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巧取豪奪

哪知張京墨還沒來得及去問,便已經有人找上了門來。

宮家,乃是在凌虛派內佔有一席之地的傳承世家。他們門下有一元嬰老祖庇護,所以平日裡行事風格,自是有些高調。

宮城乃是凌虛派的長老,他的修為比張京墨高不了多少,但憑藉著其身後的宮氏撐腰,在這凌虛派裡也算是有些地位。

而之前張京墨找的宮吉光是宮城的弟弟,他的性子和這宮城大不相同,宮吉光不問世事,一心放在了煉器之上,倒是和第一世的張京墨,有幾分相似。

宮喻瑾此前在玄武大會之上,便見到了陸鬼臼奪籌的情形,他當下斷言,決不可和陸鬼臼此人惡交。

然而作為新出的一輩,宮喻瑾卻是勸不動自己的舅舅宮城,於是無奈之下,只能聽之任之。

張京墨以傷重之軀悄無聲息的離開凌虛派,在許多人的眼裡,都是有去無回之行。而在他離開二十多年後,宮吉光便開始以頭籌鑄劍。

這事情在凌虛派再低調,也瞞不過宮家,宮城也自是知道了這事,他當時便生出一種想法——若是張京墨不會回來了,這頭籌製成的武器,可否歸他宮家所有?

宮城之後便找到了宮吉光,向他說明此事,沒想到宮吉光卻是絲毫不賣宮城的賬,他冷笑幾聲便道:「給你?憑什麼給你?」

宮城怒道:「我可是你親哥哥,你竟是如此同我說話!」

宮吉光直接回道:「寶劍配英雄,我可不想我煉出的法器蒙塵。」他說完就閉門謝客,沒給宮城留一點面子。

宮城在宮吉光處碰了一鼻子的灰,他卻也不放棄,竟是想方設法的找到了元嬰老祖的關係,那老祖聽了此事,並不當回事兒,只是開口淡淡道:「若是那張京墨真的不再回來了,你取了這劍也無妨。」

宮城聞言大喜,將這話當做了通行令。

掌門後來也知曉了這事,宮城想要掌門的支持那是不可能的,但畢竟是人走茶涼,若是張京墨幾百年未歸,且沒有一點消息,那掌門或許真的還保不住這柄法器了。

但現在才不過八十餘載,張京墨便從外歸來,雖然還是一副虛弱的模樣,但他門下的弟子陸鬼臼已經築基成功,而且築成的是少見的九品靈台。

這樣的天才,放在哪裡都是最搶手的,掌門雖然顧忌宮家勢大,但也不會同宮城說的那般,隨意褫奪了原本屬於張京墨的之物。

歷史上,在凌虛派內奪得頭籌的弟子不過四五,近年來連出了兩個,這本該是好事,可因為張京墨的意外,這好事之中,又含了些其他意味。

若是宮城鐵了心不要臉,硬是要污了張京墨的頭籌,恐怕掌門也沒有辦法。畢竟他雖然心向著張京墨,但卻還是一派掌門,須得顧全大局。

這修真界巧取豪奪之事層出不窮,若是自己不夠強,終究是要受人欺負的。這也是為何掌門對張京墨千叮嚀萬囑咐,叫他好生修習的緣故。

但現在說這些,都已經太晚了,張京墨的身體底子已經被毀的差不多,幾乎是沒了突破的可能。想到這裡,掌門不由的歎了口氣。

而其他和張京墨關係稍好的人知道了這消息,均是歎息皺眉,可張京墨作為一個當事人,卻是完全不知道這事,於是過的悠閒。

他回派之後,也沒有四處拜訪,只縮在洞府之內,對外宣稱養病,若有人來探望他,便會做出一副命不久矣的虛弱模樣……

宮城打探了關於張京墨的消息,自是無比的興奮,他從宮吉光的道童那裡打聽到,宮吉光的劍已經煉到了關鍵時刻,再過些日子,便需要將精血滴落其上進行認主了。

宮城也有個內門弟子,外人均知道他對這弟子盡心盡力,全力教養如同親子一般,卻是不知道……這弟子,就是他的親生兒子。

只不過因為他妻子勢大,不敢說出來罷了。

為了這弟子,宮城可謂是傾盡了全力,眼見這頭籌勢在必得,可關鍵時候,正主張京墨竟是回來了。

宮城心中煩躁無比,甚至在想要不要偷偷找個機會,把張京墨直接殺了……但張京墨府上的陣法,是疏影早先加固過的,能攔得住元嬰修為的天麓,難道還能攔不下一個金丹期修為的宮城?

無奈之下,宮城只好又去找了宮吉光,卻不想這一次,宮吉光竟是連門都不給他開了。

走不通這些路,宮城只好將腦袋動到了張京墨的身上,他聽聞張京墨一直在府內休息,便做了一番準備,上門探望去了。

張京墨並不知宮城上門所為何事,但這人的品性他卻是清楚的很,從來都是無事不登三寶殿,能帶著如此慇勤的神色,想來定不會是什麼好事。

果不其然,宮城先是同張京墨敘了敘舊,又問張京墨八十年載去了些什麼地方。張京墨有一搭沒一搭的回答著,態度十分冷淡。

宮城雖然有意和張京墨套近乎,但無奈張京墨不配合,他見狀,也懶得再繼續扯東扯西,直接將話題轉到了這事情上。

張京墨沒想到宮城的野心竟是這麼的大,居然將主意打到了陸鬼臼的頭籌上,他聽完宮城試探性的話,也不回答,只是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

宮城直言道:「張長老,不知你意下如何啊?」

張京墨懶懶道:「什麼意下如何?」

宮城道:「自然是那頭籌之事。」既然已經挑明了,他也不怕丟面子,道,「我說話不好聽,但都是為了你好,若是我沒看錯,張長老受傷頗重吧?你那徒弟不過築基修為,用這頭籌鑄成的法器豈不是太過浪費,還不如換些其他實用的東西。」

張京墨聽到宮城這話,也不惱怒,不鹹不淡道:「實用的東西?不知宮城長老所指何物。」

宮城一聽,便知此事有門,他從須彌戒裡,取出自己早已備好的乾坤袋,放到了張京墨的面前。

張京墨打開袋子一看,發現裡面放了幾千塊上等靈石,還有很多珍奇材料,他只是看了一眼,便隨手將那乾坤袋放到了一邊,也不稱宮城為長老了,冷淡道:「宮城,你這是在欺負我沒見識?」

宮城道:「何出此言?」

張京墨冷冷道:「凌虛派出過幾枚頭籌,你難道不知道?這頭籌到底有多難獲得,你難道不清楚?就這麼點東西,就想換走頭籌,是你人瘋了?還是當我傻了?

宮城聞言臉色一陣青白,他心中暗暗抱怨,門派裡關於張京墨性格溫和的傳言,也不知道怎麼傳出來的……

張京墨見宮城臉色不好看,卻是柔和了聲音,他道:「宮長老啊,雖然你出的價碼不夠高,但生意還是有的談的。」

宮城聽到這話,瞬間換了副嘴臉,熱情笑道:「張長老,真是聰明人,我也不繞彎子了,你想要什麼,便直說,只要你不要那頭籌了,我便給你。」

張京墨道:「我聽聞以前宮長老,曾入古戰場得過一副名萬里山水圖的畫?」

宮城一聽,立馬明白了張京墨的意思,他面色有些猶豫,顯然並不想答應張京墨。

張京墨柔聲道:「宮氏一族,在派內人數眾多,也算是名門望族,想來宮長老,在這門派之內,也做不出殺人奪寶之事吧。」

宮城只覺的胸口氣悶,卻是不知道張京墨到底怎麼知道他有這東西的,要知道他可是誰都沒說!

不過既然張京墨知道了,明顯就是擺出了價碼,宮城雖然目前並不知道那萬里山水圖的畫捲到底有何用處,但在古戰場之中所得,想來也不會是凡物。

宮城正在糾結,張京墨卻是故意咳嗽了幾聲,道:「宮長老若是不同意便算了吧,你弟弟宮吉光前些日子才同我傳了消息,說這幾日便快到了滴落精血的時機……」

滴血認主,若是認主之後,再想易主,就不是件容易的事了。

宮城見張京墨一副愛換不換的模樣,卻是一咬牙將這事應了下來,允諾張京墨明日便將那萬里山水圖帶來給他,但與此同時,他也要同宮吉光說,滴血認主之時,滴血之人不再是陸鬼臼。

張京墨說了聲好,便看著宮城走出去了。

待宮城的身影徹底的消失,他才淡淡的道了句:「出來吧。」

屏風之後,走出一人,顯然就是陸鬼臼,他在設置了法陣的屏風後面,聽完了整件事,臉上十分表情平靜。

張京墨道:「聽到了?」

陸鬼臼點了點頭。

張京墨又道:「有什麼想說的麼。」按理說,一般弟子遇到這種本該屬於自己的寶物卻被自己師尊拿去換了別的東西的事情,再怎麼也會有些小情緒。

但陸鬼臼卻是開口道:「若沒有師父,那頭籌也不會是我的,師父想如何處理,鬼臼都同意。」他說完,便跪到了地上。

張京墨笑了笑:「你是越來越會說話了。」

陸鬼臼不語。

張京墨臉上的笑容褪去了些,他道:「有些人啊,就是太過貪心,我本還在想該如何奪得他手上的東西,他卻是欺負到我頭上來了。」

陸鬼臼冷冷道:「日後鬼臼不會讓任何人欺負師父。」

張京墨聽到這話,凝視了陸鬼臼一會兒,便微微歎了口氣,道:「罷了罷了,不說別人,只要你不給我找麻煩,我便知足了。」

陸鬼臼笑了笑。

張京墨用手指輕輕敲擊著椅子把手,語氣冷漠道:「你且等著吧,是你的,終究是你的,不是你的,你若是想要,師父也會給你奪來。」

陸鬼臼看著張京墨的模樣,那神色卻好似入了迷。

宮城顯然對這事情十分的上心,第二天便將張京墨所要的萬里山水圖送來了。張京墨接過圖查看了片刻,便將這物放進了自己的戒指中。

宮城眼露疑惑:「張長老,難道你知道這是什麼東西?」

張京墨笑道:「我只是喜歡遊山玩水,見獵心喜罷了。」

這話……就算是傻子也不會信,但宮城見張京墨不願多說,也知道自己就算問也問不出什麼,他便暫時放下了這事,直奔主題:「張長老,我已經將這事告訴了我弟弟了,他一會兒過來,你可要同他說清楚。」

張京墨道:「這是自然。」

宮城顯然是對宮吉光有些不滿,口中道:「我那個弟弟,簡直就是死腦筋,我同他說了你同意了,他竟然不信,哼。」

張京墨似笑非笑:「宮吉光長老是赤子之心,你我俗人,自是無法理解。」

宮城又哼了聲,看樣子並不想應和張京墨這句話。

沒過多久,張京墨便感應到府上來了人,他將人放了進來,片刻之後,便看到一滿臉絡腮鬍子的大漢,氣勢洶洶的到了門前。

張京墨喚道:「光長老,好久不見,可過的還好?」

卻不想宮吉光理也不理張京墨的問好,張口便罵道:「張京墨,你這個蠢貨,我還當你是個聰明人,竟是被那點蠅頭小利蠱惑,要賣了你徒弟的前途!」

張京墨也不惱,反而做出一副莫名其妙的模樣。

宮吉光見狀更為惱怒,繼續道:「那頭籌所制之劍,連什麼模樣你都沒見過,居然就要換給別人?還換了個什麼爛圖,你是瘋了麼?」

要是別人和張京墨這麼說話,早就被轟出去了,但換了宮吉光,張京墨卻是只能無奈的笑了,他道:「吉光,我也是沒辦法啊。」

宮吉光怒道:「什麼沒辦法!」

張京墨故作無辜:「我現在身受重傷,就算得了這劍,我也護不住啊……倒不如換些實在的東西……」

宮城見狀,急忙喚道:「宮吉光,你說話可要算話,我沒有強迫張京墨,這是他自己同意的!」

宮吉光喘著粗氣,吼道:「張京墨說了也不算,我要他徒弟親口說不要了!」

宮城正欲反駁,卻聽見張京墨道了聲好。

結果宮氏兩人還未反應過來,便看見陸鬼臼一臉恭敬的從門外走了進來,對著宮吉光和宮城道:「兩位長老,小徒鬼臼自願放棄頭籌,請兩位不必再爭了。」

宮城聞言瞬間哈哈大笑起來,他道:「你聽聽,你聽聽!宮吉光,你這個性子可真是——我沒有強迫他們,他們都是自願的!」

宮吉光的眼睛卻是瞪的如銅鈴一般,張口罵道:「你師父腦子不好用了,你也跟著腦子不好用?罷了罷了,你們兩個怎麼想的我懶得管了,愛怎麼樣就怎麼樣吧!」說完,他憤怒的甩袖而去,還重重的將門摔上了。

只見扇門砰的一聲,竟是直接被摔的掉落在了地上……

宮城好不容易在他弟弟這裡佔了上風,自然是高興的不行,他笑了許久,才衝著張京墨拱了拱手,道:「張長老,待來日事成,我必再次上門謝你。」

張京墨此時的目光凝聚在他那扇被摔壞的門上,壓根沒聽宮城說了些什麼。

宮城心情好,也不去管張京墨,便哼著小曲兒,一搖一擺的走了。

陸鬼臼見張京墨神色愣愣,小聲的喚了聲師父。

張京墨這才幽幽的吐出一句:「這門是我最喜歡的黑風木做的。」

陸鬼臼:「……」

張京墨又道:「這黑風木就兩根,還是我師父送我的。」

陸鬼臼聽到這話,很想說一句,既然這麼喜歡,那為什麼做成了門……

張京墨接下來的話,算是回答了陸鬼臼的問題:「我還做了這屋子裡的一整套傢俱。」

陸鬼臼似乎想起了什麼。

張京墨語氣沮喪極了,他道:「上次那個混賬王道人毀了我這一屋子的傢俱,現在就剩這兩扇門了。」

陸鬼臼只好安慰道:「師父,這不還剩了一扇麼?」

張京墨沒好氣的瞪了陸鬼臼一眼:「你家府上的門難道兩扇顏色不一樣?」

陸鬼臼:「……」這倒也是。

張京墨一口氣悶在了胸口,剛才得到萬里江山圖的喜悅這會兒算是徹底的沒了,他一拍桌子,將桌子直接拍成了粉末,口中怒道:「宮吉光,你把門賠給我!」

陸鬼臼見到此景,不知為什麼卻是覺的有些好笑。他師父對於再怎麼珍貴的東西,似乎都是一副見過千百次,無動於衷的模樣,沒想到,這一扇看似普通的門,卻讓他露出了這樣的表情……

陸鬼臼想到這裡,笑容又有些凝固了,也不知道自家師父口中的師父,是個什麼樣的人呢……

張京墨嘴上雖然說著要宮吉光賠給他門,但他並不敢在這幾日上門要債,畢竟宮吉光走時那怒髮衝冠的模樣,任誰都看得到。

況且依照宮吉光這性子,記仇記個幾百上千年,也是很正常的事。

而和宮吉光形成鮮明對比的卻是宮城了,他和張京墨做成了交易,這幾日自然是意氣風發。

不過張京墨卻是知道,這宮城也得意不了幾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