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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江予奪轉身就撲回了門邊, 抓著門把晃了幾下, 門紋絲不動, 一看就是質量非常好的那種門。

「鎖上了。」江予奪回頭看著他。

「廢話, 」程恪說, 「你勁兒再大點兒它不光能鎖上,它還能把玻璃震碎了呢。」

「操,」江予奪有些鬱悶地繼續抓著門把瘋狂晃動著,晃了一會兒又猛地轉頭, 「你關燃氣灶了沒!」

「關了。」程恪說。

江予奪鬆了口氣,抓著門把再次開始瘋狂晃動。

「你過電呢?」程恪看到他手上有些滲血的紗布, 實在無語了,總覺得江予奪是不是沒有痛覺,「鎖晃壞了我不賠啊。」

江予奪停了手, 轉身靠在了門上歎了口氣。

程恪這會兒已經不知道自己的情緒是什麼了, 暴躁得想抓著誰打一頓, 但又鬱悶得全身都沒勁手都抬不起來。

一動也不想動,就這麼盯著電梯門,感覺這個姿勢能保持到明天早上。

電梯門打開了。

「你回去吧。」程恪說。

「我去給你拿鑰匙。」江予奪說。

程恪沒說話,他這會兒什麼都不願意多想。

江予奪走進了電梯,看著他。

電梯門關上了,兩秒之後又打開了,江予奪又走了出來。

「你穿我衣服。」他把外套脫了下來。

程恪這會兒才想起來自己就穿了件薄羊毛衫, 裡頭是空的了。

不過之前沒什麼感覺, 一直到江予奪說了這句話, 他才猛的感覺到了冷。

真他媽冷啊。

然後他就彷彿過電了似的開始哆嗦,怎麼也控制不住。

其實平時真要這麼冷,他也不至於哆嗦成這樣,今天也不知道是不是被氣著了,這會兒就感覺自己抖得跟個傻子似的。

「我操,」江予奪趕緊把衣服披到他身上,「你也太不扛凍了,這都打擺子了?」

「滾~~~~」程恪牙齒一通敲,一個滾字碎成了十多片兒。

但在江予奪要進電梯的時候,他又回過神來,拉住了江予奪的胳膊。

江予奪永遠都是裡頭一件長袖T恤,外面一件羽絨服,現在外套一脫,就這一件長袖T恤,再扛凍也不可能扛得住現在這種氣溫。

「叫陳慶開車過來吧,送件衣服。」程恪說。

「嗯。」江予奪點點頭,拿出手機撥了號。

跟陳慶打完電話,樓道裡就沒有了一點聲音。

程恪往江予奪外套口袋裡摸了摸,拿出了煙和打火機,走進了消防通道,在窗邊點了根煙叼著。

外面天已經黑透,燈光下能看到細小的飛舞著的黑影。

居然下雪了。

程恪吐出一口煙,煙霧和哈氣混合著,在窗口瘋狂地扭動了一瞬間之後就消失了。

他再吐出一口,消失。

再吐,再消失。

「給我根兒煙。」江予奪從防火門裡探出腦袋。

「別在樓道裡抽。」程恪把煙盒和打火機遞給他。

「嗯。」江予奪點了煙,也沒走進防火通道,就把腦袋伸了過來,「我就這麼抽。」

「……脖子給你卡斷了才好,」程恪說,「你非得這樣嗎?」

「廢話,」江予奪說,「樓道裡還暖和點兒,這兒風刮得嗖嗖的,我就穿個T恤……」

程恪這才反應過來,自己這麼舒坦地站在窗口是因為江予奪的衣服在他身上,他趕緊脫了下來:「你穿著,我樓道裡呆著去。」

江予奪猶豫了一下,接過衣服:「一會兒去樓下吧,保安室有暖氣。」

「有嗎?」程恪問。

「沒暖氣保安怎麼值班?」江予奪看著他。

「哦。」程恪點點頭。

保安室的確有暖氣,不過不是特別足,但保安還點了個爐子,這就非常暖和了。

程恪進去的時候整個人都鬆了口氣。

保安正在爐子上煮茶,很香,要不是那個茶缸看上去實在太驚悚,程恪還挺想喝一口的。

江予奪明顯就沒他那麼講究了,保安把缸子遞給他,他接過去就喝了兩口,還很愉快地抹了抹嘴:「你這茶還放糖了?」

「放了,英國紅茶,都放糖,我放的是桂花糖,」保安說,「特別香吧?」

「是。」江予奪點點頭。

程恪倒是沒喝過這樣的「英國紅茶」,實在沒忍住,在保安要喝的時候搶先說了一句:「我嘗嘗。」

「給。」保安很大方地把杯子遞給了他。

桂花甜普洱。

這是程恪長這麼大喝到過的味道最奇特的茶了。

「怎麼樣,我這英國紅茶不錯吧?」保安問。

程恪豎了豎拇指。

陳慶也不知道在哪兒上班,江予奪打完電話差不多一小時,才看到一輛車停在了樓面前。

他往電梯跑過去的時候程恪都沒看到人,就看到了一大團衣服。

「這兒!」江予奪喊了一聲。

一大團衣服又轉頭往保安室跑了過來。

「來,趕緊的,穿上。」陳慶一進保安室,本來就沒多大的小屋子瞬間就沒了空隙。

「你拿了個什麼玩意兒?」江予奪擰著眉。

「我爸的皮猴兒,」陳慶說,「我的衣服你倆也穿不上啊,我都是修身款,跟你倆差了兩三個號吧?」

程恪看著他拿來的這件皮猴兒,貨真價實,質量上乘,外頭的皮看著不錯,裡面的毛也又厚又軟……這衣服看著比人還強壯。

江予奪看了他一眼,他迅速拿過江予奪的羽絨服穿上了:「我這件就夠了。」

「你爸冬天的外套就這一件嗎?這他媽是他進山打獵穿的吧?」江予奪無奈地穿上了皮猴兒,「就沒有別的了?」

「這件最暖和。」陳慶的回答很體貼,無懈可擊。

江予奪穿上外套走出了保安室。

程恪跟出去,看了看,這件衣服穿在江予奪身上居然非常……合適,換個背景就是個土匪頭子。

「走吧,」江予奪說,「去盧茜那兒拿鑰匙。」

「不用了,」陳慶從兜裡掏出了一串鑰匙,「我剛去茜姐那兒拿了鑰匙了。」

程恪愣了愣。

看到鑰匙的這一秒,他突然有些不爽。

是的,就是非常不爽。

之前他都沒有覺察,看到鑰匙的時候,他才發現,自己有些……失望。

「我操,」江予奪劈手拿過鑰匙,瞪著陳慶,「你他媽拿了鑰匙還拿什麼衣服啊!直接把鑰匙送過來不就行了嗎!」

「你讓我拿衣服的啊。」陳慶說。

「我讓你拿衣服是因為要過去拿鑰匙!」江予奪說。

「反正鑰匙拿來了,」陳慶看了看手機,「衣服你穿著吧明天給我,我這會兒要回店裡交車,衣服沒地兒放了。」

「滾吧。」江予奪說。

陳慶轉身跑了。

「給。」江予奪把鑰匙遞了過來。

程恪接過了鑰匙,猶豫了一下,外套拉鏈拉開了。

「先上去再脫吧。」江予奪往電梯走過去。

程恪跟著他走進了電梯,打開了房門。

「趕緊換個指紋鎖吧。」江予奪說。

「嗯。」程恪脫下了外套,「你還吃方便麵嗎?」

「……吃。」江予奪按了按肚子,「我能吃兩碗嗎?」

程恪看了他一眼:「行。」

進了廚房,程恪看了看案台上放著的兩個拆開的方便麵,頓時又一陣煩躁。

老媽剛在屋裡轉悠過,沒進臥室和另一間房,但廚房門口肯定經過了,也肯定能看到這兒放著兩個方便麵。

他和跟他口徑不統一的房東正要共進晚餐,而且是方便面這種比較熟的人才會一塊兒湊合的晚餐,這一看就會讓老媽有諸多聯想,回去會不會再跟老爸報怨就不知道了。

雖然老爸對他的性向無所謂也不屑一顧,但老媽要是說了這些,老爸心裡關於他是個廢物的判斷又會多加一筆。

程恪從十歲之後就不再希望得到任何人的肯定了,老爸怎麼判斷都不會影響他的心情,唯一會戳痛他的,是某些基於誤會的判斷,沒有人在意他的辯解。

程懌在這一點上跟老爸很像,認定了的東西,很難再改變。

「我來弄吧?」江予奪進了廚房。

「出去。」程恪說。

「你愣這兒好幾分鐘了,」江予奪說,「你不餓我還餓呢,我眼睛都快餓綠了。」

程恪看了他一眼,轉身走出了廚房。

一直到江予奪拿著兩個大碗走出來,他都窩在沙發上沒動過。

「行了,可以吃了。」江予奪說。

程恪起身坐到餐桌旁邊:「謝謝。」

江予奪沒理他,坐下低頭就開始吃。

「怎麼還把面倒出來了,」程恪皺了皺眉,莫名其妙的煩躁一直都沒消失過,一不小心就會爆發一次,「一會兒還得多洗兩個碗。」

江予奪看了他一眼,把手裡的筷子拍到了桌上。

啪的一聲,挺響。

程恪看著他。

「還有兩雙筷子呢,」江予奪說,「洗完就他媽累死你了吧?」

程恪沒說話,低頭開始吃麵。

「我不知道你們家那些破事兒,反正你再衝我發一次邪火,」江予奪瞪著他,「我保證你這個月都站不起來!」

程恪從方便面裡挑了一點兒肉丁出來看了看,放進了嘴裡慢慢嚼著。

不知道為什麼,方便面裡的肉丁一絲肉味兒都沒有,吃著特別沒意思。

「你脾氣有點兒好過頭了,」江予奪邊吃邊說,「就你弟那樣的,換我十年前就抽得他見了我就跪著走。」

「我從兩歲的時候開始,」程恪說,「就一直聽我爸我媽說,這是你弟弟,你要讓著他,他比你小,你讓著他點兒,你比他大,為什麼不能懂事一點兒……我特別不愛聽這些,特別反感,我就大他兩歲,又不是大他二十歲……不過小時候想不了這麼多,就是煩。」

「嗯。」江予奪應著。

「但是時間長了,就會發現,一邊很反感,一邊還是照著做了,不知道為什麼,」程恪說,「就跟洗腦了一樣,你懂我的意思麼?」

「洗腦麼?」江予奪看著他。

「對。」程恪點點頭。

「我懂,」江予奪低下頭夾了一筷子面,像是想說什麼,但最後也沒說,只是又重複了一遍,「我懂。」

「程懌比我聰明,」程恪歎了口氣,「大家看到的永遠都是我在欺負他。」

「那個叫有心眼兒,」江予奪說,「這個你的確比不了他,」

「其實從家裡出來,」程恪看著碗裡的面,「我還覺得挺愉快的,我就想著,以後也不見面了,各走各的路,我幫不了家裡什麼,也不需要家裡再幫我什麼。」

「嗯。」江予奪應著,端起碗仰頭把碗裡的湯喝光了。

程恪看著他放回桌上的空碗,有些震驚:「你吃完了?兩份?」

「我剛說了我快餓瘋了,」江予奪說,「你媽他們還在這兒的時候我都想進廚房自己先吃了。」

程恪看著他,突然笑了起來。

「怎麼了?」江予奪嘖了一聲。

「你剛太沒禮貌了,」程恪笑著說,「見了長輩居然站都不站起來。」

「要只是你媽一個人,我肯定站起來,」江予奪擺擺手,「關鍵不是還有你弟麼,我看著他特別來氣,我才不站,我沒躺著就不錯了。」

程恪沒說話,看著他一通樂。

「你沒事兒吧?」江予奪皺了皺眉,「剛還氣得跟個傻逼一樣,這會兒又笑個沒完了。」

「沒,」程恪揉了揉鼻子,「就是想笑。」

吃了兩口面之後他放下了筷子,歎了口氣:「沒什麼胃口,吃不下了。」

「……你一共就吃了三筷子,」江予奪說,「你這胃口也太娘炮了,我什麼時候都能吃得下。」

程恪看著他。

「不吃了?」江予奪問。

「娘炮真吃不下了。」程恪說。

「給我,」江予奪伸手把碗拿了過去,「我剛都沒好意思說我其實還沒吃飽……」

「你倒是不講究。」程恪愣了愣。

「你也講究不到哪兒去,」江予奪笑了笑,「那麼嫌棄保安的杯子不也喝了人家的茶麼?」

「靠。」程恪又想起了那個桂花糖味兒的普洱茶。

江予奪很快把他那半碗方便麵也吃光了,靠在椅子上舒了口氣:「飽了。」

程恪起身拿了碗去廚房。

「你要不想洗就放著,我來洗,」江予奪說,「別又找個借口衝我發火。」

程恪沒理他,把碗洗了。

走出廚房的時候,江予奪已經站了起來,正要去拿外套。

「我走了啊,」他看著程恪,「盧茜的鑰匙給我。」

程恪把鑰匙扔給了他。

看著江予奪穿上外套往門口走的時候,他突然覺得有些慌。

說不上來為什麼,他不願意一個人待著。

這會兒哪怕是陳慶坐在這兒,也能讓他踏實些。

「老三。」程恪叫了江予奪一聲。

「嗯?」江予奪回頭。

「今兒晚上在我這兒呆著吧。」程恪說。

「怎麼了?」江予奪愣了。

「我不想一個人,」程恪說,「太空了。」

江予奪看著他,好半天才點了點頭。

「你睡床吧,」程恪馬上說,「我睡沙發。」

「嗯。」江予奪脫掉了外套,走到臥室門口,推開門往裡看了看。

這個動作要擱以前,程恪絕對會直接開口制止,不給一點兒面子,但這會兒看著江予奪推開他臥室的門,他竟然沒有什麼感覺。

人在脆弱的時候居然能有這麼強的忍耐力。

「其實我睡沙……」江予奪看著裡頭,說到一半又回頭看了他一眼,「少爺,這樣的床你也好意思讓人睡?」

「床怎麼了?」程恪非常震驚,江予奪這種在床上抽煙往地上彈煙灰的人,居然有臉挑剔他的床?

「你被罩不會套也就算了,」江予奪說,「你居然連枕套都套不上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