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鯤海

天菀死後,張京墨帶著天菀的遺留之物,迅速的離開了。

兩人並未纏鬥太久,留下的痕跡也十分的少,恐怕那些弟子還要看到他們門派之內,天菀碎掉的本命玉牌才會確定她已經身死道消。

之後,果然如張京墨所料那般。他已離開十幾日,枯禪谷的弟子們,才找到了他們所斗之處。然而弟子們均都未發現天菀的痕跡,卻又都不相信天菀已經遇害。

直到門派內傳來消息,說一直供奉著的天菀的本命玉牌碎了,他們才知道,天菀已經遇害。知道這個消息後,出來尋天菀的枯禪谷的弟子們均都露出驚恐之色。

天奉之死,已讓天麓大發雷霆,派內弟子自是遭了秧。現在不出百年,天菀竟是也死了,不用想也知道,若是天麓出關見到此情此景,該是如何的憤怒。

而想要平息天麓的怒火,恐怕辦法只有一個,就是將殺死天奉天菀的兇手,張京墨抓回枯禪谷。

這事情說的容易,做起來卻是千難萬難,弟子們只能將此事稟告給上面的人,以求定奪。

張京墨並不知道在他走後,枯禪谷亂成了一鍋粥。不過就算他知道,也大概只會冷漠的笑一笑。

天菀此女心思惡毒,手段狠辣,傷過的人命成千上萬。但若是沒有張京墨陰她一把,她卻還是可以到達元嬰境界。同死去的天奉,閉關的天麓一起成為枯禪谷新出現的三個元嬰老怪。

但世事無常,她卻是沒有想到自己會落得一個被放在陰魔窟中日日錘煉靈魂的下場。

說完了天菀,再說張京墨。

他出了凌虛派殺死了天菀後,便朝著鯤海的方向飛了過去。

凌虛派身居內陸,想要見到海洋,即便是張京墨這樣的修士,全力趕路,也要飛上幾個月的時間。

這片大陸極為寬廣,還有許多未知領域讓人前去探索。

張京墨並不急切,他走走停停,足足花了三月的時間,才到達了目的地。

這三月之間,他利用閒暇的時間,去尋了一些藥草,又煉出了一些丹藥。之前在靈脈之內修煉,張京墨自是也不忘在臨走之前將靈脈內的靈石全部洗劫一空,除了給陸鬼臼留下一些,其餘全都帶在了自己身上。

可以說,張京墨現在身上的靈石,甚至能夠引起一個門派的垂涎。

他到達目的地後,便將自己變了個模樣。張京墨原本長得清俊,再加上喜穿白衣,向來都是仙風道骨的模樣。

現如今他換了身朱紅色的袍子,面容依舊英俊,只不過和張京墨那種仙風道骨的味道比起來,這模樣更像是一個世家貴公子。

張京墨也不再將朱焱放在須彌戒中,而是讓它停在了自己的肩膀之上。

朱焱很少見過如此的多的人,口中啾啾直叫,顯得對周圍十分的好奇。

張京墨的此行的目的地,名為鯤海,海如其名,此海極寬極大,將張京墨所在的大陸同另一塊大陸分隔開來。

海上巨獸繁多,若想從海上飛渡去另一塊大陸,非金丹期修為不可達。但即便是金丹期修為,卻還是會有危險,張京墨當年渡海之時,已經結嬰。

不過張京墨此次前來,並不是為了渡海,而是為了另一樣東西。

海邊的貿易,向來都比內陸要繁盛許多。此時正值嚴冬,張京墨身穿朱色長袍,披著一件貂皮白色大氅,走在集市之上,顯得貴氣逼人。

朱焱停在張京墨的肩膀之上,倒也沒有到處飛動,只是靈動的眼裡似乎對週遭的一切都十分好奇。

張京墨一邊往前走,一邊觀察著四周。

此時大雪紛飛,卻並沒有阻礙到修真人士做生意。這集市的主人,十分的豪氣,竟是直接架起了靈力鑄成的護罩,直接隔絕了天空中飄下的雪花。街道之上,每隔十米左右,便有靈火燃燒,將傍晚的集市照的如同白日一般。

張京墨走過了幾條街,期間有好幾個人向他推銷物件。他有的只是拿起來看了看,便隨手放下,有的連都不看,便一臉不屑的走開。

所以這一路來,都沒有買下什麼東西。

直到他的腳步,停在了一家名為巨饕的藏寶閣面前。

巨饕,一看這個名字,就知道這家店的主人心到底有多大。張京墨抬頭看了看那塊黑色的牌匾,便直接踏入了店中。

見到顧客上門,小二便迎了上來,給張京墨尋了張桌子,又慇勤的倒了壺熱茶後,才詢問張京墨想要什麼東西。

張京墨喝了一口茶,這茶水倒是很不錯,不光茶葉含著靈氣,連水都是靈水。但他只是喝了一口,便不再動了,聽到小二問他需要什麼,他淡淡道:「這裡有千年靈貝麼?」

那小二聽到千年靈貝,表情未變,口中笑道:「客官,我們這裡什麼都有,只是價格……」

張京墨道:「價格好說。」

那小二點了點頭,這千年靈貝之事,他並不能做主,於是便將當值的掌櫃叫了過來。

掌櫃見到張京墨的時候,便上下打量了一番眼前的人。他眼光十分毒辣,一眼便看出張京墨的打扮雖然並不花哨,但身穿的衣物,腰間的掛飾,無一不是精品。還有張京墨肩膀上停著的小雀,他一時間竟是看不出是什麼品種。

這打量只不過是轉瞬的事情,下一刻,掌櫃便確定眼前之人的確是個貴客,臉上的笑容更加燦爛,他道:「客官,聽說您想買千年靈貝?」

張京墨點了點頭。靈貝是種十分常見的靈獸,無論是內海還是外海,都能夠尋到,但就是因為它常見,千年以上的靈貝卻是十分的難得。

那掌櫃又道:「您……」

他話還沒說完,便見張京墨在須彌戒中隨手一掏,竟是掏出一支一丈多長的巨角。

那掌櫃也是個識貨的人,見狀驚呼:「這是巨鹿之角!」

張京墨點頭:「換那千年靈貝,換還是不換?」

這等好事,掌櫃怎麼會不應,他忙點頭道:「換換換,自然是要換的。」

張京墨似乎有些不耐:「既然願意換,就快些去取,我沒時間在這裡和你耗。」

掌櫃也不覺的張京墨態度不好——財神爺態度不好又如何,有錢賺便成了!千年靈貝換那巨鹿角,卻是賺了太多太多!

掌櫃一邊叫小二招呼著張京墨,一邊走進屋內取靈貝去了。

那小二慇勤的同張京墨茶杯加水,還問張京墨有沒有其他想要的。張京墨卻是理也不理那是小二,只是從懷中取出一瓶丹藥,從裡面取了一顆黑色的藥丸送到了停在他肩膀上的朱焱口中。

這是朱焱最喜歡的東西,小東西一口吞下後,便欣喜的啾啾了起來。

遭遇冷遇的小二卻也不惱,依舊滿面笑容。

沒過多久,掌櫃便拿著靈貝走到了張京墨面前,張京墨隨手將巨鹿角交給了掌櫃,又將靈貝放入了懷裡,起身便欲離開。

他走到門口時卻是忽的想起了什麼,扭頭隨口問了句:「你們這裡可有黑風木?」

那掌櫃笑道:「自然是有的。」

張京墨腳步頓住,一直不大耐煩的臉上這才出現了些許的淡淡的笑意,他說:「沒看出來,你們這裡東西還挺多。」

掌櫃自豪道:「客官有所不知,我們巨饕,可是這鯤海邊上,最大的一家藏寶閣了,雖然不敢稱所擁之物無奇不有,但大部分還是能滿足客官的。」

張京墨聞言,這才轉身,道:「那你們這裡,可有融海之精。」

聽到融海之精這四個字,掌櫃臉上微微一變,但也不過是一剎那的事,他很快便恢復了笑容,道:「自然也有,只不過卻是不知,客官是否出得起那個價。」

張京墨狀似不屑道:「我活到現在,還沒遇到過買不起的東西。」——也對,反正大部分東西,都是搶來的。

那掌櫃道:「如客官真的有意,那請進屋一敘。」

張京墨聞言,也不猶豫,跟著掌櫃進了裡面的屋子。

兩人坐下,小二布好茶之後,便知情識趣的帶上門出去了。

掌櫃道:「客官此次前來,是否就是為了那融海之精?」

張京墨淡淡道:「不然我來這鯤海做什麼?」

融海之精,是鯤海的特產,在整個大陸之上都是十分的有名氣,然而越是有名的東西,卻越是難得。這融海之精,千年才會出一瓶,一瓶之內,不過五滴。也正因如此,每一滴融海之精,都價值連城。

掌櫃又打量了一下張京墨,其實每隔千年,都會有像張京墨這樣的人找上門來。他們出手闊綽,想來也生於名門望族,但卻是從來不會自報身份,取了融海之精後,便會直接離開。

這樣的人,是做生意的最好對象。

掌櫃笑道:「只是不知道,客人能出得起什麼價格。」

張京墨冷冷道:「那要看你敢出多少。」

掌櫃道:「說句老實話,若是客官今日去其他的藏寶閣,恐怕就要失望了,但你進來既然來了我們巨饕,我們便不會讓您失望而歸。」

張京墨彷彿這才來了興致,懶懶道:「哦?」

掌櫃又凝視了一下站在張京墨肩上四處看的朱焱,慎重道:「若是沒看錯,客官您肩膀上的這只雀鳥,便是朱焱火種吧?」

張京墨笑道:「你的眼光倒不錯。」

掌櫃道:「眼光不好,是做不了我們這行的。」

張京墨道:「我不想同你繞圈子,若有貨,就開個價,我出得起就拿,出不起就走人,其他的話,也不必多說浪費時間了。」

掌櫃笑道:「我看客官你也是個爽利人,我也不繞圈子了,融海之精我們的確是有的,但今日卻是不能交給客官你。」

張京墨面容冷了下來:「為何?」

掌櫃道:「只因此物太過珍貴,我卻是開不起這個價了。」

張京墨道:「你開不起,自然有人開的起。」

掌櫃道:「的確有人開的起,只不過那人現在並不店裡,所以……」

張京墨不耐道:「你到底要說什麼。」

掌櫃道:「一月之後,我們巨饕會舉行一個拍賣會,到時候融海之精便會出現在拍賣會上,若是客官有意,便可拍下。」

張京墨道:「你說了半天就要說這個?拍賣會在哪裡舉行?」

掌櫃心道這客人也是心急,他笑了笑:「但這想要參加這拍賣會……卻是需要交納百枚上等靈石作為入場費的。」

張京墨神色懶懶,在聽到百枚靈石這話的時候,表情也絲毫沒有變化,他道:「你繞了那麼大個圈子,就為了給我說這個?」

掌櫃苦笑了一下,他哪裡想到眼前這客人如此不耐煩,而在聽到百枚靈石作為入場費的這個要求後,也沒有一點覺的不合理的地方。

張京墨見掌櫃有些無奈,便開口道:「我之前去過崑崙巔的拍賣會。」

掌櫃聽到崑崙巔這三個字,眼神一下子就變了,看向張京墨的目光更加的慎重。

張京墨道:「他們也有入場費。」

掌櫃已經知道張京墨要說什麼了。

果不其然,張京墨面露不屑道:「你們的入場費,還不到人家的零頭,為何做出一副害怕我出不起的模樣?」

掌櫃乾笑兩聲,卻是不知道該如何答了,他遇到過不少客人,這些客人也都是非富即貴,但像張京墨這樣豪氣的,他還是第一次見到。

況且崑崙巔這三個字,並不是每個人都知道,也只有身處財富巔峰的大派,才有機會參與其中,知曉一二。

張京墨也不理會掌櫃接下來想說什麼,便將一個袋子扔到了桌子上,他道:「把黑風木和入場的牌子一起給我。」

掌櫃慎重的接過那袋子一看,便呼吸一窒,他在袋子裡看到了數千枚上等靈石,即便是減去了入場費,也遠遠超過了黑風木所值的靈石。

掌櫃也不囉嗦了,見到靈石之後,便又將靈石放到了桌子上,然後起身出去了。

沒過多久,掌櫃手中拿著一個袋子和一個玉牌走進了屋內,他將袋子和玉牌遞到了張京墨的面前,道:「客官,請檢查一下。」

張京墨翻了翻袋子,看到了裡面的黑風木。這黑風木自然沒有他師父送他的好,但也算是上了年份不易得來的寶物了。

見到了自己想要的,張京墨又看了看手中的玉牌。

掌櫃道:「客官,這玉牌您可收好了,若是丟了,可不能補的。」

張京墨掂量著玉牌,道了聲:「你們這裡,只要給了百枚靈石,都能參加那拍賣會?」

掌櫃苦笑道:「客官,哪會有這樣的事,只有在我們店裡消費了千枚上等靈石以上買賣的人,才能參與進來。」

張京墨道:「這還差不多。」

上千枚上等靈石,若是換做第一世的張京墨,恐怕花個一千年賺不到那麼多,但他現在卻是像扔垃圾一樣,隨手拋在桌子上,由此可見……重生這麼多次,還是很有用的。

張京墨將裝著黑風木的袋子和木牌一齊放進了須彌戒,便起身要往外走。

那掌櫃見狀,開口道了聲:「客官,若是想拍下那融海之精,您至少要準備萬枚以上的上等靈石。」

他也是好心,怕張京墨走這一趟走了個空,反而怪罪起了他們巨饕。

張京墨聽到掌櫃這話,也不回頭,只是不鹹不淡的應了聲好,便直接出門去了。

掌櫃待張京墨走遠了,才吩咐手下的人,讓他們去查一查,這人到底是個什麼來頭。

張京墨拿到了那玉牌目標算是完成了一半,他出了巨饕之後,尋了家酒樓,住了進去。

然後一個人點了一桌靈植靈獸做成的菜餚,開始獨自飲酒。

不過因為不在門派裡,張京墨飲酒卻是十分的節制,他看著屋外飄飄揚揚的雪花,瞇起眼睛卻是不知道想起了什麼。

在等待的一個月裡,張京墨將鯤海的整個集市都逛遍了。其實逛這集市也沒什麼意思,因為前幾世的他早就逛過了,他甚至記得每家店舖的名字。

在離拍賣會還有十幾天的時候,張京墨毫不意外的遇到了一個「熟人」。

那個熟人正和他的僕人一起,在街上挑著零嘴。

張京墨遠遠便看見了他,也沒有上去打招呼,而是從他身邊走過了。

熟人挑了幾串糖葫蘆,叫他僕人付了賬,又跑到旁邊的麵攤去叫了碗靈谷做成的小面,唏哩呼嚕的吃了起來。

張京墨嘴角帶上了點笑容,獨自回了酒樓。

晚上的時候,白天看到的熟人也入住了張京墨所在的酒樓。他倒是和張京墨有幾分相似,一入酒樓便叫了不少的酒和菜,開始大吃大喝起來。只不過張京墨是在自己屋裡,而他是在大堂之上。

張京墨坐在他旁邊,桌子上擺著一盤剛炒好的黃豆,和一壺溫熱的酒。他往嘴裡緩緩的放著豆子。

在放到第七十五顆的時候,張京墨聽到了意料之中的聲音,那聲音道:「兄弟,你是個一個人麼?一起喝個酒唄。」

張京墨轉頭看向了那人。

那人面容十分的平凡,笑起來還有幾分傻氣,他道:「我叫吳詛爻,你叫啥。」

張京墨給他回答,他說:「陳白滄。」

那人道:「好名字。」

這話張京墨很熟悉,他笑了:「哪裡好。」

吳詛爻說:「筆畫少,容易寫。」

這答案張京墨已經聽了無數遍了,他笑容更甚:「的確。」

於是兩個酒鬼坐到了一起。

吳詛爻十分的自來熟,他幫張京墨擺好了酒盞,然後倒的滿滿的:「喝!」

之前遇到吳詛爻的時候,張京墨還沒有這麼喜歡喝酒,所以都是淺嘗輒止。但這一世,張京墨也差不多算得上一個資深酒鬼了,他聞到這酒的香氣,便知這不是凡物,於是端起酒盞,乾淨利落的一飲而盡。

吳詛爻了聲好。

如果張京墨只是第一次遇到吳詛爻,他絕不會在陌生人面前如此的沒有防備,但眼前這人,他已經認識了很久了。甚至在有幾世裡,這人還因為自己丟掉了性命。

吳詛爻道:「外面的雪可真大。」

張京墨道:「是啊。」

吳詛爻道:「若是能在雪中飲酒,便更好了。」

張京墨聞言,也抬頭朝著窗外看了眼,那大雪果然是紛紛揚揚,如同鵝毛一般,他笑道:「哪裡好了,酒裡落了雪,便淡了。」

吳詛爻道:「你卻是不知,這雪酒有雪酒的滋味。」

張京墨笑了笑,並不多言。

吳詛爻道:「兄弟,我們真的是第一次見面麼?我怎麼覺的你,格外的眼熟啊。」

張京墨道:「那大概是我長相普通吧。」

吳詛爻笑道:「你這玩笑不好笑,若你都只是長相普通,可讓我們這些人怎麼活?」他一邊說著,一邊又飲下了滿滿一盞酒。

吳詛爻的小廝見狀,急忙勸道:「少爺,你可別喝的太急了。」他不像吳詛爻那般,覺的張京墨十分的熟悉,反而覺的眼前這人很是危險,一個勁的灌自家少爺的酒。

張京墨的手指慢慢的摩挲著溫熱的酒杯,歎了聲:「這酒真好喝。」

吳詛爻道:「自然是好喝,這酒可是我親自釀的。」

……所以離上一次喝到這酒,卻已過去了千年了,張京墨微微瞇了瞇眼,口中吐出一口寒氣,他道:「吳兄,你來這鯤海,不知是為了何事啊。」

吳詛爻尷尬的笑了笑,他道:「我啊,是來找我那個不爭氣的妹妹。」

人沒有變,目的也沒有變,不過張京墨卻打算讓這件事的結局變一變,他輕輕敲了敲酒盞,口中道:「只是不知道,你那妹妹,是個什麼模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