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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洞之行(五)

《血獄天書》的至陽靈氣,對於修煉者來說是一種折磨。

靈氣越強,身體上的痛苦越發劇烈,當年陸鬼臼成為大能修士之後,也沒能逃脫這個命運。

張京墨只見過一次陸鬼臼疼的滿臉冷汗的模樣。按理說,能將成為大能的陸鬼臼折磨那副模樣,恐怕這種疼痛,也絕非常人所能忍受的。

陸鬼臼那一世養成了一個隱忍的性子。他想要什麼,絕不會將希望寄托在旁人身上,而是會想著該以何種手段,何種方法來奪取。

張京墨不得不承認,陸鬼臼的這種性子,非常適合修仙這條路。

而現在,陸鬼臼那充滿韌勁的性格,也在顯露端倪。

幽洞中的毒土,在黑暗之中散發出幽蘭的光芒,彷彿一片的藍色的海洋,若是仔細嗅聞,鼻間還能聞到一縷縷奇異的芬芳。

陸鬼臼修煉的一個月了,他附近的毒土只枯萎了一小片。

當一朵毒土枯萎的時候,陸鬼臼狂喜不已,他看著那朵藍色的毒土逐漸失掉顏色,變暗變黑,最後化為一捧沙狀的泥土。

有了這個開始,陸鬼臼修行越發的認真,但是他卻很快發現,太慢了……從第一朵毒土到現在,一個月見,陸鬼臼只讓三十多朵毒土枯萎了。

每一朵毒土消失的時候,陸鬼臼都在心中默默數著。按照目前一天一朵毒土的效率,恐怕陸鬼臼下半輩子都要費在這裡了——這還不能算上新生的毒土。

但陸鬼臼卻不急,準確的說——只要他看到坐在自己身旁的張京墨,心中的火焰,便像是被冰水澆滅了。既然有師父陪著,在哪裡修煉不一樣呢,不過修煉努力一些,總算是沒錯。

陸鬼臼身上的變化,張京墨自然是全都看在了眼裡,他看著陸鬼臼修煉越發的勤奮,每日睡覺的時間都用在了上面。

吃張京墨帶來的乾糧時,也是一副狼吞虎嚥的模樣,彷彿多耗費一秒鐘。

張京墨見狀也不提醒陸鬼臼,只是在旁邊護著,每隔一段時間還會離開幽洞,去為陸鬼臼找些新鮮的吃食。

張京墨第一次離開的時候,陸鬼臼整個人都有些煩躁,以至於他修煉之時,都會分神想著他的師父什麼時候回來——他倒也沒想過,張京墨會不再回來了。

張京墨在幽洞附近找了些靈獸,殺了取肉,又去採了一些靈草,這才回到陸鬼臼身邊,

陸鬼臼看著張京墨回來了,才算是鬆了口氣,又沉下心繼續修煉。

張京墨在陸鬼臼旁邊點起一堆火,然後將扒了皮的靈獸放在上面烤,又加了些特意帶來的靈藥粉末。

肉類的香氣蔓延開來,讓人聞了就覺的渾身都溫暖起來。

張京墨早就設下了禁制,洞穴裡的怪物也被他處理了,所以並不怕引來什麼野獸,他看著靈獸的肉烤的外焦裡嫩,才把還在修煉的陸鬼臼叫過來,叫他吃下去。

陸鬼臼聽話的走過來,手裡接過靈獸肉,然後一言不發的啃了起來。靈獸肉中滿含靈氣,對於陸鬼臼這樣沒有辟榖的修者來說,是最好不過的補物。

況且張京墨在其中還加了不少用以強身健體的靈藥,陸鬼臼將靈獸的肉吃下去便感到丹田湧起一股溫和的熱流。這股熱流從丹田湧出,流遍了他的全身,和水靈氣一樣,這熱流游過之處,便會讓人覺的渾身舒暢。

陸鬼臼吃完了肉,也沒休息,就又開始修煉了。

這次的他似乎充滿了幹勁,剛一坐下,身旁便又枯萎了一顆毒土。

張京墨瞧了一會兒,便也席地坐下,開始閉目修煉。

《血獄天書》之所以是本奇書,其一便是它所煉出的霸道無比的靈氣,修煉這本書的修者,即便比修煉其他秘訣的修士修為低上許多,在靈氣方面卻從來不會吃虧,從來都不用擔心靈氣耗盡的問題。其二便是它飛快無比的修煉速度,而這種速度在陸鬼臼這樣的天才身上,更是得到了完美的體現,

陸鬼臼入洞之時不過是煉氣期五層,按照張京墨的猜想,他本以為陸鬼臼再怎麼逆天也最多在幽洞之中穩固煉氣期五層初期,這已經是非常變態的修煉速度了,可是很快的,張京墨發現自己失算了。

當年的陸鬼臼在得到《血獄天書》之後,在凌虛派一鳴驚人,成了張京墨門下最有名的一名弟子,他一百歲築基,三百歲結丹,七百歲結嬰,之後更是一日千里,飛速的成為了這個大陸之上最年輕的修真大能。

之後的事,不提也罷。

但是現在呢——當某天早上,張京墨睜開眼的時候,他恍惚間看到了一團火焰。

一團熊熊燃燒的,彷彿要將他的視線也點燃的火焰,那火焰的顏色是刺目的紅,甚至比朱焱的顏色還要艷麗。

那火焰越燃越旺,竟是從紅色開始變成青藍,最後竟是有些隱隱泛紫。

張京墨以為自己是看錯了,然而待他定睛一看,卻是發現並沒有什麼火焰,只有陸鬼臼坐在那枯萎的毒土叢中,閉著眼睛修煉。

張京墨再一看,卻是發現陸鬼臼周圍的毒土,枯萎了好大一片。他走過去,捻起一點土,然後笑著搖了搖頭,心道陸鬼臼這個小鬼還真是會偷工減料,這一片毒土根本不是被改變了環境枯萎,而是火陸鬼臼身上修煉時不由自主的散發出的靈氣烤焦了……

隨著陸鬼臼對《血獄天書》的修煉,洞中開始產生一些不明顯的變化。其中一向就是,向來粘著張京墨的朱焱,卻像是愛上了陸鬼臼,整天跑到他的身邊啾啾個不停,被陸鬼臼瞪也不跑開,反而趁著陸鬼臼修煉不能分神,跳到他頭上幫陸鬼臼梳理頭髮。

陸鬼臼在當天晚上,就對張京墨表示了他對朱焱的不滿,張京墨聽了好笑,便道:「那好吧,我讓他不要你來打擾你了。」他說著便將陸鬼臼肩膀上停著的朱焱拿了下來,放到了自己的肩膀上。

陸鬼臼一看,立馬改口,說他不是這個意思,只是怕自己靈氣傷到朱焱——他可不願意看到那只討厭的鳥站到他師父肩膀上。

張京墨道:「朱焱本就是至陽之物,你的至陽靈氣自是也會吸引他,不用擔心你的靈氣會傷到他。」他哪會看不出陸鬼臼的小心思,但他到底也沒拆穿,反而十分善解人意的為陸鬼臼救了場。

於是朱焱又心滿意足的跳回了陸鬼臼的肩膀上,它啾啾幾聲,朝著陸鬼臼臉上點了點,看那模樣的確是很喜歡陸鬼臼。

於是之後的每日,便變成了陸鬼臼和朱焱一同修煉。

就這麼一日復一日的過了下去……

大臉鹿書對陸鬼臼修煉的速度非常滿意,他也是見過許多天才的人了,但天才和天才之間也有區別,比如陸鬼臼這樣的,就是天才中的天才。

誰見過一個月就將《血獄天書》入門的?反正鹿書是從未見過。

張京墨也拿到過血獄天書,但他拿到手之後便發現這書他根本沒辦法練,因為書中的內容平平無奇,乍一看過去,就是一本沒什麼用的低級法決。

如果是旁人,大概也就被騙過去了,但張京墨卻是見識過陸鬼臼修煉的人,他很快就意識到,這本書肯定有它的秘密,或許只有十絕靈脈的人,才能看出其中奧秘。

知道這本書奇妙的張京墨,自然是想盡了辦法來探究出這本書的內容,有一世他將陸鬼臼抓來了幽洞中,逼著他讀了這本書。

陸鬼臼讀了,口中吐出的卻是張京墨根本聽不懂的字眼——至此,張京墨徹底的明白,他根本就讀不了這本書。這本書,是為十絕靈脈準備的。於是張京墨只好死了這顆心,尋找其他屬於自己的道路。

若說張京墨一點都不嫉妒陸鬼臼的運道,那是絕對不可能的,然而他也不是那種因為嫉妒就沖昏頭腦的人,除了前幾世他因為對陸鬼臼十分忌憚,所以一劍斬了他,之後的一百二十多世裡,張京墨都和陸鬼臼都少有交集。

張京墨不是陸鬼臼的師父,陸鬼臼也不是張京墨的徒兒。

《血獄天書》已經給過了張京墨很多驚訝,但現在,張京墨驚訝的程度再次被刷新。

陸鬼臼又突破了。

從他們進洞到現在,不過是短短三年多的時間,陸鬼臼到了煉氣期五層中期。

陸鬼臼突破的時候,張京墨也在修煉,他察覺了什麼,便睜開了眼——他看到陸鬼臼的身上,真的燃起了火焰。

這層火焰和之前靈氣溢出的靈火不同,是實實在在的火焰,它們圍繞在陸鬼臼的身邊,燒盡了陸鬼臼的衣物,更慘的是陸鬼臼的頭髮和眉毛,也沒能倖免。

張京墨看到這一幕,似乎想起了什麼,他想起當年他似乎也見過陸鬼臼這幅模樣,當時的他問陸鬼臼怎麼了。

陸鬼臼說:「只是不小心被丹火燒到了。」

那時的張京墨對陸鬼臼並沒有那麼關心,於是倒也沒多問。

現在,張京墨卻似乎明白了什麼,當時那個回答他問題的陸鬼臼,已經在《血獄天書》上有所突破了。

火焰逐漸變大,開始點燃附近的東西,然而陸鬼臼身旁全是泥土,沒有什麼可燃物,於是那紫色的火焰便將地麵點燃了。

張京墨看到,陸鬼臼身下土地除了他坐的那一塊之外,其餘的都開始逐漸被融化,變成火紅的岩漿。

陸鬼臼面無表情的坐在那裡,眉宇間是一派的冷漠,他沒感覺到自己身體的變化,而是陷入了一種頓悟的狀態。

火焰很快就燒到了張京墨的身邊,張京墨並不害怕,任由火焰將他整個人都包裹起來。

不過和陸鬼臼不同,張京墨用靈氣護住了自己的頭髮和衣物,所以並未像陸鬼臼那般狼狽。他伸出一根手指,指尖燃燒著一朵顏色近乎於黑色的火苗。

那火苗在張京墨指尖跳躍,彷彿有了生命,張京墨凝視片刻後,輕歎一聲:「果真比不起啊。」他輸給陸鬼臼,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了。

陸鬼臼突破的狀態持續了很久,周圍的毒土也受到火焰的影響越發的委頓,眼見著整片毒土都要會火焰毀於一旦,張京墨只好揮了揮手,設了個禁制,將陸鬼臼和他的火焰困在了禁制裡面,讓火勢不再蔓延。

看到陸鬼臼修煉的模樣,張京墨認真的開始考慮一個問題,才煉氣期的陸鬼臼突破就是如此霸道,那之後呢?突破大能的陸鬼臼豈不是要弄出毀天滅地的陣仗。

就在張京墨思考之時,陸鬼臼也終於醒了過來,他一睜開眼便看到了被火焰包圍的張京墨,腦袋嗡的一下就炸開了。

「師父!!!」陸鬼臼猛地從地上站起來就想要跑到張京墨的身邊,哪知他周圍已經變成了岩漿,他一腳便直接踏進了岩漿之中。

好在融化的地面不算太深,陸鬼臼掉進去之後,只露了雙眼睛在外面,他眨著眼睛愣了許久,才看清了自己周圍的變化。

張京墨聽到陸鬼臼的一聲叫喊,朝聲音源頭望去卻是發現陸鬼臼人不見了,他微微愣了愣,再仔細一看,才發現陸鬼臼就剩了半個頭在外面。

張京墨走過去,將陸鬼臼從岩漿里拉了出來。

因為沒有了火源,地面上的岩漿也開始快速的凝固,陸鬼臼渾身都光著,蹲在地上把臉埋在手臂裡不肯抬起頭來。

張京墨摸了摸陸鬼臼光光的腦袋,有些想笑,但好歹是忍住了,他道:「沒事,頭髮過幾天就長起來了。」

陸鬼臼不說話。

張京墨道:「還不快拿件衣服穿上,都這麼大了,光著屁股像什麼樣。」

陸鬼臼聽到這話,才委屈的抬頭,他說:「師父,我頭髮沒了。」

張京墨聞言心道豈止頭髮,你連眉毛和眼睫毛都沒了。

陸鬼臼道:「是不是很難看?」

張京墨道:「不難看,不難看。」只是像個剛煮熟的雞蛋……

陸鬼臼不知道張京墨在安慰他,聽見張京墨說不難看,心中總算是好受了些,他從地上站起來,接過張京墨手裡的衣服,認認真真的穿好後,才忽的想起:「師父,你有鏡子嗎?我想看看……」

張京墨從袖子裡掏出一面鏡子遞給了陸鬼臼。

陸鬼臼拿起鏡子一看,整個人都傻眼了,他看著鏡子裡自己,許久之後,才幽幽的說了句:「真圓啊。」

張京墨聽到這句話,終於沒忍住,笑出了聲,他道:「傻徒兒,你擔心這個做什麼,頭髮過兩天就長出來了。」

陸鬼臼聽了之後,露出好似悶悶不樂的模樣,見他不說話,張京墨伸出手在那光滑的腦袋上摸了摸,覺的手感不錯,又摸了摸。

陸鬼臼悶悶道:「舒服嗎?」

張京墨認真的點頭:「舒服。」

陸鬼臼:「……」

被陸鬼臼這麼一鬧騰,整片毒土去了一大半,還剩下的一小半也是萎靡不堪,看起來隨時都可能死掉。

張京墨也有點拿不準這算不算陸鬼臼作弊,不過反正此時距離玄武之會還有些日子,讓陸鬼臼繼續在這裡修煉,也未嘗不可。

不過在修煉的之餘,張京墨開始讓陸鬼臼抽些時間去幽洞之中捉陰鬼,作為朱焱的食物,還叫他自己離開幽洞尋覓靈獸作為吃食。

玄武之會雖然主旨是測試弟子的靈力,但未免會有些宵小之徒以此做文章。

每年在拔籌之時,都有天才隕落,而只要不做的太過分,長輩一般都不會干涉。

按照陸鬼臼現在的實力,整個凌虛派的新進弟子絕對無一能及其左右,然而卻不能保證,會不會有人使陰招。

張京墨要保證陸鬼臼在撥得頭籌的同時,也要保住性命。

殺靈獸,捉陰鬼,只是最開始的鍛煉,之後……便是同他們一樣的修士。

陸鬼臼在捉靈獸的時候,偶爾也會受傷,畢竟他的實戰經驗太少,和山中那些狡猾的靈獸打鬥起來,有時難免會吃虧。

但這些傷大部分都是些小傷,對修煉並未產生影響。

張京墨也開始和陸鬼臼過招,現在的陸鬼臼,在他手下走不過一個來回,便會被他制服。

但在張京墨的不斷調教之下,他也不會像一開始那般輕易的被張京墨捉到,反而利用了自己的優勢,開始用火焰騷擾張京墨。

張京墨自然是樂得見到陸鬼臼有如此悟性,他說:「鬼臼,若你有一天能勝過我,我便答應你一個要求。」

陸鬼臼聞言兩眼放光,雖然他現在沒有什麼得不到的,但他內心深處總覺這個要求,以後總能用上,他道:「師父,你說話算話。」

張京墨笑道:「我向來說話算話。」之前,陸鬼臼突破後他也予了陸鬼臼一個願望,陸鬼臼說他想回家看看,他便帶陸鬼臼回去了。

現在,再以一個要求作為提高陸鬼臼積極性的誘餌,有何嘗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