可能要暈過去了,可如果他真的暈倒,那麼蘇墨就可能失去最後搶救的機會……

陸遠想咬牙挺過去,但意識卻開始有些模糊。

他似乎開始耳鳴,但又不完全是耳鳴的症狀,他聽到周圍有細細的聲響,像是腳步聲,又像是有人在低聲說話。

眼前已經一片漆黑,陸遠再也撐不住,跪倒在床邊。

「我要是死了,你怎麼辦……他們會把你關起來……」「……關就關了,你要是沒了,我是怎樣也沒關係了……」「這孩子是個煞星啊……」「我不想再看見他的眼睛!」「你們不得好死……不得好死啊……」

「你們所有的人,永遠陪著我,我受過的苦,你們都要嘗一遍……你們生死往復,都永遠在黑暗裡,誰也渡不過去……」

……

「陸遠,陸遠……」有人在他臉上輕輕撫著,低聲喊著他的名字,「醒醒……」

陸遠大汗淋漓地慢慢睜開眼睛,身上一點力氣也使不上,他滑坐到地上,最後乾脆躺倒在地板上。周圍的說話聲已經消失了,眼前的黑暗也漸漸散去,他吃力地轉了轉頭,看到蘇墨正靠坐在床頭靜靜地看著他。

「你到底是什麼。」陸遠移開視線,看著天花板上吊著的老式燈泡,疲憊不堪地問。

他沒有吃驚,當他看到蘇墨在被自己確定為沒有心跳之後,又像沒事一樣地坐起來,已經沒有力氣再去吃驚了。也沒有什麼值得去吃驚了,相比這段時間以來的各種怪事,他反而覺得蘇墨是對他最無害的一個。

「你比我想像中的要強大得多啊,」蘇墨輕聲問,「你覺得我是什麼。」

「不知道。」陸遠躺在地板上沒有動,他對蘇墨始終有種說不上來的感覺,陌生而又……沒有距離感。

「那你管我是什麼呢?」

「你過來。」

蘇墨從床上下來,走到陸遠身邊:「怎麼。」

「手給我,」陸遠說,蘇墨很配合地彎下腰,向他伸出手來,他用手指扣住蘇墨的手腕,果然,還是沒有,「你起碼不是個活人……我想知道,你會不會也已經爛掉了……」

「爛掉?」蘇墨突然笑了起來,就好像陸遠說了一個很逗的笑話,但很快他臉上的笑容便消失了,聲音也冷了下去,「我一直在這裡,他們死了一千次,一萬次,我還是在這裡。」

陸遠沒能理解這句話,但他想起之前蘇墨說過的一句話,想要又得不到,想離開又走不了。

陸遠的手機在屋裡響起,他不得不中斷了對蘇墨的猜想,從地板上慢慢站起來,往門口走去,他還有很多話想問蘇墨,但卻又不知道還應該問什麼。

電話是彭安邦打來的,陸遠接起電話就聽到他一邊辟里啪啦敲鍵盤一邊說:「我跟你說,我這認識好多對靈異現象有研究的人,你那個墜子,我問了問,太神了,有人說沒準是個縛靈用的東西……」

「縛什麼?」陸遠拽出胸前的吊墜,仔細打量著。

「縛靈縛靈,渡鬼的人才用的東西,你看你那墜子,裡面是空的吧,是吧?」彭安邦對於這條線索表現出了極大的興趣,聽能出來他很興奮。

「是空心的,」陸遠把墜子拿到眼前,「裡面還有類似水的東西……」

「這真有可能就是,你想啊,你那墜子能打開嗎,如果是個瓶子,總得有個開口的地方吧,它沒有啊,它是整體的,你難道從來沒想過那水是怎麼放進去的嗎!」

陸遠沒說話,他還真沒有想過這個問題,或者說他從來沒有去注意過這個墜子,只是一刻也不離身地戴著。現在看來,這個墜子是很特別,他把墜子摘下來,對著光看過去。墜子的邊緣在燈光的襯托下變得有些發虛,但並不是很透明,裡面依稀能看到晃動著的液體。

「是琥珀?」他問。

「你自己覺得是麼?」彭安邦反問。

「不是。」琥珀很常見,陸遠知道琥珀的手感不是這樣,這很明顯是石質,而且琥珀也不會這樣一年四季都透著涼意。

「這東西你倒底從哪弄來的?」彭安邦最想知道的就是這一點,這樣的東西,他問過的幾個人都說只是聽說有,卻從來沒見到過,所有的關於縛靈瓶的資料都是道聽途說,「要真是那樣的東西,那鏡靈百分之億,找的就是它!」

「我真不記得是哪來的,記事的時候就戴在脖子上了,」陸遠閉上眼睛,這東西他完全沒有記憶,這會讓他說出是哪裡來的,根本就不可能,「你說這東西是什麼人用的?捉鬼的人?」

「捉鬼的是鍾馗,他捉了還吃呢,我說的是渡鬼的,就是……我怎麼給你解釋呢,我瞭解的也不多,大致就是總有些人,死了之後,因為有放不下的東西,不肯轉生啊之類的,或者是有別的原因走不了的,然後就得有人去把他們送走……反正就是這意思吧,資料不多,查出來的就這些了。」

困在生死之間。

陸遠忍不住往蘇墨的房間看了一眼,蘇墨正靠在走廊上看著天井出神。

「這東西是個工具?」陸遠想了想又問。

「應該……是吧?」彭安邦猶豫了一下,他沒詳細打聽這個事。

「怎麼用?」

「……我哪知道。」

陸遠掛掉電話,看著安靜地躺在他手心裡的吊墜,又拿過手機撥了個號碼,也許還有有人會知道呢。

「凡宇,你聽說過縛靈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