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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洞府

張京墨在這俗世之中,停留了大約兩年的時間。

他以另外一個身份,助顧沉疆奪到他想要的東西,將他扶植到了趙國最有權勢的位置上。

一個金丹期修士,想要改變凡間的命運是個簡單的事,然而改變國運,卻是要付出代價的。

好在顧沉疆本身就帶著些龍氣,不然恐怕張京墨想要幫助他奪取皇位,還要付出更慘痛的代價。

修道因果,種下何種因,便會結出怎樣的果。

張京墨修道之路本就求個問心無愧,因此即便是付出些代價,該做的事也要做。

兩年時間對於修道者來說,不過是彈指之間,然這兩年卻足以讓整個俗世物是人非。

在顧沉疆坐上王位的前一天,他忽的問了句張京墨,他道:「你說,若是我心中一直念著一個人,是否說明我是愛他的?」

張京墨化作的軍師已是六十多歲的老者,他自是不會覺的顧沉疆在說他,還以為顧沉疆在說哪個見過的貴族小姐,於是便道:「等沉疆坐上了那位置,世間還有什麼東西是你得不到的?」

顧沉疆似乎覺的這話很有理,便道:「你去幫我尋一人。」

張京墨微微頷首,等著顧沉疆說出那人的名字。

顧沉疆說:「陳白滄。」

在毫無準備之下聽到這個答案,張京墨的面容微微扭曲了一下,但很快恢復了正常,他道:「這人是哪國人?家住何處?家中還有何人?」

顧沉疆思索片刻,竟是搖了搖頭,他道:「我不知道。」

張京墨無言。

顧沉疆道:「我只知道,我似乎總是忘不了這人……」

張京墨無言以對,但礙於他此時的身份,他只好拱了拱手,應下了此事。

於是在幫助顧沉疆鞏固地位的那段時間裡,張京墨還要假意幫顧沉疆尋找「陳白滄」——這個根本不曾存在的人。

尋找之下,自是沒有結果,在張京墨離開顧沉疆身邊之前,顧沉疆都沒能再見到這位故人一面。

顧沉疆登上了他最想要的位置,顧沉扇也尋到了她想要找的人。

顧沉扇的丈夫是個貴族子弟,對顧沉扇一見鍾情,之後便締結了婚約,順利的成了親。

婚後,顧沉扇的丈夫十分疼愛顧沉扇,對她許下一生一世一雙人的約定——要知道在當時,這承諾是多麼的驚世駭俗。

好在顧沉扇和她丈夫的感情沒有受到其他人的影響,顧沉扇在張京墨離開之前,便已誕下了一子,總之一切都朝著好的方向發展。

在塵埃落定之後,張京墨便離開了,他離開之前,在這裡留下了一具分身,這分身同他長得一模一樣,甚至還有神志,他可以代替張京墨守護顧氏兄妹,直到兩人用盡壽元,才會回到張京墨的身邊。

將這件事結束後,張京墨直接飛回了凌虛派。

此時,距張京墨離去,已足足有了五年。

張京墨回到洞府之後,先是將他取來的那顆血紅色的心臟,放到了專門放置寶物的密室之內。

這心臟看似猙獰古怪,卻是一件對張京墨來說非常重要的物品,它也沒有其他的功能,只是可以三次救回人的性命。

無論是修真大能,還是普通人,無論傷的有多重,亦或者已經死亡,只要帶著這顆心臟,片刻之後,便會重獲一具完整健康的身體。

這心臟的功效,無異於又給了持有者三條性命,而對張京墨來說,則是讓他不必再次陷入輪迴之中。

況且有了這心臟,對於陸鬼臼之後的修道之路也是一大助力,一旦出現什麼意外,張京墨也可救回陸鬼臼,而不用重新回到最初之時……

一想到他有可能將這一切重新來過,張京墨就略微覺的有些頭疼。

放置好了東西,張京墨又沐浴更衣之後,才飛到了百凌霄所在的洞府,想看看他五年都沒有見面的徒弟。

哪知他一到百凌霄的住所,便被百凌霄洞府的模樣驚到了。

原本百凌霄所住的地方綠蔭環繞,不但靈氣充沛,還時不時有兔子之類的小型靈獸出沒,可現在……

張京墨抬目望去,只看到了一片片裸露的岩石,這岩石之上橫貫著大大小小的劍痕,劍痕之上還附著著凜然劍意,張京墨探查片刻後,便發現這裡的劍痕只有一部分是他師兄百凌霄的,還有一部分,卻不知是哪個劍修留下的。

張京墨一到島上,百凌霄就知道了,他見到張京墨正在觀察腳下的土地,便幾步上前,道:「你總算是回來了!」

張京墨疑惑道:「五年不見,師兄你的這洞府,變化的有些大啊……」五年前綠草如茵,現如今比戈壁還要荒涼。

百凌霄聞言,也不知是怒是笑,他道:「張京墨,你還好意思問我,這一片荒涼,還不是你徒弟搞出來的事!」

張京墨眼神一轉,道:「師兄,你這話可不對,我辛辛苦苦為你尋找朱焱費盡心力,我不過是徒弟毀你幾朵花草,你不必如此生氣啊。」

百凌霄見張京墨一副「我肯定是不會賠,你能拿我怎麼辦」的表情,怒極反笑:「好好好,你若是尋到了朱焱,便是我百凌霄欠你的,若是你都沒有尋到,你那徒兒也不必接回去了,就給我百凌霄當徒弟吧。」

張京墨也佯裝怒道:「好你個百凌霄,說這麼多原來是在這裡算計我呢,想要搶我徒弟,門都沒有!快些把他叫過來,我要和他好好敘敘舊情!」

他說著,從須彌戒裡取出了化為鳥雀的朱焱,朱焱被關了這麼久,總算是又自由了,它不開心的啄了張京墨兩下,又朝四周望了望,這才展翅飛走了。

張京墨知它不會飛遠,倒也沒管它。

倒是百凌霄見到這鳥兒,終於露出了震驚的模樣,他道:「清遠,你真的找到了朱焱?」

張京墨笑道:「不然這五年我豈不是白去了?」

百凌霄收回了調笑的表情,他道:「過程可否順利?」

張京墨笑道:「還好。」其實不但順利,還給他未來的對手添了堵,可謂是一石二鳥。

百凌霄道:「大恩不言謝,無論你是否煉出了火融丹,我百凌霄,都欠你一個人情。」雖然是找到了朱焱,可若是想順利的煉出火融丹,卻還是需要機緣。畢竟張京墨此時不過金丹修為,想要煉出元嬰期的,還是有些勉強的。

就在二人說話之際,張京墨忽的聽到一少年清脆的聲音——「師父!」他順著聲音望去,見到了一面容可愛的少年,正朝著他的方向飛奔而來。

五年時間,對於正在發育期的孩子來說,可謂已是變化巨大,陸鬼臼不再像六歲那時圓圓胖胖似得個可愛的肉糰子,十一歲的他已經長到了張京墨腰那麼高,但臉上還余了些嬰兒肥。

陸鬼臼見到張京墨,面露狂喜之色,他跑到張京墨面前還未等張京墨說話,便一把抱住了張京墨的腰,道:「師父,你終於回來了,師父,我好想你啊。」

張京墨見狀,摸了摸陸鬼臼的頭:「都不是小孩子了,還這麼喜歡撒嬌。」

陸鬼臼不說話,只是死死的抱著張京墨,似乎是害怕他一鬆手,張京墨便又走了。

張京墨安慰了陸鬼臼一會兒,便道:「師父離開五年間,你都學會了些什麼?」

陸鬼臼昂頭,小臉上露出驕傲的表情,他道:「我可厲害了,你看地上那些劍痕,全都是我劃的!」

百凌霄:「……」不知為什麼就有點心疼自己的洞府。

陸鬼臼還在給百凌霄的胸口上捅刀子,他道:「不過師父別怕,等我們回家了,我就不亂練劍了。」

百凌霄:「……」熊孩子!

張京墨聞言哈哈大笑起來,他一把將陸鬼臼抱起,感歎道:「不是小孩子了,再過幾年,就不好意思讓師父抱了。」

陸鬼臼道:「才不,我要師父抱我一輩子,若是師父抱不動我了,便換我抱師父!」

張京墨燦爛的笑意在聽到這句話後,便有些凝固,顯然是心裡想起了某些畫面……

但這表情的僵硬只是一剎那,張京墨很快就恢復了淡定,當然他也將懷中的陸鬼臼放到了地上。

張京墨道:「師兄,便準備煉丹一事。」

百凌霄點了點頭,道:「若是有什麼能幫得上忙的,儘管說。」

張京墨自是不會客氣,他這次煉製火融丹,的確是需要百凌霄幫忙。

和百凌霄又說了幾句,張京墨便帶著陸鬼臼回到了自己的洞府。

五年時間未見,幼兒變成了少年,張京墨一邊詢問陸鬼臼這五年間有沒有什麼大事發生,一邊檢查陸鬼臼的修為。張京墨雖然早就對陸鬼臼的天賦有了心理準備,可卻還是吃了一驚。

五年時間,陸鬼臼竟是從煉氣期三層,硬生生的又提了一層。

這修煉之道,越到後期難度越大,十一歲煉氣期四層,恐怕找遍整個大陸,這樣的妖孽一隻手都數的出來。

而且最可怕的是,陸鬼臼並不是貪圖速度,而是一步一步,穩紮穩打,竟也達到如此境地。

雖然不願承認,張京墨卻真的是被陸鬼臼打擊到了。

當年他五十多歲才煉氣期四層,築基已是幾百年後的事……要是按照張京墨這個速度,恐怕百年之後,便已可準備築基事宜。

看見陸鬼臼依賴他的模樣,張京墨忽的心中一動,從須彌戒裡掏出一個小小的鏡子,遞到了陸鬼臼面前。

張京墨道:「徒兒,看看鏡中是什麼。」

陸鬼臼並不知那是一面問心鏡,接過鏡子就對著一瞧,然後疑惑道:「師父,這鏡子裡怎麼是你啊。」

張京墨:「……你再仔細看看,這鏡中還有什麼?」

陸鬼臼低頭瞧著,瞧了許久,才笑道:「沒有其他的東西了啊,我只見了師父。」

張京墨:「……」不知為何,忽的有種不妙的感覺。

陸鬼臼道:「嗯,師父還在朝著我笑,可真好看。」陸鬼臼還以為這鏡子裡封了張京墨的模樣,道,「師父,這鏡子可以送給我嗎?」

張京墨沉默片刻,幽幽的說了句:「拿去吧。」他再也不想看見這鏡子了。

陸鬼臼得到了張京墨的允許,開心極了,他心道以後若是想師父了,便拿出鏡子看看。鏡子裡的師父笑的可真甜,完全不似平日裡冷情的模樣。

陸鬼臼把鏡子當做了張京墨送他的禮物,小心翼翼的揣進了懷裡,他道:「師父,我會努力修行的,待我變強了,以後師父出去一定要帶上我。」

張京墨腦子裡還在想著那問心鏡的事情,聽到陸鬼臼的話,便有些走神的嗯了一聲。

這時出去遛彎的朱焱回來了,它找了些靈獸吃了個囫圇飽,這會兒飛回來,直接停到了張京墨的肩膀上,還伸出尖喙,輕輕啄了啄張京墨的耳朵。

張京墨這才回了神,道:「你這頑物,又去貪吃了。」

朱焱啾啾幾聲,似乎是很得意。

站在一旁的陸鬼臼看著朱焱和張京墨的互動,忽的幽幽的問了聲:「師父,這是什麼?你收的寵物嗎?」

張京墨想著小孩子不都喜歡小動物嗎,他還以為是陸鬼臼對著小雀產生了興趣,他道:「這小雀名叫朱焱,是一種靈火,我此次出去,就是為了尋它。」

陸鬼臼抿了抿唇,似乎想說些什麼。

張京墨見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開口詢問道:「怎麼了?」

陸鬼臼道:「師父能彎下腰麼?我有些私密話想同師父說。」

張京墨聞言,便半蹲下了身子,他道:「有什麼私——」他話只說了一半,因為陸鬼臼,湊到他耳邊後,不輕不重的朝著他耳垂咬了一口。

修真者本就五感極為靈敏,張京墨被陸鬼臼這麼一咬,渾身上下都起了層雞皮疙瘩,他眼睛一瞪就要呵斥。

哪知陸鬼臼這小鬼居然先告狀了,他哭喪著嗓音,好似張京墨做了什麼十惡不赦的事,他道:「師父最壞了,為了找一隻鳥離開了我五年,五年!!!」少年伸出白白嫩嫩的手掌,硬是要張京墨看清楚那五根手指頭。

然而這還只是個開始,陸鬼臼繼續細數著張京墨的惡行,他道:「百師伯好凶,天天逼著我練劍,我好想師父,可是師父都不回來看我,我還以為師父不要我了……」他說著說著便真的流下了眼淚。

張京墨見狀有些慌忙,他歎氣道:「都是大孩子了,你有什麼委屈便說,哭什麼。」

陸鬼臼卻是不肯給張京墨面子,依舊扯著嗓子哭道:「你還讓那隻鳥兒啄你,你都不讓我親你,你為什麼要讓它啄你——師父你是不是不喜歡我了,是不是喜歡那隻鳥。」

張京墨竟是有些無言,他以前只是覺的陸鬼臼一哭,他就沒辦法,現在卻是十分確定他實在是拿哭泣的陸鬼臼沒法子了。

陸鬼臼的眼淚好似不要錢一樣,一個勁的往下掉,口中不斷的訴說著委屈,身上絲毫看不到未來那個冷硬的他的影子。

張京墨頭疼的不行,只能將陸鬼臼抱起來好生安慰。

陸鬼臼將下巴放到了剛才朱焱所站的那側肩膀上,在張京墨看不到的地方,狠狠的瞪了瞪飛在半空中的朱焱。

張京墨抱著哭的上氣不接下氣的陸鬼臼,心道怎麼他出去一趟,回來之後陸鬼臼更愛哭了,也不知道百凌霄是怎麼教的。

自然,張京墨也不會知道,在他出去的那段日子裡,無論百凌霄把陸鬼臼訓的有多苦,陸鬼臼受的傷有多重,都未曾掉過一滴眼淚。

陸鬼臼所有的委屈似乎都只會爆發在張京墨的面前。不過仔細想想,倒也是個道理,何必要在不在乎你眼淚的人面前哭呢。

張京墨在陸鬼臼哭累後,用水擦了擦陸鬼臼的小臉,他歎道:「以後鬼臼就是大孩子了,若是遇到什麼事,可不要動不動就掉眼淚。」

陸鬼臼抿著唇,不肯說話。

張京墨道:「師父這次外出,也是迫不得已,待以後出去,便會帶著鬼臼。」

陸鬼臼這才滿意了,又伸手抱住了張京墨

張京墨一邊拍著陸鬼臼的背一邊道:「待師父煉出了火融丹,便帶著你一起出去修煉,你也答應師父,不要隨便哭了好不好?」

陸鬼臼氣鼓鼓道:「那師父不要欺負我。」

張京墨聞言哭笑不得,明明是他被陸鬼臼咬了一口,怎麼到陸鬼臼嘴裡,就變成了他欺負陸鬼臼了?

陸鬼臼道:「不然鬼臼會很傷心。」他見張京墨不答,嘴巴一癟,又要開哭。

張京墨無奈之下只好答應了下來,心道陸鬼臼這小子,還真是會得寸進尺……

在張京墨的妥協下,師父二人總算是恢復了和平的氣氛,只不過剛回來的朱焱,又被張京墨喚出去覓食了。

朱焱本就喜歡自由,聽著張京墨的吩咐自然也高興,啾啾兩聲後,直接飛走了。